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 / 1)

赫連嶸辰半抵著宮牆,聞妙安便又聞到了那淡淡的杜衡香同藥草的幽香,還有他一呼一吸間的酒氣。

她後退半步緊貼在宮牆上瞧著離自己有些忒近了些的赫連嶸辰問道。

“若是不說,本宮便走了。”

“殿下...”

喝醉了的赫連嶸辰倒是少了些平日裡不著邊際的浪子模樣,月色映在他略有些發紅的耳廓,瞧著格外的...溫順。

聞妙安瞧著他倒是驀地想起了她某一日出門子上街時在街邊兒瞧見的大黃狗。

眼下這赫連嶸辰同那日的大黃狗一模一樣。

“何事?”

赫連嶸辰微抿著唇鬆開了抵著牆的手比劃道。

“這些時日我不去尋殿下是因為赫連氏出了些岔子,我是世子,不得不回,不是為了彆的...殿下莫要誤會我。”

“赫連氏是出了何事?”

聞妙安問罷便緊盯著赫連嶸辰的眉眼,似是要從他的神色間瞧出什麼來。

赫連嶸辰卻是猶豫了半晌才深歎一口氣的比劃道。

“老爺子生了病,族中生了亂子,我不得不回。”

老爺子生了病啊...聞妙安本以為能親眼瞧著這人比劃出他有未婚妻一事。

若是他願告知她真相,也願為她舍了那人,她或也會有棄了同棠溪玨婚事的勇氣,擇他為駙馬。

可他卻不肯說實話。

赫連嶸辰雖是醉了酒,卻又不是丟了腦子,他自是瞧出了聞妙安逐漸沉下去的眉眼嘴角,他不知自己是不是比劃錯了什麼,便神色焦急的又比劃著。

“族中之事我已辦好殿下不必憂心,至於這族長之位,為了殿下,我願留在京洲城,不過是族長之位罷了,我本就不想要。”

他比劃的太快了些,聞妙安緊攥著藏在衣袖中的手瞧著,待到他比劃完才冷聲問道。

“族長之位對世子何其重要,世子又何必為了我舍了。”

“我...”

赫連嶸辰被她冷冰冰的這一句噎住了,不知該比劃些什麼,眼瞧著聞妙安要走,他便又抓住了她的手腕湊上前去比劃道。

“為了殿下,我願舍了族長之位,殿下...”

“為什麼?告訴本宮為什麼?”

聞妙安抬眸對上了赫連嶸辰略有急色的眸色。

赫連嶸辰的酒被她這一句激的散了大半,他望向了她沉默了片刻便說道。

“我喜歡殿下。”

從最初他隻是因著赫連氏欠下的恩情幫聞妙安醫治好耳朵,到他聽著京洲城中的風言風語,瞧著聞妙安看著皮影戲落下淚來的不知所措,再到他瞧出本應是這世間最歡脫無憂之人卻鬱鬱寡歡,成日將自己關在公主府中閉門不出的心疼。

他診過許多病人,從未這般心疼過任何一個人,除了聞妙安。

他本以為他不過是瞧她自幼失聰可憐罷了,可他後來才知那不是可憐,不是心疼。

而是他想永生永世陪著她,想用儘法子的叫她開心起來的愛慕。

是他寧豁出一切都要給她醫治好耳朵,還她聲音的愛惜。

隻是...他隻顧著表明心意,卻忘了聞妙安聽不見之事了。

聞妙安等了太久,又瞧不出他說了什麼,便不知怎得想起了赫連世子爺未婚妻一事兒,她這般想著眸色便涼的更駭人。

“世子爺若是說不出什麼便也不必說了。”

她下定了決心輕而易舉的躲開赫連嶸辰欲要再次抓上來的手腕,朝著玉堂殿外的轎輦走去。

棠溪玨不知從何處尋來了一件兒披風,他瞧著聞妙安走了回來便也稍鬆口氣,他將手中的披風輕柔的披在了殿下的身上,後而便攔住了追上來的赫連嶸辰。

聞妙安被宮女兒虛扶著上了轎輦合上了眸,她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更不想瞧,她從未有今日這般累過。

現下她隻想回到春山居好好的睡上一覺。

“讓我過去。”

棠溪玨不是個傻的,眼瞧著這二人似是決裂,怎會又任著赫連嶸辰湊上前去解釋,他伸手攔了他說道。

“世子請自重,殿下此刻應是不想瞧見你的,你也莫要再湊上去惹殿下生氣了。”

“你怎知殿下不想瞧見我?”

“是殿下吩咐我攔住世子爺的。”

聞妙安並未這般吩咐棠溪玨,是他自作主張了,他話罷便又朝著一側的宮人吩咐道。

“起轎罷,我瞧著殿下累了,既如此便先送殿下出宮罷,我一會兒便會跟上去。”

宮人們知曉眼前這位公子便是公主今兒欽點的駙馬爺,便也領了這吩咐穩穩的抬起了轎輦,抬著長寧殿下離了玉堂殿。

赫連嶸辰欲要追上去,棠溪玨卻是一把拽出了玉堂殿殿外戍守侍衛的佩劍,抵在他的脖頸之上冷言道。

“世子請自重,莫要糾纏殿下了。”

赫連嶸辰卻是顧不得這般多了,他任著那長劍劃破他的脖頸流出血來。

棠溪玨自是不會在晉北,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殺了赫連嶸辰的,他到底是赫連氏的世子爺。

日後...若是有可能,他或會尋這人助他一臂之力。

他收了收劍說道。

“殿下不想見你,更不會嫁於你,我聽聞赫連世子是有未婚妻的,你還是先將未婚妻之事理好再來糾纏殿下罷,難不成叫殿下嫁於你受委屈嗎?”

