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尾(1 / 1)

魚尾婚紗 兔爺不吃辣 3975 字 5個月前

顧長安疼得呲牙咧嘴,反應過來,連忙撲過去拍打門板,“開門,裡麵有人!”

門外傳來一聲嗤笑,隨即響起汪洋的聲音,“我知道啊,裡麵的是天天靠著皮囊手段勾引江學長的醜小鴨。”

“家裡窮掙不來錢就彆來上大學,老老實實出去買掙點錢不好嗎?”

“就是,什麼野雞也敢配鳳凰吊著我們江學長,在裡麵慣關著好好反省吧。”

“看你還長不長記性,讓你勾引江學長。”

......

外麵的女孩你一言我一語笑得開懷諷刺,汪洋將鐵門鎖扣的鎖用力合上,踹了腳,門板發出粗重的“嘎吱”聲,搖晃了下卻鎖得結實。

“你呢,就在這兒好好反省一下,以後該跟江學長保持什麼距離吧。”汪洋搓了搓手,低頭看著剛做的美甲,同小姐妹們笑鬨,“行了,咱們也走吧,這麼冷的天吃個火鍋暖暖身子,從設計係跑過來累的我腳疼。”

暴雨越下越大,這棟教學樓是年底翻修的,因為資金吃緊,隻是裝修了外麵的架子,粉刷了牆壁,裡麵老化的線路結構遇到暴漲的雨水,整棟教學樓陷入一片漆黑之中,陰暗的天色裹挾著雨水撲麵而來,仿佛世界末日。

學校大群裡發布了聽課通知,因為鹿泉突降暴雨雨勢太大,下午停課半天。

外麵的暴雨淹沒下水道,淹沒地道橋中段的,積水排不出,多路段地鐵口被淹,消防救援警車圍堵成一團。

謝筠回到家裡發現沒有顧長安的身影。

她沒回來。

街道被雨水衝垮,暴雨聲警笛聲響徹成一片,他幾乎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地轉身拎著傘下了樓。

清大校園道路滿是積水,有的小路排水不好積水蔓延到了腳脖子。

整個校區停電,那棟老式教學樓在陰沉的晦暗風雨裡矗立與謝筠對峙,宛如霧氣中蟄伏的怪獸,緊閉的大門被他一腳踹開。

-

顧長安渾身的衣服都被冷雨淋濕,她努力把自己蜷縮成小小一團,徒勞地借助欄杆想抵擋一些。

渾身冷得仿佛被拋到雪地裡,鼻腔口腔耳朵裡灌滿了風和雪,她凍得睫毛顫抖,意識漸漸模糊時竟生出一種寧靜中的絕望。

眼前已經分不清是雨聲還是她失溫的幻覺。

手機早就沒電了,老式的教學樓午間休息時無人值守,意識迷茫幾乎要被淹滅時,她好像出現了幻覺,聽到樓梯裡急促的腳步聲。

從一樓到七樓,除去資料室檔案存放中心,七十多間教室,謝筠一間一間的找過來,走廊漆黑潮濕,地板上都是泥腳印,外麵暴雨下得不辨晝夜,看不出光與暗的交隔,全部沉沉浸泡在遮天蓋地的雨聲裡。

他的心也被一間間空教室越揪越緊。

一種很奇怪的感受,之前從未有過。

謝筠從未有過這種感覺,明明身體上沒有拳打腳踢沒有責罵奚落,但是心口卻被一把看不見的鈍器摩挲得作痛發爛發酸。

明明他與顧長安沒有血緣,甚至是才不過相處短短幾個月,但神經的細枝末節仿佛被無形的繩索纏繞在一起,情緒宛如蛛網震顫般,穿過距離空間傳遞到他。

心口被人一把揪起來一樣不上不下懸空著。

新聞報道不斷實時播報大雨衝垮橋麵,地鐵被衝困在地下,數百餘人被困在暴雨水位線漸漸上漲的地鐵裡。

謝筠忘記自己是怎麼跑到七樓的,在走廊儘頭堆積滿雜物的鐵門前,他終於聽到微弱的叩門聲,一聲聲,細微如貓叫。

來不及思考,他掄起旁邊的舊桌子,胳膊上青筋緊繃,用力往門鎖上砸,一下一下,生鏽的門鎖像是被踩癟軟化的柿子,被砸得零碎散落。

打開門的一瞬間,外麵的風雨湧進來,謝筠幾乎看不清眼前,視線裡隻有那團小小的靠著牆角的身影。

顧長安嘴唇慘白,渾身濕透,身影連同斑駁破敗的樓梯被刮得搖搖欲墜,仿佛他再來遲一秒,她就隨著漫天的雨水去了。

隻一眼,謝筠來不及多想,將人抱著進來,那顆懸著的心起了又落。

“顧長安,你怎麼樣?哪裡受傷了?”謝筠的麵孔上全是雨水,衣服濕了大半兒,不知道他是怎麼在這樣大的暴雨裡趕過來的。

顧長安漆黑的眼瞳漸漸有了焦距,看清麵前的人,眼淚滾了下來,她嘴唇翕動著說不出話來,隻覺得他身上好暖,肩膀顫抖著像是被淋雨的小貓一樣往他懷裡撞,隔著濕透的衣服貼上來,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體溫。

謝筠胸膛冷不丁貼過來個軟綿綿的生物,像是心口趴上一隻兔子,那麼小,那麼輕,那麼軟,他頓了一下,反應過來她是怕冷,他頭一遭不敢輕舉妄動,靜靜地托抱著她,怕傷害一個人。

