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開屏(1 / 1)

日光照在頭頂上,晃得眼睛眯起。

梅映禾隻覺得眼前這人的穿戴竟比這滿園子的花兒更加豔麗多彩。

印象中十歲以上的郎君都不會穿成這樣了,綠錦袍配上彩粉的褙子,錦袍裡頭露出亮麵錦緞的藍色褲子,一雙白色繡金線的革靴,頭上簪了花,似還染了唇。

嘖嘖,梅映禾心道,油頭粉麵的小生也有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的,隻是擱在這張男性化十足的臉上,實在有點兒嚇人。

大約是看到了美人瞪大了雙目,一瞬不錯地盯著自己,薛展似乎很是得意,往前一步逼近梅映禾,“方才看到小娘子,我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自那日在夜市上相遇,本公子就再沒見過比小娘子更俊俏的女子了,真是朝思暮想、夜不能寐,恨不能立時飛到小娘子身邊去。”

“哦,那薛公子怎麼沒來呢。”梅映禾問。

其實也是順著話頭隨便一說,誰知小娘子竟然能接得住他的話。那薛展竟一時語塞,含混道:“本公子,最近事多,是以沒時間乾彆的。”

麵露尷尬,眼神卻一刻也沒離開梅映禾。

薛展是薛家唯一的兒子,也是薛大人夫妻老來得子,寵溺在所難免卻也因為自小體弱,家中對他的要求就不甚高。吏部尚書薛謙,那是一個剛直不屈的大才子,無奈祖蔭不庇,自己又終日忙碌,忽略了對孩子的教育,薛展整日惹事生非,最喜追著小娘子們跑,這些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了,甚至在陛下眼裡也是掛過號的扶不上牆的爛泥。

上一次在夜市調戲梅映禾被趙行之帶走之後,被狠狠地打了一頓,趙行之將人人綁著關了一夜,特意在第二日晨起將薛展扔在了各位大人上朝的必經之路。

這事鬨到了陛下麵前,薛展被狠狠地斥責了一頓後禁足在府內。

據說陛下罰他抄寫大隸律法百遍,不抄完這輩子不能走出家門一步。那大隸律法厚厚一本足有幾萬條,這才兩個月,人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陛下的萬壽宴上。

當然,這些梅映禾自是不知,但是看著眼前的大撲棱蛾子,實在有些頭疼。

倒是不擔心他會在光天化日之下敢做什麼,在晉王府還是在陛下的萬壽宴上,梅映禾料他沒這個膽子。可是人畢竟在眼前,陰魂不散沒完沒了甚是煩人。

“你要做甚。”梅映禾對他沒什麼好臉色。

小娘子柳眉蹙起,彆有一番嬌俏霸道的韻味,竟惹得薛展內心澎湃,“在下薛展,字用夫,沒想乾什麼,小娘子不必害怕,就是交個朋友,我們,算是朋友了吧。”

呸,誰要跟一個大撲棱蛾子交朋友。

梅映禾冷臉道:“我隻是一個鄉野村姑,一個拋頭露麵為生計奔波的俗人,不敢同薛公子稱朋友,若是無事,告辭了。”

梅映禾說完便想走,孰料卻被薛展一伸長臂攔住了去路。

漂亮的杏眸瞪得老大,梅映禾沒好氣道:“你乾什麼,這裡可是晉王府,再這樣我喊人了。”

為了徹底嚇唬住他,梅映禾深吸一口氣當即就要大喊,誰知薛展還真的怕了,為了阻止她大喊竟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口鼻,“小娘子莫叫,我沒有惡意。”

“嗚嗚,嗚嗚。”兩隻大手一前一後捂住了她的臉和後腦勺,梅映禾被生擒,手舞足蹈掙紮著踢打著。

但是畢竟男女有彆,那人又是個人高馬大的,小娘子被拎在手裡用儘全力掙紮也絲毫無用。

梅映禾氣急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厚顏無恥之人,也顧不得許多了,雙腳離地的她拚命踢打,若是真是踢到了什麼,也怪不得她了,梅映禾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勁兒。

好歹也不是完全無用,薛展就覺得這小娘子身形嬌小卻像那上了岸的魚,怎麼這麼難按。

世人都說天下四大按不住:過年的豬,受驚的驢,生氣的媳婦,上岸的魚。

看來世人所言非虛,薛展想,手上的力道越發大了,竟然在小娘子的掙紮中咂摸出點兒按不住生氣的媳婦的意趣,竟還有些臉熱。

“你放開我。”

“小娘子你聽我解釋。”

“來人......”

就在二人“搏鬥”之時,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文明修一個箭步上前想要掰開薛展的胳膊解救梅映禾,孰料雖說那薛展體弱也並非學武之人,力氣卻不小,文明修一介書生竟也奈何不得他。

這已經不顧禮儀上來就動手了,薛展對小娘子有的是耐心,對男兒卻十分粗暴,“文明修,滾一邊兒去,惹毛了本公子要你好看。”

文明修絲毫不懼,強硬道:“那今日便試試吧,梅娘子可是許大人的義女,彆怪本官沒提醒薛公子,惹出了麻煩若是再像上回一樣鬨到陛下麵前,就怕你兜不住。”

說到許且,薛展明顯滯了一下,這個老頭兒可是公認的難纏,怎麼,這位梅娘子竟然是他的義女嗎,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不知道。看來被禁足這些日子還是錯過了太多消息了,薛展的腦子裡百轉千回,既然她是許大人的義女,那豈不就是官宦人家的出身咯,那他們就是門當戶對了,也就是說,他可以提親……

