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夫人,嫌我(1 / 1)

池年回了屋子再也忍不住胃裡翻江倒海,好似要把食物吐個一乾二淨。

她想起剛剛看到的畫麵,皮開肉綻,血珠橫飛,強烈的反感瞬時在她心頭升騰。

青柳捧著痰盂,立在一旁,目光中難掩焦急的神色:“夫人,您沒事吧?”她真怕老爺誤會了,也把她拉出去打一頓板子。

池年搖了搖頭,虛弱地說:“我沒事,你下去吧。”

青柳朝屋內瞥了一眼,隨即低下頭不敢亂瞧,緩緩地退了出去。

宋餘自她回來,就聽見外間不斷地乾嘔。要他說什麼好,他的小妻子總是好逞能。

等她進了裡屋,那角落裡的男人突然開口:“膽子小還去看,真不知該說你膽小還是膽大。”

池年被嚇了一跳,惶恐起身:“你怎麼在這。”

他屈起手指,在茶幾上敲了敲“這是我的院子,不在這在哪?”

池年一噎,找話題道:“你不是去上職了嗎?”

宋餘端坐身體,抬起眼簾斜睨她,點了點頭:“嗯,家裡有個受欺負也不敢開口的妻子,放心不下。”

“做得不錯。”

池年微露喜色,又斂了神色,看他一眼,低下她脆弱堪折的脖頸。誰要他表揚了,不要臉的登徒子,要不是他生就一幅俊美相貌哪有今天這樁事。

宋餘太陽穴跳動地厲害,轉眼高興的妻子又黯然神傷,難不成是在埋怨他多管閒事。

嗤,他一肚子火氣沒地撒,冷眼看她,麵色冷凝地朝書房走去。

宋母早就得了消息,跟身邊的梁婆子說:“是個能當事的。”

梁婆子眼觀八路:“這是自然,老夫人您看中的兒媳婦還能有差?”

這話哄得宋母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她伸出手點了點梁婆子的額頭:“你個老貨,就知哄我開心。”

梁婆子喜滋滋地受了這話,主家信任才是最重要的。說明宋母對這話,讚同著呢。

“老奴這是實話實說,能跟著您有多大的心眼子都不敢使。”梁婆子適當地捧宋母一下,換了話語正經地說道:“廚房的小廝過來問話,今日是怎麼個安排,還望您拿個主意。”

宋母沉吟一聲,那丫頭確實瘦了點,眼底下青黑嚴重,溫聲吩咐:“燉盅鯽魚豆腐湯,再來個雞絲銀耳粥好好給補一補,其他你們就看著安排吧,清淡點。”

“哎。”梁婆子在心裡重新掂量了這位夫人的地位,看來是個有手段的,老爺、老夫人都被她捏在手心裡。

要叫池年知曉定要笑出聲來,她能有什麼手段,夫君是個冷麵閻王。老夫人是個麵善的,但那才是個精明的,知道兒子的心思,不撕破臉皮才是上上之策。

梁婆子大搖大擺地去了廚房,高聲差遣廚子“老夫人發話了,要給夫人好好補補身子,晚上你們都賣力些,彆出些幺蛾子,要是惹到那位,咱們都討不了好。”

“老姐姐,快坐快坐。”李廚子擦擦手,壓著喜意:“這點小事還勞煩您專門跑一趟,隻要您吩咐一聲,保管安排的妥妥當當。”

“這有剛冰鎮好的綠豆湯,您先嘗嘗。”李廚子諂媚地彎著腰,眼珠子一轉。

梁婆子抿了一口,糖放的剛剛好,沁人的涼意順著喉嚨直到肚子裡,整個人都舒坦了。

她半闔眼眸,斜看他一眼:“有什麼事,你說吧。”

李廚子嘿嘿一笑,撓了撓頭:“這不是想找您打聽打聽,那件事。”

梁婆子起身走到門口朝外望了望,見著沒人這才鬆了口氣。

又坐到小杌凳上,老神自在地翹著二郎腿:“老弟,聽我一句勸,少打聽這些有的沒的,壞了夫人的名聲,幾個我都保不住你。”

李廚子把這話琢磨了幾糟,神色大變,他隻打聽到杜鵑犯了錯被趕了出去,難不成還有內情?

他們這些人都是剛招進來的,就是為著奔一個好前程,不然去外麵找活計價錢低不說,說不得那日就被解雇了。

“難不成與這夫人有關?”李廚子略一遲疑,觀著梁婆子的臉色,小聲說道。

梁婆子看他還不是太蠢,冷哼一聲,“可不是,那位你可是要小心伺候,要是毛手毛腳,得罪了,那你就是一下得罪三位,自己掂量著吧。”

喝完他的孝敬,梁婆子這才得意洋洋的走了。

這一番話倒是給池年減少了不少麻煩。

晚上她瞅著下人的神色都畢恭畢敬,離她恨不得八丈遠,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這麼嚇人嗎?

屋裡,一派祥和。梁婆子替宋母揉了揉太陽穴,“依著時辰,老爺和夫人也快到了。”

宋母躺在榻上嗯了一聲:“年紀大了,操心不得了。”

“伺候我起身吧。”

等宋母出去,池年和宋餘都坐在圓桌上等候。

“母親。”兩人起身異口同聲道。

“哎,坐吧。”宋母穿著寶藍底暗紫仙鶴紋刻絲,端莊落座,抻平衣擺。

宋母和藹地看著兩人,執起筷子“開動吧,瞧瞧菜式可喜歡?”

