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這宮裡的規矩皇帝是不必同太妃請安的,奈何這聞晏安自小便是太後同昭太妃護著長大的,這昭太妃同他來講便似乾娘一般。
他又怎能讓自己的乾娘向自己請安。
“皇帝來了,坐罷。”
太後差使著夏雨吩咐人喚了皇帝來,這賞花宴上自也是備下了席麵兒,他便坐在聞妙安的身側。
聞妙安本好端端的坐在那兒想要斟一盞荔枝飲來,下一瞬手心裡便被自己這個三弟弟塞了一張字條,她秀眉微皺的將那字條打開,便瞧見了上頭的字。
【姐姐可相中誰了?若是相中誰了便同朕說,朕給姐姐做主。】
還真是...跟母後一模一樣,她失笑的將那字條遞給了身側的朝顏說道。
“陛下還是先關心關心自己罷,今兒陛下也是要好生相看相看這幫姑娘們的,陛下若是不相看相看..母後又要多想了。”
聞妙安知曉自己這個三弟弟尚不想成婚,若非如此那這宮中早就迎著新後入主長樂宮了,又怎會空那般久,且..換做尋常人家的公子哥這個時候早便有通房的丫鬟了,說不準連孩子都有了。
聞晏安倒好,身為皇帝潔身自好的很,身旁連個侍奉的宮女兒都沒有,那九華殿放眼望去全是太監。
這惹得去年秋日裡時,太後都想著法子叫賀太醫探了探皇帝身上是不是有什麼病。
聞晏安聽著那臉色立馬就沉了下來,他略有些煩躁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脖頸便長歎了一口氣。
他今兒本不想來,奈何含章殿的宮人們強架著他來啊...
聞妙安被他這副模樣逗笑了,她又飲了一盞荔枝飲瞧著眼前不知誰家的公子哥正舞著劍,她又瞧了幾個人後便起身行了禮同太後說道。
“母後,女兒想要去透透氣。”
“行,早些回來。”
太後知曉妙安如今對婚事一事尚不上心,今兒肯好生的坐在這兒相看了好幾家的公子哥已是妥協之舉了,她現下自是不能再將她強扣在此處。
好在...她抬眸瞧向了自己那個不爭氣的皇帝便招手道。
“皇帝,來,到母後身邊來。”
聞晏安本好端端的喝著薔薇露,被太後這一句話激得猛地咳了好幾下,這臉都咳得漲紅。
“母後...”
他為難的瞧向自己的姐姐,奈何聞妙安已然起身朝著這殿外走去,他不得已之下便隻能走至太後的身前侍奉著。
……
出了這小殿,聞妙安才覺喘上了一口氣來,她渾身上下都跟著輕了不少,朝顏隨侍在她的身側比劃道。
“殿下想去何處轉轉?”
如今的京洲城已入春,這宮後苑春景怡人,柳垂金線,桃吐丹霞,柔和的春風拂麵吹亂聞妙安額上的發絲,她瞧著不遠處泛起層層漣漪靈隱池興致大好道。
“去那兒瞧瞧,本宮聽聞母後似是在這靈隱池中養了一批極為珍貴的魚,本宮一直不得見,今兒既入了宮,便去瞧瞧罷。”
太後這兩年極愛養魚,便在這宮中的靈隱池養了不少,甚至...前些日子將缸抬到了含章殿的前院裡..乃何冬日寒涼不過幾日那魚就全凍死了,太後為此還上火了好一陣子呢。
“是。”
朝顏虛扶著自家殿下朝著那靈隱池走去,隻是...聞妙安剛至那池畔便瞧見一身穿蜜合色蜀錦長袍的男子拿著一竹竿坐在一塊兒大石頭上釣著池中飼養的魚。
這主仆二人從未見過這般膽大之人,竟敢...竟敢釣太後養的魚,這要是叫太後知道那還了得!
聞妙安緊皺著眉略有急色的拍了拍朝顏的手,朝顏便了然的走上前去,她本想嗬斥這膽大包天的公子哥。
奈何..她剛走上前去,那公子哥便釣上了魚,一鉤雙釣,他抬著竹竿拎著魚線釣了兩尾個頭不小的魚上來,這魚掛在魚鉤上撲騰著,那水漬甩到了朝顏身上。
“你是何人!竟敢在宮中釣魚!”
朝顏後退半步嗬斥道,她這話落那釣魚的公子哥便轉過身來叫聞妙安同朝顏瞧清了他的容貌。
聞妙安愣了神,這人...不是那日的騙子嗎?這騙子怎還真在這宮中?這....
那騙子似也不曾想能在這宮後苑的池塘邊兒遇上這位姑娘,他將那魚丟至一側的竹桶中,又拿著帕子拭去了手上的水漬才走上前來作了一揖。
“姑娘,許久不見。”
他起身便比比劃劃的朝著聞妙安說道。
聞妙安抬眸瞧著那兩尾魚在竹桶中不停地折騰著便緊皺著眉比劃道。
“這宮中的魚乃是太後飼養的,不能釣,你這般是犯了規矩了。”
隻是..那騙子瞧著倒是不甚在意,他瞧了一眼眼前的姑娘,又瞧了一眼那竹桶中的魚便比劃道。
“今日又得以遇見姑娘,想來你我有緣,既如此...在下請姑娘吃烤魚如何?在下烤魚的手藝可是祖傳的,好得很...且...”