若不是梅映禾趁著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鬆了手勁兒狠狠踢了他一腳逃脫魔掌,恐怕薛展都要把未來孩子的名字想好了。

紈絝子弟薛大公子這回是動了真心了,被踢打得衣裳都臟了,臉上竟還帶著真摯的笑,“多謝。”

隻此一句,轉身走了。

什麼意思,梅映禾和文明修麵麵相覷不明所以,這人腦子是不是有點兒問題,怎麼沒頭沒腦的。

“小早沒事吧。”文明修趕緊查看梅映禾是否受傷,拉著她的胳膊轉著圈地看。

“沒事,他沒傷害我。”梅映禾趕緊解釋。

文明修還是仔仔細細查看了一遍,這才鬆了手,“那便好,今日小早的表現實在不錯,陛下對你讚不絕口,恭喜。”

他的臉上又露出謙謙君子的儒雅微笑,梅映禾也笑著還禮。

二人簡單聊了兩句便各自離去,殊不知這一切被站在高閣之上的趙行之儘收眼底。

若說薛展實在欠打,那文明修卻是更讓他生氣。那兩隻爪子拉著小早的胳膊沒完沒了,心裡打得什麼主意,小早看不出來,他還看不出來嗎,道貌岸然,一丘之貉。

晉王殿下虎著臉走了。

畢竟是陛下萬壽宴,薛展沒有挨打卻也沒能逃得過這一劫。

在眾位參加萬壽宴的臣子貴女們眼中,今日的晉王殿下格外耀眼。

或許是因為陛下萬壽宴吧,又或許是因為這是在晉王府舉辦的第一個場宴會,又或者……眾人紛紛猜測,晉王殿下已有了中意的人選,這才一反常態,毫不吝嗇地展示自己的魅力。

撤掉了歌舞絲竹之聲,趙行之提議,“各位世家子弟好好比拚一場,一展我大隸未來雄風,也能敦促年輕郎君們好好精進技藝,皇兄也能好好看看各位的文韜武略。”

這個提議好,既是為萬壽宴助興,又能各顯神通,對於平日裡勤學苦練的年輕後生們則是一個絕佳的展示機會,趙懷風當即同意,興致濃厚。

“究竟如何比拚文武呢?”有人問,“諸如晉王殿下這樣的文武全才又該如何選擇呢。”

“那便抽簽,每人抽兩次,選文則比拚詩詞歌賦,選武則一對一比試。”趙行之給佑安遞了個眼神,佑安下去準備。

“若是有人擅文不小心抽了武,那也隻能……”趙行之輕笑了一下,“聽天由命。”

晉王殿下人前人後一張冷臉且少言寡語,平素裡與誰都不打交道,今日不但興致勃勃要比拚,還親自上陣一展風采,竟還能在他臉上看到笑容,這真是難得一見的奇觀。

試問,誰不想看看晉王殿下的文采和雄風,在座的眾位小娘子心中早已雀躍澎湃,春心蕩漾了。

比拚的過程就是趙行之的個人表演秀,佑安心裡奇怪,王爺今日是怎麼了,按說若是想要展示風姿給小娘子看,可是小早娘子並不在現場也看不到啊,難不成王爺心裡中意的人選另有其人。

佑安十分謹慎地掃視了一圈在場的小娘子們,暗自搖了搖頭,王爺的眼光變差了,沒有一個比得上小早娘子的。

這場比拚其實是衝著薛展去的,今日畢竟是萬壽宴,趙行之想給自己找一個光明正大打人的由頭。

果然,不出意外的,薛展這個從小體弱多病的人竟然抽到了比武,薛展愁眉苦臉,“我身子弱,現在還在吃藥,這個不公平。”

用不著晉王發話就有人譏笑他,“難道說比拚文采,薛公子就可以嗎?”

也對,哪個都不行,還有什麼可挑的。

薛展硬著頭皮應下,心裡還盤算著,或許對方能夠看在他父親官職地位的份上手下留情,讓他僥幸勝出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位薛大公子的腦子的確簡單了些,絲毫沒有壓力的薛展還試圖在選武的人群中大發淫威,想著能嚇唬幾個是幾個,直到他看到了對手是趙行之,這才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可是一切都晚了。

萬壽宴最熱鬨最出彩的便是這場文韜武略的比拚,薛展被打了,但是打得名正言順,打的光明正大,而且外表看上去沒什麼傷,殊不知晉王殿下用了內力,以至於薛展三個月沒下得來床。

當然,對於一個病弱的人來講,這樣的事情司空見慣,甚至連薛大人夫妻都未曾當一回事,隻當兒子丟了人,躲在床上偷懶呢。

還有一個跟著吃了教訓的就是文明修,如出一轍的選擇,昔日狀元郎竟選了比武。

當然這回不是趙行之親自上場,他隻需要隨便找個人跟他比試,文明修都得鼻青臉腫。

小懲大戒吧,打得就是他那雙爪子。

心裡覺得痛快,趙行之的臉上自然地露出笑容,還特意讓人將消息裝作無意地透漏到了後廚,梅映禾自然知道了。

不僅知道了這是七哥有意為之,還知道了七哥在比試中大放光彩,惹得小娘子們蠢蠢欲動。

“看來,今日不但是壽宴做得好,晉王殿下選妃也十分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