池年笑著應聲,“喜歡的。勞您費心了。”有她愛吃的蟹粉獅子頭,和麻婆豆腐還有補身子的燕窩銀耳。

宋餘偷偷看她一眼,這女子我對她的好不領情,幾道菜就把她打發了。

宋母看著兩人隔了一個空位,說著:“就咱們三個人,坐近點來。”

宋餘往旁邊移了移,池年隻能跟著往旁邊移,這下兩人中間再也塞不下人了。

“好,好,看著你們小兩口感情好,我老婆子心裡就高興了。”宋母滿意地瞧著這一幕。

池年咬了咬唇,悶聲喝著銀耳羹,不做聲。心裡暗想,要是他們能和和美美,半夜都要被嚇醒了。

宋餘沉沉地看著他的小妻子,抽出一隻手猝不及防握住她的手腕。

宋母就當沒看見孩子們的小動作,讓丫環替他們布菜。

“好吃就多吃點。”

池年暗地裡掙紮著想要抽出手來,這個人怎麼陰晴不定,不分場合。

使足了力氣,也沒掙脫。她抬眼看了看宋母,還好沒發現,不然她真的沒臉見人了。

手腕被束縛的感覺,如影隨形。她的頭皮發麻,美味的飯菜也嘗不出滋味。

宋餘的手指並不安分,拿指尖伸到她的手心裡撓了撓,酥酥麻麻的。

她嗆咳一聲,眼尾帶著水汽,眉心緊皺,瞪他一眼。

“慢點兒。”宋餘似沒事人一樣,拍了拍她因輕咳顫抖地脊背,囑咐道:“沒人跟你搶。”

這一頓飯忽略細枝末節吃的還算融洽。

周圍的仆從看在眼裡,愈發恭謹,這位夫人著實是個段位高的,杜鵑犯在她手裡不算虧。

回了院子,屏退下人,她再也沉不住氣,氣勢洶洶地質問:“你就這麼想看我出醜是嗎?”

頭也不回的進了屋子,把宋餘一個人撂在後頭。

宋餘臉色陰沉,揮了揮袖子,踢了旁邊空地一腳。這女子真是不能慣著,越發蹬鼻子上臉,給她些教訓看看。

“老爺,您去哪?”青柳瞧他臉色不好,低低問了一眼:“晚上還回院子嗎?”

“書房,不回了。”宋餘腳步不停,氣卻怎麼也下不去。

他伏到書案上,翻開一本折子,心煩意燥地摔到一側,叫了小廝進來:“去,打探打探,院子有什麼動靜。”

平安暗自嘀咕,這老爺怒氣衝衝地來這清冷的書房,哪有嬌人在懷的竹風堂享受。這會子兒半夜三更,受苦受罪的還是他這個苦命的小廝。

他一路小跑,恰逢竹風堂關門落鎖。“請慢,請慢。”

平安氣喘籲籲地來到門前,抵住門縫,“各位好姐姐,行行好,老爺遞了話,讓我來打聽打聽消息。”

池年在偌大的屋子有些睡不著,短短兩天,事情發展太過離奇,平淡的生活一去不複返,迎接她的還不知是什麼牛鬼蛇神。

青柳敲了敲門,“夫人,爺跟前的平安來問問您要是有事兒,托他去辦就成。”

池年被這話一提醒,還真想起點什麼:“哦,對,爺不是今晚不回來嗎?我瞧著夜裡天色不好,有些發涼,約摸著要下雨。”

“你去紅木嵌櫃裡再拿一床厚被子給平安,書房漏風,免得夜裡冷受了涼。”池年交代完又鑽進被子裡,這麼一說她也覺得身上有些發冷。

青柳想了想還是咽下勸說地話,想來夫人心中有數。

她撿了一床最為厚實的床褥子,拉開門塞進平安的懷裡,揚眉一挑:“諾,給你。”

平安一臉蒙得接過被子:“夫人還有什麼話交代嗎?”

他兩眼巴望著青柳,他這要是就拿一床被子回去,爺還不得把他罵個狗血淋頭。“好姐姐,彆關門,你就把夫人的原話告訴我。”

青柳翻了個白眼,“走走,都告訴你了,我們院可要歇了。”

他哭喪著臉,慢吞吞地走回去,瞅著懷裡的被子大眼瞪小眼,嘴裡嘀嘀咕咕地:“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呀。”

宋餘神色不明,聽見動靜淡定地詢問:“她可有交代什麼話?”

“老爺,夫人讓我拿來一床褥子,怕您夜裡凍著,我給您鋪上?”平安腳步頓住,又增補了一句:“夫人這是心疼您呢。”

他輕手輕腳的鋪好,關上門,才敢喘氣,嚇死個人。

宋餘懶悠悠地瞧著那床褥子,眸光轉冷,黯然一刻還是躺了進去。他再是不懂,也知道那人這是嫌了他,還算是有點良心怕他著涼。

“夫人,真把老爺趕到書房了啊?”

青柳喝了口熱茶,暖了暖身子:“可不是,那褥子厚實的熬過冬天不成問題。”

夫人有法子呢,把老爺製得服服帖帖的。

宋餘蓋了一晚上,出了一身的汗,起來不僅沒生氣還開懷的笑了笑,把平安嚇得,還以為這人魔怔了。

宋餘往平安那一看,“把這些都撤走。”

仔細地吩咐:“知道怎麼說嗎?告訴夫人被子濕了,今兒夜裡我不得不回去借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