他比劃完就從大敞袖中拿了裝著鹽,以及各種調料的瓶子來晃了晃道。
“調料都偷完了,魚也釣了,不吃可惜了。”
朝顏從未見過這般厚顏無恥之人,她剛走上前去護在自家殿下身前想要說些什麼,可這還未開口,聞妙安便走了出來鬼使神差的點了頭。
左右...母後養了一池子的魚,他們吃兩條也不會有人發現,更何況...她倒是好奇這騙子祖傳的烤魚手藝如何。
“殿下!”
眼瞧著自家公主要跟著那騙子一同胡鬨,朝顏頭疼的試圖要勸殿下,奈何聞妙安剛剛在席麵兒上便未吃好,如今眼瞧著這烤魚都到嘴邊了,她自是不會拒了的。
“你去把風。”
聞妙安比劃著吩咐朝顏,後而便走至那騙子身側瞧著他快刀處理這兩條活魚,不過一刻他便將魚收拾的極為乾淨。
朝顏不得已之下便隻能候在這二人的身側警惕的瞧著這周遭可有那宮人和侍衛。
這魚收拾好了,自是要烤魚,隻是...這池畔開闊,若是就在這兒烤魚實在是太明目張膽了些。
那騙子左右環顧一周後便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假山,聞妙安便也跟了上去,二人撿了一些木枝子繞到了假山的最深處,尋了個較為開闊平坦的地兒就要烤魚。
朝顏自也是守在外頭把風,聞妙安不會烤魚便尋了一塊兒小些的石頭坐了下來,眼睜睜的瞧著那騙子烤魚。
那騙子此番倒是未曾騙她,他確是會烤魚的,他先堆了一個樹枝堆子,後而從懷中拿了火折子來生了火。
待火燒了起來,他便將那竹桶裡的兩尾魚插在了樹枝上烤著,時不時的再放一些佐料。
聞妙安就坐在一旁等著,這騙子烤魚的手藝確是不錯,香得很,隻是...這四周假山圍著,煙不易出去。
眼瞧著火越燒越旺,那煙越來越大,聞妙安一時被煙嗆到了就咳了起來,她眼眶都跟著被熏紅了。
“咳咳咳。”
她拿出一方帕子捂著側過頭去避著這煙,奈何無甚效用。
那騙子坐在對麵瞧著硬是被這姑娘狼狽的模樣逗笑了,隻是笑歸笑,他到底不是那黑心黑肺之人,他將腰間的一個玉佩摘下,這玉佩下頭掛著一小的藥葫蘆,他丟到了那姑娘的懷中比劃道。
“聞聞,就會好很多。”
聞妙安垂眸瞧著懷裡那碧色的玉佩和藥葫蘆,她一向是不會收和用外頭人送來的物件兒便想將這物件兒丟回去,奈何一陣風卷來,煙全吹倒了她的臉上,逼不得已之下,她便打開那藥葫蘆嗅了嗅。
這裡頭不知是裝了些什麼,一打開便是那清涼醒腦的冰片香,隻一瞬她便好了許多。
冰片香中似還混著那日她在這騙子衣袍上聞到的杜衡香和藥草香,怡人得很。
聞妙安好了不少,後而便想起那日她被這騙子護入懷中就驀地紅了耳廓,就將那燙手的玉佩同藥葫蘆又丟了回去。
騙子倒是未說些什麼,他一心在那烤魚上,待到這魚烤好,他留了一尾小一些的,將那大一些的同這眼前的姑娘分而食之。
聞妙安坐在那石頭上,手中持著的是這騙子遞來的木頭枝子,她自小便千尊萬貴,從未用過這般粗陋的膳食。
隻是...這烤魚香得很,她隻猶豫了一瞬便夾了一塊兒放入嘴中。
那騙子瞧著便也比劃道。
“如何?”
聞妙安點了頭,這烤魚確是格外的好吃,比這宮中還有公主府的廚子烤的都要好吃,她便也貪嘴的多吃了幾口。
兩個人沒一會兒便將這條烤魚吃了個乾淨。
朝顏在外頭候了太久,直至太後身邊兒的宮女都來尋自家殿下了,她便也隻能朝著裡頭的兩個人喊道。
“那位公子,勞煩你叫我們家殿下出來罷,太後派人來尋了。”
聞妙安正拿著帕子拭著嘴角殘餘的油漬便被那騙子拍了拍,後而便知母後那兒來人了,她不便多留便起身出了這假山。
那騙子拿著那剩下的另一條烤魚便也隨之走了出來。
太後身畔侍奉的宮女一瞧著長寧殿下便鬆了一口氣,她先行了禮後而便比劃道。
“長寧殿下,娘娘在尋您。”
聞妙安點了頭便也隨著那宮女兒離了這假山,騙子在後頭瞧著神色間略有些意外。
他本以為這姑娘是哪家大臣的女兒,倒不曾想她便是他此番進京要尋之人:長寧公主,聞妙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