野犬收斂的鋒利的爪牙,將柔軟的肚皮麵朝向她,給她汲取熱量。

他懵懵懂懂,頭一遭收斂鋒利,肚子上托著一隻淋雨的小貓帶回家,心口那種緊繃的窒息感卻因為懷裡柔軟的東西融化。

雨水撞擊在玻璃窗上,融化成片又彙聚成股,順著淌下來,宛如無數條蜿蜒小河。

鹿泉暴雨,大片街道居民住宅區停電,顧長安租住的家屬樓是多年的老樓了,電路老化加上雨水衝泡,也大麵積停電,幸好家裡常備著蠟燭。

茶幾上一豆紅燭火焰亮顫,將老舊屋子的四壁映襯出火塘般溫暖的顏色。

顧長安披了攤子窩在磚紅色的沙發上小口啜著謝筠倒給她的熱水,暖流沿著被凍僵的四肢百骸融入血液裡,她蒼白的臉色慢慢變得紅潤。

屋子裡溫暖,衣服黏糊糊地貼在身上,動一下都難受,顧長安緩過來些,放下手裡的杯子,“我去洗個澡。”

謝筠弓著背蹲在茶幾前正在研究一個老舊的手電筒,是顧長安之前租房房東留下的,似乎壞了很久,他正倒騰著接觸不良的線路,燈火攏在他眉眼上,襯得麵容越發俊美。

聽聞顧長安這話,謝筠頓了一下,手沒停,用鑷子慢吞吞加固著電線,他唇角緩慢地勾了下,言簡意賅,“停電,衛生間沒燈。”

似乎覺得她還不死心,又補刀了句,“你想拿著蠟燭進去洗?”

老房子的洗手間狹小,沒有做乾濕分離,蠟燭隻能擺在馬桶水箱蓋上,蓮蓬頭稍偏一點都要淋濕。

察覺到顧長安的猶豫,他輕笑了聲,低頭搗鼓手電筒,將蓋子合上,撥了下開關,壞了多年的手電筒打出小小一束光線籠罩在她身上。

“修好了,拿著它進去。”謝筠給她遞過來。

從大暴雨裡跑了個來回,他身上衣服也早就濕透了,將手電筒修好了就回屋換衣服去了。

洗手間裡黑漆漆地一片,冷風帶著雨絲透過窗戶往裡刮,顧長安將手電筒立在馬桶蓋上放好,換了衣服覺得有些冷,就踮起腳去關窗戶。

她鞋子是濕的,進來的時候地上淌了水,光著腳踩在地板上,墊腳時潮濕地板太滑,她沒站穩,濕漉漉的像是案板上滑溜的魚,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衛生間狹小,手肘胡亂中撞倒一片沐浴露洗發水,手電筒也被打翻在地。

謝筠剛回到屋子將濕透了的上衣脫下來胡亂扔在一邊,還沒來得及換上乾衣服就聽到洗手間傳來“乒乒乓乓”聲響。

他人高腿長,幾步衝過來,一把打開門,手電筒歪斜在角落裡,在黑暗裡唯一一束雪白燈光打落在少女纖細腰肢上。

仿佛於暴雨天湧動海潮翻湧中窺見礁石上人魚倩影,在電閃雷鳴如同白熾的光柱中睞得這種絕美生物的一方天地。

腰線纖細到不盈一握,瑩白如玉。

隻一眼,謝筠隻覺得在暴雨天也呼吸灼熱,他像是甲板上被塞壬女妖蠱惑神誌的水手,甘願在旁人驚恐不解的視線裡一步步淹沒入冰冷的海水裡,朝她獻祭上自己的心臟。

視線被晃了一下,是顧長安看到來人,對上謝筠漆黑得見不得光的眼瞳,被他眼裡的灼熱刺了一下,胡亂伸手遮擋著,杏眸烏黑帶著水光,看得人心頭竄動,徒勞地往後縮:“你彆過來。”

衛生間地板濕滑,顧長安被謝筠的到來攪和得慌亂,真是越亂越容易出岔子,嘗試站起來又一下滑倒在地,雪白的肌膚明晃晃的惹眼,宛如小小的銀白色魚尾在海浪裡翻騰。

黑暗裡傳來低低一聲歎息。

隨即有人走到她麵前,蹲下來,肌肉緊繃的手臂克製地隔著距離攬住她的腰肢將人提溜著站起來。

“不是,阿筠你彆這看,你......你先出去......”顧長安驚慌中被人提溜起來,扶著腰讓她站穩,看清眼前的人,又驚又懼,瑟縮著想往後退,方寸大小的地方讓她光裸的脊背抵在牆麵上,被冰涼瓷磚滲出一陣冷意。

謝筠本就生得身形高大,如今站在她麵前竟讓她生出一種羊入狼口的無力恐慌感。

“不看等你摔倒在地上麼?”謝筠喉結滾了滾,漆黑睫毛低垂著,雖是嘴上這樣說,但視線卻克製著沒看她。

掉在地上的手電筒被他撿起來,謝筠後退一步,手臂抵著門框,手電的光線落在她身上。

少年彆過頭沒看她,狼尾鯔魚頭濕漉漉地往下滴水,像是潮濕朝她搖晃的野狼尾巴,此刻卻難得帶了幾分乖。

“幫你打著手電,洗吧。”

似乎是怕她拒絕,他漆黑眼睫顫了顫,嗓音低沉,“我不看。”

狼崽子一萬次的欲蓋彌彰,卻依舊抵擋不了大尾巴豎著朝喜歡的人暗戳戳在背後搖動得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