“你的母親,她失足落水了?”
格蕾絲突然站起來,探著身子朝湖裡看去。湖水十分清澈,也不深,岸邊甚至能看到水底搖曳的水草。隻是她並沒有看到棺材一類的物體。
“並不是。母親說過溺死的人會……算了,不說這個。”傑伊知道格雷斯並沒有把他說的預言當回事。他倒也不是很惱怒。
傑伊撐著地麵站了起來說:“時候不早了,我一會兒還要回去。”
微卷的銀色並發被梳理到耳後,輕輕牽動著格雷斯的心神。兩人都站起來後,格雷斯才發現傑伊居然那麼高,還沒發育完全時就已經比自己高了一個頭。不僅如此,他的衣著十分考究,用料甚至比自己身上穿的這件還有好上許多。剛剛傑伊蜷著身子看不出來,這會兒印著漸亮的天色,閃光的布料勾勒出金色的輪廓來,甚是好看。
自己先前怎麼會把他誤認為守林人呢?格蕾絲想,他看上去明明就像一位風流倜儻的貴族公子。隻是這副形象與他方才的故事又相去甚遠,她不禁腦補出一係列狗血的愛情戲劇。
傑伊沒有回話 猶豫了一陣,為格蕾絲指明了前往浦爾洛的路。
“謝謝你,傑伊你呢?你不住在浦爾洛嗎?”格蕾絲問。
“你應該是要去市中心吧?我住的地方比較偏。我們不同路。”
格蕾絲看向了傑伊所指的方向。那裡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特彆。
“那我如果以後想要再來找你呢?”格蕾絲又問。
傑伊神秘一笑:“我會在恰當的機去見你的。我有女巫的啟示。”
格蕾絲又一次看向了平靜的湖。她十分確信,那片湖自她到來之後沒有任何異象,看起來就是一片十分普通的小水塘,彎彎曲曲的像森林的更深處延伸。女巫的預言和女巫的啟示像一團巨大的迷霧籠罩著格蕾絲。她不明白,但是她也不討厭這種感覺。作為警探,她很享受這種撥開迷霧,通往真相的過程。
“那就拜托你了,期待與你再次會麵。”
傑伊率先轉身離開。這時的傑伊倒沒有了那副貴族範,像是一頭出生的小鹿朝著森林中走去,漸漸消失在樹木背後,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
格雷斯也看向了自己要走的方向:前方越來越亮,樹木也越來越稀,終於在某一個時刻她再一次回到了大路上。
太陽完全升起來後,格蕾絲第一次看到了浦爾洛郊區的農舍。她取出隨身攜帶的乾糧當做午餐,又搭上了一架前往中心區域的牛車。最終,她在午後抵達了浦爾洛繁華的街道。
這裡的街道比弗拉蒙要寬闊很多,街邊的房子也明顯大了許多,讓剛從基利埃過來的格雷斯大大鬆了一口氣。她晚上沒有睡覺,一路從基利埃本來,現在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往旁邊的牆上一靠就可以睡著。幸好這裡是大城市,休息的酒吧和咖啡廳在路邊隨處可見。
忽然,金屬的廣告牌反射著太陽強烈的光芒,晃著了格雷斯的眼。這是一家露天咖啡廳,桌椅和吧台的頂上隻有一頂簡陋的頂棚,上麵掛著五顏六色的旗子。這樣的色彩在和諧統一的街道中格外顯眼。她看著那家名為奧利菲拉咖啡廳的店,走了進去。
這家咖啡店十分受歡迎,座位幾乎都坐滿了。格蕾絲在侍者帶領下坐在了吧台旁邊。空氣中充滿了咖啡的香味,她數數錢包裡所剩不多的錢,買了一杯咖啡。
浦爾洛的咖啡比弗拉蒙的咖啡要濃上許多。格蕾絲就著咖啡店潔白細膩的茶杯抿了一口咖啡。苦澀滾燙的咖啡沿著食道流入腹中。頓時她感覺自己又能集中注意力了。
咖啡店的老板娘看上去已經不再年輕,臉上布滿了皺紋,卻仍然很健談。她看到格蕾絲,主動攀談起來。
“小姑娘是第一次來這家店吧?瞧我這記性,年紀大了,腦子越來越不好使了。”
“哪裡的話,夫人記得可明白了,我確實是第一次來。”
“小姑娘嘴真甜。那你覺得我家的咖啡如何?”
格蕾絲難得有些害羞。她感官靈敏,卻對入口的食物不怎麼講究。除了這裡的咖啡更苦一點,味道更重一點外,她還真嘗不出來什麼門道。
老板娘見狀哈哈大笑。“也對,小姑娘看起來年輕的很,哪裡喝的慣苦咖啡?是夫人我為難你了。”
格蕾絲轉移話題問:“夫人,請問你知道浦爾洛的警署大樓在哪裡嗎?”
“當然啦,這裡離那邊很近。等你出去的時候……”
話音未落,身後一聲巨響傳來。眼前老板娘一下子停止了說話,張著嘴怔怔地看著格蕾絲的身後。格蕾絲迅速回身,看見她身後不遠處桌椅淩亂,一個人正哀叫著站起身,周圍都是碎裂的木板片。
格蕾絲回頭問老板娘:“發生了什麼?”
