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相是真(1 / 1)

許願星 隨忭 5179 字 2024-05-01

陳思看向她,驚道:“大小姐,你這是喝了幾杯呀?”

付恬君看起來眼神清明,但狀態已經有醉意了,搖了搖頭,迷糊道:“不記得了。”

“但還蠻好喝的。”她說得很認真,像小孩子跟大人彙報作業。

“完了完了,她喝醉了。這個酒好喝但容易上頭,勁兒大。”陳思無奈道,“我們快速走完這圈放她去休息吧。”

遊戲重新開始,快速過到付恬君手上,單珈問她:“你有沒有什麼遺憾的事?”

這個問題已經比較放水了,但喝暈了的付恬君開始犯迷糊,很乖地抱著手機,沉默著不說話。

“完了,她真的醉暈了。”陳思說,“要不我們這把放過她吧?”

於是付恬君蒙混過關,跌跌撞撞被工作人員和助理扶下去,懷誠使了個眼色,離開鏡頭後,他助理傅輝上來把她背下去。

走出蒙古包,夜裡涼風一吹,酒意清醒了大半。

付恬君拍了拍傅輝的肩膀:“放我下來。”

傅輝聽她的話,依言把她放下來。

“姐。”

“去做你的事,我自己回去。”

“姐,我哥……”

付恬君抬手打斷他的話,“小輝,我們的事你不要參與,我就還當你是弟弟。”

她撥了撥手,示意他讓開,腳步有些搖晃,但還能走筆直的線。

那酒並不醉人,醉的是她自己,墮進酒海裡飄飄然,仿佛身在雲端,還挺高興的。

草原上開始下雪,呼出的氣息都是白霧,節目組搭的燈照著雪花細細碎碎飄落,逐漸覆蓋無垠平原。

下雪的時候,要穿著羽絨服點仙女棒,在劈裡啪啦的十幾秒裡許願,然後在雪地裡擁吻,望著彼此澄明如水的眼睛,在耳邊悄悄說情話。

他拍完白月光哥哥,又拍了幾個小配角,也是在給他改名的製片人的推薦下,接到了一個新角色——一個將軍,主角是當時熱門的男女演員。

他第一次合作紅人演員和知名導演,還是知名ip小說,還有不少戲份,比起他在前公司拍的那些要麼沒市場要麼播不出來的小成本劇和電影,這次機會難得。

但角色有感情線,不可避免的要有吻戲。

外麵下大雪,他們縮在沙發上看劇本和原著小說,討論角色的心理狀態,結果翻到吻戲那一頁。

傅清渠僵在沙發上,付恬君也不說話。

對手戲女演員的身份是嬌貴的公主,因其刁蠻,在將軍還是男主的馬奴的時候欺壓折辱,又逗玩物似的給些賞賜,可馬奴卻不可抑製的愛上公主。

後來馬奴隨男主從軍,立下戰功擺脫奴籍成為了官貴,公主卻因為皇兄謀逆被牽涉跌落塵埃,為了謀求生路,公主對男主自薦枕席,卻薦到了從前的馬奴後來的將軍身上,於是有一場激烈的床戲,將軍對公主的愛慕、憎惡、鄙薄、自卑、憐憫和珍惜都在這場床戲裡表達。

原著這個角色所占篇幅不多,人生軌跡也潦草,主要負責給男主牽馬擋刀,同質化的角色有很多,編劇把其他同樣作用的角色戲份疊加在他身上,是個徹頭徹尾的工具人,描寫也比較單薄,但這場床戲大約是融入了編劇的惡趣味,用詞又很露骨。

付恬君拿著劇本,雖然知道拍戲現場不可能真發生什麼,可體會到角色心境,將軍是真的深愛公主,可將軍成了傅清渠,一想到他將這樣濃烈的感情傾注在彆人身上,她就忍不住酸得冒泡。

她把劇本扔在一邊,默默拿著拐杖下樓去買香煙。

天色也如現在這樣昏暗,兩旁路燈靜靜照著無人街道,連路邊的長椅都積了厚雪,便利店的老板躲在櫃台後麵烤太陽燈取暖。

她裹著羽絨服在便利店買了包薄荷味的香煙和打火機,坐在外麵的樹壇上抽煙。

爆珠在口裡滿口清涼,連大腦神經都涼透,不住地想象著他和彆人的親密戲份。

不多時,傅清渠追下樓來,看到她正坐在樹下抽煙,他去了趟便利店出來,坐到她旁邊,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吻住她的唇,攪卷走她口裡殘存的煙味。

