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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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闕，朕對不起你啊……”躺在床上廋骨嶙峋的中年人有氣無力地對陸小闕說話。皇帝寢宮裡的宮女宦官已經被揮退，隻剩下父女二人。

陸小闕上前抓住他的手，跪在床邊，眼含淚水：“父皇，兒臣不曾怪過您。兒臣一輩子錦衣玉食，都是您給的，您隻是為了我們姐弟的未來著想。是時間不等人，如何能是您的錯呢。”

陸小闕嘴上哄著，心裡卻在想，更準確地說，是為了弟弟著想，為了他的皇位能坐得穩。性彆，真那麼重要嗎？

原主文武雙全，是皇帝的嫡長女。如果換一個性彆，她生下來就幾乎是所有人天花板。可惜，她是個女孩，哪怕再優秀，也是聯姻的命，隻能為他人作嫁衣。她的人生一直在走下坡路。

原主非常受寵，留在宮裡到十九歲才嫁人。她的第一任駙馬，是一個世家子弟，有如玉樹臨風。世人都說這是好婚事，但原主的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地過著。

一年前駙馬卷入了一場皇叔聯合世家的謀反案中，被判處死刑。他的家族也一並罰罪，成年男丁被殺頭或流放，女眷和孩子充為奴婢，牽連的世家無數。

皇帝在病榻中的一道道命令，讓原主做了寡婦，卻為八歲的太子掃除了世家的掣肘。

“咳咳咳……”皇帝忍不住咳嗽了幾聲，陸小闕表現得非常緊張，連忙上前為他順氣。

“扶朕坐起來。”皇帝說道。

陸小闕猶豫道：“父皇……”

“朕還沒那麼無用！扶朕坐起來！”皇帝說話時帶著怒氣，又咳了幾聲，上氣不接下氣。

陸小闕隻得聽話，將他扶起靠著床頭圍欄，然後把被子蓋在皇帝腿上。

皇帝抓著陸小闕的手，安撫道：“朕放心不下你們姐弟。不要怪朕，梁申將軍統領著京師的北軍，隻有他在，才能護衛你們姐弟的安全。”是啊，所以原主以公主之尊，一個二十四歲的年輕女人，二婚嫁給了四十多歲的梁申。

“父皇，彆說了，隻要您好起來，如何都行！”陸小闕淚水劃過臉龐，臉上滿是期盼。

“朕是好不了了，”說話間，皇帝從枕頭下摸出一個沉甸甸的小盒子，遞給陸小闕，“裡麵是調動軍隊的虎符，你拿好，朕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護住你母後和弟弟。”

陸小闕想要推卻，卻被皇帝直接塞在手裡。皇帝大抵是篤定，他的女兒，一定會為母親和弟弟奉獻。當然，如果是原主，確實是這般，可惜，陸小闕來了，要她為原主前世中那個白眼狼弟弟無私奉獻，不可能！

給了我的權力，不要妄想拿走！

“父皇，你總為我和大弟弟著想，二弟三弟他們也還小啊，才幾歲大，還沒記事呢，他們不能沒有父親！”陸小闕依舊哭得可憐兮兮。

皇帝聽了這話，直覺有些不對，但他的身體無法支撐他進行深入的思考。他隻歎氣說：“朕會安排好他們的。”

床榻上的皇帝知道自己無力回天，隻能選擇安撫女兒。兩人繼續敘了一會兒話，皇帝便感覺累了，問：“你出去看看，人都來了沒，讓他們進來。”

“好。女兒這就去。”陸小闕小心翼翼扯了扯被子，走出了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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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陸小闕帶著前朝重臣進入寢宮。往皇帝身邊去的時候，她和太子的親外公，那位統領南軍的陳庭將軍，私下看了一眼陸小闕。

陸小闕回了一個悲傷的眼神。

陳庭垂眸，波瀾不驚。

皇帝倚靠著床頭圍欄，宦官上前服侍著。下首一眾大臣圍著站立。

皇帝說：“朕年壽不久，恐家國無主，必要安排好身後事。”

“陛下萬歲！”眾人跪下，不敢多言。“起來回話。”皇帝說著，見下首的大臣起身，才忍不住深深喘了一口氣。

“陛下好好養病，臣等盼著陛下主持朝政。”右丞相出列說道。

“是啊，陛下，闕娘年輕，太子年幼，都還不經事啊。朝中不平靜，周邊藩王虎視眈眈，您不能撒手不管。”陸小闕的外公陳庭也這般勸道。

皇帝微微搖搖頭，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必須趁著清醒安排好。

“按理說，應該三公輔政，那便由左右丞相和禦史大夫一起輔佐太子，太尉原為虛設，便不另擇人選。朕的大公主文武雙全，便封為鎮國公主，加封大將軍，統領全國軍事，一起輔助新帝，直到新帝親政。”皇帝眼都不眨地說出一道道命令。

下首的大臣沉默著。公主武功超群，是太子親姐姐，他們反對不合適。

“軍政上多賴幾位將軍多加輔佐我兒，陳愛卿……還有……錢穀上……”皇帝似乎想把所有的話，一口氣說完。他又猛地咳嗽了一陣，身邊人的心都被緊緊揪著。陸小闕上前小心翼翼地侍奉著，一副孝順女兒的形象，垂眸聽著皇帝的臨終托孤。