老板娘不知所措的回答道:“剛剛好像有什麼東西砸下來了。嗯,那個東西挺大的,身上還裹著白色的衣服……”
周圍的人都僵住了。就連那個剛剛起身的人也頭也不回地退到了牆邊,跟著眾人一起麵相覷。做足了心理準備,格蕾絲走過去看向了那個剛剛掉下來砸壞頂棚的物品:那是一位身材消瘦的女人,四肢扭曲的貼在地上,血從她的身下滲了出來。死者如老板娘所描述的一般穿著一條白色的浴袍,臉朝著地麵一動不動,看上去像是死了。
格雷斯走到了她的身邊,剝開死者的頭發,試探的摸了摸脈搏。死者的脖頸上深深的勒痕引起了她的注意。
確認女人死亡後,格雷斯憑著記憶找到那個受傷的男人,問:“怎麼樣?你還好嗎?是不是被砸到了?”
那男人挽起袖口和褲腳查看身上的擦傷,說:“沒有。剛剛她掉在了桌子的另一側。我手正撐在桌子上呢,人都被掀飛了。媽呀,幸好沒有被砸中,要不然我這條小命保不齊也沒了。”
格雷斯看著眾人說:“能不能請你們中間的某位去請警員過來?我會在這裡保持案發現場。”
一個人大叫著“警員!警員!”地跑出去。格蕾絲囑咐幾個離屍體比較近的人留下。做目擊證人。其他人漸漸散去了。
老板娘從吧台後麵走出來,悄聲問。“小姑娘看起來挺麵生的,看起來不像是警員啊。”
“我是來自弗拉蒙的警探,因職位變動來浦爾洛就職。”格蕾絲出示了警探證。“隻是我還沒來得及辦就職手續,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一時半會兒我也抽不開身了。”
“謔,小姑娘真厲害。”
交談間,附近的警員趕了過來。他自稱約翰,挨個打量著在場的人,尤其是格雷斯。
“菲兒你還好嗎?有沒有人受傷?”
老板娘擦著眼淚說:“哦,約翰,是你來了。這件事真是太可怕了。他當時就在我麵前,我就看見一個白色的影子……”
“沒關係的,菲兒。你認識這可憐的姑娘嗎?”
“我不知道,約翰。我想不出來。”
約翰安慰著老板娘,回過頭看向格雷斯,問:“這位是?”
“你好,我是從弗拉蒙調任過來的警探格蕾絲。我剛剛正在這裡喝咖啡,沒想到正好撞見了這件事。如果你們需要幫助的話,我可以協助你們。”
“你就是新來的警探。我聽說過,是個年輕的新人。隻是沒想到年紀會這麼小,”約翰和善地微笑,“等亨利警長來再做決定吧,他馬上就到了。”
突然咖啡店的木門砰的一聲彈開,砸在了牆上,發出撞擊聲。一名男子快步走了進來,一瞬間就掠過了三人去到了屍體旁邊。格蕾絲隻感受到一陣風吹過,帶著淡淡的煙味。
“亨利警長,您終於來了。”約翰十分興奮。可亨利卻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隻是低頭檢查屍體。
“這是一起墜樓案。您瞧這頂棚啊,桌椅啊什麼的,都被砸碎了。奧利菲拉夫人可傷心了。”
亨利銳利的視線掃過格雷斯和留下的人。
“這是目擊證人?案發時隻有這麼點人嗎?”
“是的,我確認過了,他們都目睹了案發的經過。至於案發的時候,呃,在我到來之前是這位從彆處調來的警探小姐在控製場麵。警探小姐,請問案發時這間咖啡店隻有這一些人嗎?”
格蕾絲看見亨利帶上手套,把屍體翻了過來。不知道是因為太瘦了還是砸得,屍體的臉擰成了一團,血是從口鼻和眼睛往外淌的,難以辨認身份。
“墜樓案發生時,咖啡店裡有很多人。這些是離屍體較近,確認目睹了案發經過的目擊證人。”
約翰誇張的一拍大腿,懊惱的叫道:“哎呀,怎麼能讓那些人走了呢?他們都留在現場,可是犯罪嫌疑人呀。警長,你看這該怎麼辦才好呢?”
亨利警長沒有忍住,終於施舍給約翰了一個眼神:“屁個嫌疑人,蠢貨。人不能一邊喝咖啡一邊在樓上推人。”
奧利菲拉夫人沒有忍住,扭過頭笑了。
亨利對著屍體轉來轉去。死者本身就瘦弱得不成樣子,這樣猛烈一摔,更是不成人形了。除了勒痕和摔傷,亨利實在看不出什麼來了。他問格蕾絲。“你就是那個從弗拉蒙調來的新人?我問你,他是怎麼掉下來的?”
格蕾絲看像奧利菲拉,奧利菲拉搖了搖頭。
“警長,您好,我叫格蕾絲。死者墜樓的瞬間,我麵向吧台,因此並沒有看到屍體墜落的過程,隻聽到了聲音。根據聲音的大小和屍體對現場桌椅造成的破壞程度來看……”
格蕾絲也走到屍體旁。她和亨利兩人一齊透過隻剩一半的頂棚往上看。這家咖啡店隻是一坐兩層半的小商鋪,被兩棟高樓夾在中間。
“死者很輕,很容易被人從窗口扔下去。我認為兩邊樓的住戶都有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