赫連嶸辰聽他所說便也頓了下來,他側過頭去瞧他神色晦暗不明的說道。

“你怎知我有未婚妻?是你將此事告知殿下,殿下才不肯擇我為駙馬的是不是?”

棠溪玨已將手中長劍還給了身側的侍衛,他唇角微勾的聳了聳肩笑道。

“自是沒有,殿下未選世子,隻是不喜世子罷了,世子若是還這般糾纏不休,我便會將此事告知殿下,到時..殿下怕是會更厭惡世子了。”

他這話說的輕飄飄的卻是格外的有效,赫連嶸辰的酒也醒的徹底,他頓住了步子未在隨上去。

棠溪玨朝著這人抱拳作了一揖,後而便上了停在一側的轎子隨著聞妙安離了宮。

……

聞妙安回了春山居一夜未眠,她既睡不著便坐在了海棠樹下吹了一夜的風,朝顏同朝露急得很卻又不能勸些什麼,便隻能在一側陪著。

好在眼下的京洲城已然入夏,縱使是吹了一夜的風也是生不了病的。

棠溪玨提著一食盒入內時,便瞧著聞妙安坐在院中慢吞吞的用著膳,他走上前去將食盒遞給一旁侍奉的婢女,後而便輕拍了拍她作了一揖。

“殿下,晨安。”

他是掐著長寧殿下平日晨起的時辰來的,現下是卯時四刻,她應是剛起才是,怎得已坐在這院中用上了早膳?

棠溪玨依稀猜出聞妙安應是因著赫連世子之事一夜未眠,他瞧著殿下望了過來便比劃道。

“殿下,我有事同殿下說。”

他已是駙馬爺,淺桃她們瞧著便也自覺的退至遠一些的地方候著。

棠溪玨親啟食盒,將他今晨買來的紫蘇飲取了出來放置在聞妙安的眼前,後而便在一側的圓椅上落了座。

聞妙安瞧了一眼那紫蘇飲便問道。

“何事?”

“萬晉使臣的隊伍快要入京了,今兒我是來同殿下辭彆的,殿下這些時日應是瞧不見我了,再過些時日,待到萬晉的使臣入京,我再來尋殿下。”

棠溪玨比劃完便又將腰間的墨玉玉佩解了下來遞至聞妙安的眼前比劃道。

“此乃本王的玉佩,殿下若是有事可以憑此去寶璽齋,寶璽齋乃是本王在晉北的私產,那掌櫃的乃是本王的人,隻要殿下拿出這枚玉佩,無論何事,他都會傾儘全力的幫殿下。”

聞妙安倒不曾想這寶璽齋竟是棠溪玨的產業,更不曾想他的手竟伸的這般長,便嗤笑著問道。

“王爺就不怕本宮拿此將王爺在晉北的人脈連根拔起?”

棠溪玨既然敢將這玉佩拿出來,自是不怕的,他斟了一盞紫蘇飲親奉至聞妙安的眼前後而比劃道。

“自是不怕,日後殿下嫁於本王,那本王在晉北的人脈便也是殿下的人脈,若是晉北出了什麼岔子,殿下也可憑本王的人脈在晉北行事,總比遠在萬晉束手無策的強,殿下以為如何?”

他這字字句句比劃的冠冕堂皇,聞妙安便也未追究。

畢竟...這晉北,萬晉,北狄的實力錯綜繁雜,晉北有萬晉王爺的人脈也不足為奇,萬晉那兒自也是有晉北的探子的。

“本宮知曉了。”

聞妙安未接那紫蘇飲,反倒是將一側的墨玉玉佩拿到手中細瞧了瞧問道。

“本宮若是想借著寶璽齋為非作歹,不知王爺可否...”

“殿下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本王不會插手。”

她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瞧過棠溪玨所比劃的便也垂下了眸,持著湯匙攪了攪碗中的餛飩。

棠溪玨想說之話已說儘,便也召來一婢女吩咐人又上了筷子碟子來,他安然的坐在聞妙安身側陪她用著早膳。

待這早膳用罷,他隨著聞妙安坐在了海棠樹下的坐塌前斟了一盞茶比劃道。

“我聽說殿下手中有赫連氏下一任族長的玉佩,不知殿下可否給我瞧瞧?”

聞妙安一瞧便識破了這人打的什麼算盤。

若想在萬晉掙過大王爺登上帝位,棠溪玨不僅需要晉北的勢力,也需要赫連氏的勢力,若是能憑此玉佩差使赫連氏的族人。

那於他來講可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之事。

可惜了...聞妙安是不會將這玉佩給他的。

“你聽錯了。”

“殿下現下同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殿下若是肯將赫連氏的玉佩給我...”

他尚未比劃完,聞妙安便直接打斷了他比劃道。

“本宮說了,你聽錯了,赫連嶸辰的玉佩不在本宮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