分開的間隙,他從口袋裡摸出剛買的仙女棒煙花,在她麵前點燃。

“許個願吧,一切都會實現的。”

煙花在風雪中刺啦刺啦響,迸射出刹那即滅的金色火花。

十幾秒的燃燒時間,她沒有許願,煙花在他指尖趨近熄滅,患得患失卻在她心裡滋生。

他真的在變好,在向上走了,她還在無望的人生裡垂直下墜。

娛樂圈因戲生情的夫妻不在少數,入戲太深出不了戲也會移情,路都走不利索的付恬君,並不確定能在紙醉金迷醉生夢死的名利場贏過那些美豔而瀲灩的絕代佳人,不確定他們能用平淡如無波古井的生活對抗住那些刻骨銘心的愛戀。

她甚至不能和他一起跳一支舞。

會不會他們的愛情,也如這煙花一般,終將歸於寂靜。

傅清渠又點燃一根仙女棒,第二根熄滅又點了第三根。

“許個願吧,一切都會實現的,真的。”

她摁滅了手上的香煙,把煙蒂攥進手心裡,攀著他的脖子在他側頸的痣上落下唇齒印記。

痣的存在,就是告訴愛人,往這裡吻。

“我許願,傅清渠隻愛付恬君。”

她在他耳邊輕輕呢喃。

清淩淩的目光彼此對望,那一夜的雪寂靜飛舞,落下一地純白,乾乾淨淨。

“傅清渠隻愛付恬君。”他重複了一遍她的話,像是在起誓,又強調了中間那兩個字,“隻愛。”

“拍吻戲的時候腦子裡想到的也隻能是我。”

傅清渠聽到她帶著孩子氣的討要保證,笑著接:“傻,愛公主的是將軍,愛恬君的是傅清渠。”

“我隻是短暫的把自己抽離出來,把身體借給角色,我的靈魂和心永遠圍著你纏繞。”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進修了情話班,偶爾說起情話來,撫得人心裡雀躍歡喜。

她滿意地勾起唇角,狀若無意地彆過頭掩飾自己剛才的矯情,伸手接住隨風飛舞飄揚的雪花。

這部劇裡他表現得很好,從相貌到身姿都無可挑剔,更通過演員三創賦予角色靈魂,把一個工具人演成了活生生的人,就連將軍絕技連珠箭他也認真去找騎射師父學,還學會了,她也是在那時候學會了射箭。

ip改編最令書粉痛心的莫過於紙片人被毀,他的角色作為一個工具人在書的階段並沒有什麼粉絲,卻在播出後贏得大量擁躉,風頭能與男主爭鋒,和公主的cp也很火。

這卻得罪了男主團隊和男主粉絲。

他在劇收官見麵會上,被男主粉絲潑油漆,拉大字橫幅罵醜男,貼他之前過度健身的醜照油膩照,網上大規模通稿黑他加戲搶戲,把本屬於其他角色的戲份加在自己身上,黑他陪gay男金主帶床進組。

長達八個月的網暴,直到男主角塌房才收場,可傅清渠又陷入了無戲可拍的境地。

倒黴的不止傅清渠,付恬君在公司也遭遇了不公。

設計總監利用職權之便試圖猥褻,失敗後造謠是她勾引。

這個號稱公平正義的世界就是這麼荒唐可笑,對付一個人最簡單的方法不是光明正大對決,而是詆毀和汙蔑。

人要想出頭,怎麼就能倒黴到這個地步呢?

他們沒有工作,靠著存款宅家度日,日複一日玩最簡單的幼稚遊戲打發時間。

某天醒來靠在他肩上突發奇想:“哥,你說我們自己開個影視公司怎麼樣?自己找人組局自己拍!”

這對當時小富即安的兩人來說無疑是場荒唐夢,他笑說:“想法很不錯,但是不現實,最重要的是,我們沒有那麼多錢。”

“可是我還挺想試試的,我現在也沒工作,給彆人打工不如自己當老板,這樣我有事做了,你也有戲拍了,兩全其美。而且我還挺羨慕乾這行的,把想象變成現實。”

究竟有沒有那麼羨慕熱愛,其實並不清楚,她隻是不甘心,有資本捧的人德不配位,認真演戲的人籍籍無名。

她已經不能再回到夢想的舞台了,所以想捍衛他的理想,兩個人總要有一個活在熱愛的世界裡吧。

“真想拍劇?”他在被子裡低頭看她。

“想!”

