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歲然看著鏡子裡一身青色竹紋長衫、眉宇溫良的男子,試探著閉上了眼睛。好的很,如今這張臉不僅惟妙惟肖,還很靈活。
未待睜開眼,一隻手便附了上來。“公子還是不要睜眼的好,免得把披香台其他女子的心都勾了去。”
席歲然緘默不言,曲鳶沒了興致自己一會兒便移開了手。
眼前女子穿著極為大膽,一言一行間顯露出女子特有的嬌媚,紅色紗麗羅裙掩不住雪似的白,偏偏那雙眼還極為無辜的望向你,明明自己什麼都沒做卻跟虧欠了她似的。
席歲然伸出手,一把拉過眼前的人,審視著看向曲鳶的眼:“瞧瞧你把我畫的像誰?”
曲鳶沒由的心虛起來:“…像誰?”
席歲然放開眼前的人,學著席珩的模樣輕輕搖著桌麵上的茶杯,眼裡帶著笑意望向曲鳶。
曲鳶頓時慌了神,執拗的開口:“你們本就是兄妹,自然長得像。”
“那也不必把三分像化成七分像。”
“你……”曲鳶一時想不到如何開口,她本就對席珩存了幾分心思,如今被他妹妹輕易看了出來,一時之間氣氛也生出了幾分尷尬來。
“好了,我對這些都不感興趣,你隻要告訴我你是怎麼認識我哥哥的。”席歲然原本一直在頤園琢磨易容的事情,正思慮時席珩身邊的小廝找到她,告訴她公子都安排好了讓她不必費心。
席珩從親緣身世到家庭背景,再到秦然的愛好忌口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直到小廝拿出帷帽和衣裳讓席歲然換上連夜奔赴披香台時,她才知道女主這個哥哥遠比小說描述的要複雜得多。
“姑娘不知,奴家自小沒了爹娘,隻能摸爬滾打著長大。那日在邊疆遇到歹人,恰逢席公子搭救罷了。”曲鳶一開口便輕聲啜泣起來,惹得人生出一番憐惜之心。
席歲然輕笑:“姑娘這身好武藝竟也需要彆人搭救?”這姑娘雖然養得極好,但給她易容時極有技巧,恐怕世上有如此手法的人找不出三個。再加上她手指內側和掌心生著的薄繭,看來是用鞭的好手。
曲鳶一聽這話,就知道席歲然早看破了她的偽裝,當下便收起了那副嬌滴滴的模樣。“不愧是席珩的妹妹,果然不是那般蠢笨之人。”
席歲然就著身邊的茶壺,給曲鳶倒了一杯熱茶遞過去:“我不過是好奇罷了,姐姐不願意說那便不說。”
曲鳶看著眼前自己的傑作,心情極好的接過那杯茶:“你倒是比你哥哥好說話,告訴你也無妨。那日在邊疆遇到歹人,你哥哥來救我,我看他長得不錯就給他下了味藥。”
“下藥?”席歲然一臉詫異,這回輪到她說不出話來,“那……”
曲鳶不動聲色的看了她一眼,打斷了她的話,忿忿不平的開口:“瞎想什麼呢?他倒是定力極好,枉我還多加了量。”
哪怕席歲然是思想開放的現代人也受不住眼前這女子如此直白的話,況且她之前看的書裡沒有這部分劇情啊!想來是她的選擇使劇情產生了不同的走向。
席歲然又驚又喜,這是好事,有希望。
隨後她組織好語言後試探性的開口:“那你怎麼會在這裡?”
曲鳶裙擺一撩,瀟灑的躺在貴妃椅上緩緩開口:“他答應了我一件事。”語氣直爽的讓人感覺是她答應了彆人一般。
“什麼事?”