皇帝推開宦官給他順氣的手，擺擺手繼續說：“沒事。還有二皇子和三皇子，分封為建安王和臨川王，不必留京，熱孝便南下前往封國吧。外地諸侯王不許離開封地！”

陸小闕思襯著諸侯王謀反的可能性。

皇帝似乎喘氣越來越重，最後隻說：“便這般吧，迅速擬旨！”

當象征著家國的大印落下在聖旨之上，陸小闕的心終於回落。一份名正言順的輔政之權和有著正經名分的軍權！終於落到了陸小闕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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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駕崩，似乎讓這個冬日變得更加寒冷。白色的孝幡飄揚，宮中更添一絲寒意。

新帝靈前即皇帝位，登基大典擇日舉行。

深夜，萬物寂靜。陸小闕望著原主丈夫漸行漸遠的身影，目光愈加帶著冷意。這就是皇帝為原主選擇的依靠。大行皇帝屍骨未寒，他便悄然入宮密謀來日。陸小闕並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但她不樂意有一個不在她掌控之中的丈夫！更不樂意有一個覬覦她美貌和權力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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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公主的駙馬，被悄無聲息地圍殺在宮城之中，這並不是一件恐怖的事。恐怖的是，所有的京師衛悄無聲息，包括梁申所在的北軍。

梁申的長子梁優，一聽到消息，便來到長公主麵前痛哭流涕：“母親，父親病逝，兒的依靠隻有您了！”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比自己還大幾歲的便宜繼子，真可謂俊傑。

先帝選擇梁申統領北軍，便是因為他後繼無人，兒子隻懂吃喝玩樂，在軍中掛職卻不堪大用，不過……看著眼前的繼子，她安慰道：“自然是要為你們做主的。”

北軍，我就笑納了。

此時鎮國公主的宮殿門外，一個麵如冠玉，卻作武將打扮的男子，正和陸小闕的大宮女白婷婷說話。

“你真不願意出宮嗎？我這次立了功勞，可以向公主討要你。你可以不再為奴為婢。”那男子說話間抬頭看著白婷婷。

白婷婷卻傷感地說：“我已經熟悉了宮廷的生活，不想離開。我一個已經被沒入宮廷的官奴婢，不再是昔日的世家女，如何還配得上大人。”

昔日白家因謀反落敗，也沒見你深情，是公主念著情分，才讓我不至於被踐踏。今日我勢起，你來找我？何況你雖未娶妻，身邊服侍的妾室卻沒少過，我可不願意湊上去。

“許大人得公主看重，成為統領京師衛的長官，京師衛卻也不是您的一言堂，勿要做那些讓公主疑心之事。”拉攏公主昔日的伴讀，如今的大宮女，你活膩了嗎？

隻見許則眼神犀利地看向眼前的女人，白婷婷毫不畏懼地看回去。

白婷婷笑出了聲，卻不解釋。公主婚前生了個兒子，如今已經五歲，是件人儘皆知的事。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公主的獨子，其實是你的種！你在我麵前表深情，讓公主如何信任於我！我從一無所有爬到今天的地位，誰來害我，我都百倍報複！這是最後一次提醒你！將來……哪怕你曾經是與我有意的未婚夫，也是一樣！

白婷婷轉身進入宮殿大門。

陸小闕正坐在桌邊，翻看底下人遞上來的公文，頭也不抬：“回來了，聊得怎麼樣？”

白婷婷哼了一聲，知道公主不是暴戾的性子，便說：“還能怎麼樣，男人嘛，這也想要，那也想要。”

陸小闕抬頭看著白婷婷，說：“你沒被他動搖便好，出宮能乾嘛，做他的妾嗎？還不如服侍我，我能給你權力！”

她又笑著問：“真沒動心？他可是京都四大美男之一。”原主和許則雖然是陰差陽錯被人下藥，在不知彼此身份的情況下，讓原主婚前有了一個孩子，但選擇生下孩子，多少也是看在他那張臉上的。

白婷婷回道：“我可不敢，好歹是小公子的生父，不敢碰。您若有覺得好的，回頭賜我便是！”白婷婷回答得爽快極了。

陸小闕淺笑著指了指桌上的文書：“我如今忙得很，不耐煩給你選妃，你先幫我做事吧。這堆是你的了。”

白婷婷眼睛一亮，她就知道，這個主子沒跟對。這種權力，如果還是世家女，她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可在鎮國公主身邊，就不一樣了。

陸小闕正笑話著白婷婷，忽然聽到宮人傳話，皇帝來了，正在外間候著。

陸小闕連忙起身，出去迎接。

“阿姐！”小皇帝飛撲到陸小闕懷裡，聲音軟軟糯糯。

“陛下可想念公主您了。”小皇帝身後比他大兩歲的小宮女說道。陸小闕正想看看，是誰這麼沒規矩，突然想起了原主前世記憶中的一個人。原來是她！陸小闕眸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