“那就拍吧,你先籌謀著,我努力掙錢給你提供資金。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總能乾起來。”

沒有便道可走,那就自己開路。

她原本是突發奇想提一嘴,他居然就當真了。前一天晚上還鬱悶到空降粉絲群聊天,覺得自己可能要退圈的人,第二天早上又去跑劇組了。

傅清渠被前經紀公司搞怕了,但為了有穩定的戲源還是又簽了一個經紀公司,也就是佳藝傳媒,先簽影視掛靠,在單珈主演的劇裡演了個重要配角,公司承諾在合約期內給到多少部戲的資源,他才簽了全約。

她換了個公司做服裝設計,一邊上班一邊進修,伸腿往影視圈試探。

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三年五年,十年八年,認真想做的事,總會有達成之日。

他們用儘全力,構想著一個美好未來,那裡繁花盛開,那裡光明燦爛,那裡彼此還在。

·

冒著雪花回到她住的蒙古包,由於明天要排練節目,今晚並不住在這裡,而是回到市裡酒店住,所幸離得不遠,開車半個小時就到了。

疲憊占據整個身體,躺在酒店床上不禁想起剛才遊戲裡單珈問,她的遺憾是什麼?

她遺憾……約定好的錦繡前程裡,沒有彼此,遺憾說好在一起,卻在半路走散。

她呼出一口氣,想找點其他的事做轉移注意力,打開手機,想查看韓鑫偷稅漏稅的事情進展。

估計是那邊團隊花錢降熱度了,韓鑫的消息掉出熱榜,現在占據前排的是:

#懷誠周以涵戀情#

#懷誠媽媽很喜歡周以涵#

#懷誠媽媽送周以涵圍巾#

#懷誠公主抱周以涵#

#懷誠口袋巾#

被推到這麼高位,很難不懷疑是被用來給韓鑫那邊轉移注意力。

偏巧,手機彈窗適時地推送消息:

【懷誠媽媽送周以涵圍巾,調侃想要兒媳婦,涵涵回的回答,懷誠瞬間坐不住】

她不耐煩地劃掉,並不想再看他們愛情的分析研究報告,倒是她的私信被擠爆了。

又是些什麼內容,能發這麼多?很多的小紅點看得人強迫症犯了。

付恬君挨個點開,和上次一樣,有很多瘋狂大膽叫老婆的,內斂一些的叫姐姐,還有的叫她女兒、恬兒。

有人叫她恬君、君君、恬恬,叫恬兒的倒是上網才知道。

然後看到一條“瘸腿端妃小三姐,你怎麼不去亖,你就該一輩子殘廢,不要月僉的小三,插足彆人的感情,貝戈玩意兒”

點進主頁看,是關注乘舟cp超話的cp粉,在乘舟cp超話裡,滿滿是他們“相愛”的證據,包括但不限於發博時間卡生日點的數字糖、同ip地址發旅遊博、衣服和鞋子撞色撞款撞品牌、劇裡的親熱戲份、劇外的各種花絮和互動等等,還有一些意識流開車剪輯和同人文,當然,最錘的還是見過家長。

在眾多表達喜愛的私信裡,這零星幾條並不算多,和她以前看過更惡毒的辱罵言論比起來也遜色得多,可還是不可避免地刺痛她。

在乘舟cp粉主頁置頂的剪輯視頻裡,用的歌曲是《真相是真》,手機自動播放視頻,歌詞也清晰可見。

“我給你看那幾年青春再簡陋潦草

卻始終讓我沉迷

我身邊隻他一個

卻敢去沒天光的瘋狂夢境”

……

“我真的陪他淋過大雨

真陪他冬季夏季

真與他擁抱黑暗裡

真牽過他的手臂”

……

自動播放視頻沒有聲音,她沒著意視頻裡的人,卻看到清晰的歌詞一句句閃過。

付恬君不禁咬住下唇,蜷住身子,在被子裡無聲顫抖。

鼻腔裡堵塞的感覺讓她隻能微張著口呼吸,淚水滾過鼻梁山根,掉在枕頭上。

明明她才是那個陪他走過籍籍無名的人。

然而在彆人眼裡,他們才是一對,而她是那個插足者。

嗬。

可笑吧,她成了妨礙彆人的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