“這你不必問,我也不會說。好了,時間到了。”曲鳶拉響了窗邊的鈴鐺,便有之前那位小廝迎了上來:“秦公子,往這邊走。”
小廝熟稔的為席歲然引著路,腰間掛著一塊漆木質地的牌子,上麵篆刻著幾個燙金的字——眠山閣。
席歲然在之前女扮男裝偷偷跑出去時看到過,這似乎是披香台雅間的牌子,隻不過之前見到的都沒有采用燙金的工藝,也沒有眼前這塊牌子來得精妙,可想而知要去的地方沒有那麼簡單。
約摸著走了一炷香時間,穿過廊上錯落有致的絹絲畫布和大堂裡傳來的一陣陣絲竹聲。那小廝站在了一扇雕刻精湛的黑漆木門前,有規律的轉了三下門鎖,那門便自動打開來了。
“哥哥?”席歲然怎麼也想不到眼前清風霽月的人也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這下倒是更像了,想來外麵那些人看到你這張臉也不會過分為難你。”
“既然是哥哥安排的,那便不會有錯。”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以後我慢慢和你解釋。如今你既然出了深居宅院,有些東西我便不會蒙著你的眼,你且自己去看吧。”席珩的話說得堅決,語氣中卻帶著幾分連自己都沒有發現的讚譽。
寒風打著卷刮下了窗外的最後一片葉子,眼看著就到了席歲然進書院聽學的時候。
“冬日裡這風愈發大了,姑娘把大氅披上吧。”巧月隨席歲然坐在馬車裡,聽著窗外呼嘯的風聲,懷抱著一件大氅。
雲麓書院裡多是些世家的子弟,身邊有些侍女也不奇怪,席歲然身份特殊,便隻帶了一個說話做事相對沉穩的巧月。
小姑娘第一次去書院,也顯露出幾分好奇的模樣,時不時探出頭打探外麵長街的情況。
眼看著前麵逐漸熱鬨起來,想來是快到了。席歲然提醒巧月:“現在開始,該喚我公子了。你一向是最妥帖的,彆失了分寸。”
“是,公子。臨行前席公子也同我囑咐過了。”巧月給席歲然披上了大氅,又隨席歲然下了馬車。
幾米之外,席珩站在雲麓書院門口,旁邊有幾個引路搬東西的長隨小廝,這幾個小廝到是伶俐的,不等車駕停下已經趕上前去問安的問安,搬東西的搬東西了。
縱使前幾日裡大家對這位秦公子的到來眾說紛紜,如今都作出了十分恭敬的模樣。
席歲然知道這些都是大家做的表麵功夫,要想不被人看輕,那便應了打鐵還需自身硬這句話。
巧月給了賞錢,又忙著去打點暫住的偏院。一時間,門口就隻有席歲然和席珩兩人。
席珩說道:“你先住著,要是發現缺什麼便直接吩咐下麵或者來找我。”
“席兄這話說得好像秦公子離不開你了似的。”開口這人在冬日裡還隻是一身輕薄黑衣,高高束起的發絲隨風飄逸,儘管眼神裡含著笑意,語氣卻帶了幾分疏淡的調侃。
“這是紀家的公子,你第一次見他。”席珩這話是對著秦然說,一雙清明的眼神卻看向紀修遠,仿佛在提醒紀修遠不要失了分寸。
女主原本和紀修遠沒有什麼交集,席歲然想不到這就遇上了。但無論如何,她暫且都無法將眼前這個不可一世的貴公子同後來的紀修遠聯係起來。
席歲然感歎,好一個意氣風發的癡心少年郎!
紀修遠十二歲離開淮安,隨祖父駐守邊疆五年,原本就是一個隨性而為的性子,如今滿門榮耀加上沾染了邊疆的幾分豪放,整個淮安城也找不出第二個如此這般的人。
席歲然是個知分寸的,說罷便準備拱手作禮,正欲開口時紀修遠收回審視的目光,轉身離開了。
這人脾氣怎麼這麼怪,跟書中描寫的比起來可差了不少,席歲然心中默默吐槽。
席珩開解道:“不必往心裡去,他誌不在此。又被紀老將軍假裝生病誆騙回京,看似在書院裡聽學,實則處處牽掣,如今還能說動他的便隻有當朝大儒齊林生了。”
席歲然一慣是想得開的,她進書院還有彆的目的,如今遇上了便算是提前打探打探這位少將軍的底細。
眼看著附近人走動得多了起來,席歲然不想引起太多關注於是便在小廝的帶領下回了舍院。
和在昌平侯府一樣,她的住處仍然是一塊清淨雅致的庭院,她來得晚而且又不是什麼尊貴的身份,想來席珩為了給她找到這個地方廢了許多功夫。
席歲然此番行事低調,但才剛剛安置好,便有小廝來報幾位公子到訪。
席歲然從虛掩的窗外看去,依著書中的記憶來人分彆是中書侍郎之子周紹、監察禦史之子沈荀、太史令之子陳文正,這是忍不住來探她虛實來了。
巧雲一時著急起來,急忙道:“公子,需要我去找席公子嗎?”
席歲然卻沒有那麼著急,此番估計他們隻是想試探試探她的虛實罷了。
“不必,既來之則安之。我既然出了那院子,便不能總活在他人的羽翼之下,且去看看他們有什麼打算。”
席歲然吩咐下麵備好了茶點,又著小廝把人請了進來。
沈荀開口道;“秦公子遠道而來,原本是不好打擾的。隻是沈某擔心秦公子住的不習慣,於是過來看看可還差什麼?要是有什麼少的缺的,秦兄儘管開口。”
“勞沈兄掛念,倒是一切安好。想來是淮安城人傑地靈,萬事都還順遂。”
“若說這人傑地靈那秦兄可不能不去披香台看看,那的小娘子可是善解人意,一頂一的好。聽聞秦兄今日到來,我已經定好了席麵,還望秦兄賞臉。”陳文正這話接的順口,一時讓人無法拒絕。
席歲然知道這場鴻門宴是躲不過了,心想他們要殺雞儆猴,那我便殺雞給猴看。
隻不過,若是女主看到她女扮男裝逛花樓還拉哥哥下水的樣子,早該氣得活過來打她一頓了吧。
書院外,小廝們得了吩咐,早早便套了暖轎在門口侯著。
那是一輛四匹馬拉乘的馬車,除了看起來聲勢浩大,外觀卻是中規中矩甚至稱得上有些低調。
直到一行人上了馬車,席歲然才知道這群世家公子有多嬌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