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你為什麼在這裡？”樸智旻終於想起自己一開始的疑問。

沈楠恩老老實實回答：“我來練舞。”

聞言，樸智旻眉毛都快飛起來了。

沈楠恩這麼久以來的改變他不是不知道，隻是今天的衝擊格外大。

這小子，原來會自己在私下練舞趕進度嗎？

樸智旻一直以來都是在公司裡自己練習的，自然沒怎麼撞見過沈楠恩。乍一聽以前那麼懶洋洋的一個人居然不僅會完成每天定量的任務標準，還會自己加練，自然感到不可思議。

“楠恩來了快一個月了，你這一個月估計也泡在公司練習室裡，不知道也正常。”周瑉西如是解釋道。

樸智旻十分意外，因為在之前那一出事情之後，可以說沈楠恩的出道是穩了的。他不像自己，提心吊膽著害怕何時被人踢出去，所以連練習時長都要加倍再加倍。

這也是為什麼樸智旻討厭沈楠恩的原因。

我拚儘全力也要觸及的夢，是你花錢買的隨處可得。

所以在看見沈楠恩買到位置之後還懶散著不訓練，他更為光火。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視彆人的夢想為草芥，視彆人的努力為塵埃？

如今得知沈楠恩在努力追趕他們的步伐，樸智旻依然沒有消減對他的惡感。

這難道不是他買到出道的位置之後，應該做的嗎？

果然還是少年，想什麼都直接擺在臉上，沈楠恩看著樸智旻的精彩紛呈的麵色默默感慨。

周瑉西出言，打斷他們之間的暗流湧動：“來都來了，那就一起練練唄。”

樸智旻瞪大了眼睛：“哥，我是來找你……”吃飯的……好吧，這話至少不能在沈楠恩麵前說。最近經紀人嚴打，指不定這人要去告狀。

於是樸智旻和沈楠恩被周瑉西拉著一起到了鏡前，年長的哥哥抬抬下巴，示意他們動一動。

樸智旻是知道這哥的性子的，於是不情不願地動起來。

沈楠恩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摸索出一些東西。

樸智旻和鄭號錫跳舞都很好，他們是整個團內跳舞最好的兩位。

但是好，並不意味著一樣。

對於小細節的處理，對於一些動作的小設計，鄭號錫和樸智旻明顯都有自己的想法。

沈楠恩由此想到自己初具雛形的舞蹈，不由得掩麵。

優秀學生已經開始在做注解了，她還在抄題目。

周瑉西對著比劃了兩下，然後對沈楠恩說：“你現目前的身體開發還沒到能遊刃有餘的地步，多注意框架和重心，那些細節是以後的事兒。”

沈楠恩心領神會——哦，懂了，還不到細節這一步。

被周瑉西按在舞室裡，樸智旻自然沒空溜出來，鬱悶地跟沈楠恩一起呆到了深夜。

沈楠恩穿好鞋，招呼著樸智旻：“走唄。”

樸智旻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看得沈楠恩後背發涼。

兩個人一路回去的路上，沈楠恩不斷尋找話題，又不斷被噎回去。

“啊今年的春天其實來得挺早呢。”

“嗯。”

“現在雪都快化得差不多了。”

“嗯。”

“離出道好像也就三個月了？好快哦，不知不覺我都來了那麼久了……”

“……”

“你怎麼不說話呢？”沈楠恩歪過身子來看他，試圖看清他的表情。

“……沈楠恩……”

“叫哥。”沈楠恩笑眯眯打斷他。

沈南恩的年紀卡在金南俊和樸智旻中間，嚴格說起來這一聲哥也沒叫錯。

穿越前的樸智旻該是比她大的，不過天知地知，隻有沈楠恩一個人知道，所以這個時候欺負起眼前的弟弟也絲毫不心虛。

雖然不情不願，但樸智旻還是叫了哥：“楠恩哥。”

他又默了一會兒，沈楠恩耐心地等著他的下一句，然後聽見他說：“你真的想出道嗎？”

這句話有些輕，尾音在春日的深夜裡漸漸消弭，伴隨著唇齒開合時呼出的白色霧氣，寥寥散在空氣裡。

沈楠恩聽他似呢喃出的字句，有些恍然。

想麼？沈楠恩不知道。

她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波瀾壯闊的人生，也從來沒有期待過萬眾矚目的高台。

稀裡糊塗來到十年前，她心裡怎麼可能沒有慌亂呢？但是所有的路都被封死，好像隻剩下一條路可以走。

她甚至都分不清這是沈南恩的未消的執念，還是命運捉弄的戲碼。

但是路，總是要走下去的。

盯著路邊沒化完的積雪，悶悶地回答樸智旻的問題：“想，我想的。”

樸智旻在瞬間就能看出眼前人的遲疑和躊躇。

之前的猜測和心軟全部被推翻，洶湧而來的情緒讓他不由得更覺氣憤。

果然，什麼轉變，什麼洗心革麵，都是騙人的。

明明不想，卻還是要來。來了之後又說退出，去了一趟辦公室又說退不了……他到底當出道是什麼？一場遊戲嗎？

樸智旻回過神來，氣得有些發抖：“不，你明明不想！”

沈楠恩回首，撞進那一雙通紅的眼裡。

她被嚇到了，那種夢想被玷汙的憤恨和無可奈何，哪怕她置身事外，也能感同身受。

“樸智旻……”她說著，要上前去拉樸智旻垂在身側的手。

樸智旻狠狠地將手往後一甩，言語間皆是寒意：“少來碰我。”

語畢，不再看沈楠恩的神情，轉身大步離開。

沈楠恩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他堪稱決絕的背影。

良久，她低下頭，有些難過：“可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離開我熟識的時間和地點，我也很驚慌……

可能餘生都要用男人的軀體活下去，我也很很惶恐……

跳舞跳得一塌糊塗，我也很沮喪……

唱歌飆不上高音，我也很難過……

可是沒有人來傾聽她的無措，今夜除了雪，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