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不若以身相許(1 / 1)

人處鬨市,喧囂不止,宋書韻的聲音弱不可聞,卻聲聲入耳。

宋書韻期盼著等池年開口,雙手合十,後緊緊的挽住池年的手,難得做出強硬的姿勢,直勾勾的盯著池年看。

池年佯作不答應,下巴抬起不情願地扯出胳膊,嘴裡連連說道:“要是你兄長生氣,我豈不是成了幫凶?”

她心裡算的上心動,這裡消息也不靈通,看場熱鬨若非真的湊巧,等她聽聞,那好戲早就落幕散場了。

宋書韻看她態度並不堅定,誇下海口:“年姐兒,到時候山人自有妙計!”

得意洋洋的小表情就知沒打什麼好算盤,不過池年喜歡。

宋書韻想的很好,如果她打兄長一個措手不及,見到她那端莊賢淑、知書達禮的嫂子,兄長那邊自然不是問題。

池年沉吟一聲,臉上繃著笑,聲音嚴肅認真:“那好,我就舍命陪君子。”

“不過家醜不可外揚,此事你若執意還是自己親自去,我與你一道,你兄長氣急也不好收場。”

兩人就在這人流眾多的地方,一路慢行,臨近雙方分彆的路口,一份堪稱完美的攻略調查已然成型,勢必直搗黃龍。

譬如:兩人約在哪裡見麵?距離多遠?兩人約見頻率多少?等諸如此類的問題。

池年運用網上學來的經驗來看,她訝然地對著宋書韻說道:“你兄長人不可貌相,沒想到...”

宋書韻一聽,麵露懷疑。就她那頑固不化曾被揣測娶不著媳婦的兄長,還能情深似海?

腳步愈加放慢,朝池年虛心請教,半帶輕笑的問道:“此話怎講?”

要說實戰經驗池年一點沒有,耐不住她看的多呀。什麼狗血肥皂劇、濫情貼子鋪天蓋地而來,久而久之被她總結出一副評判標準。

她徑直地指向右處那角落邊的一對有情人,那男子左右打量,趁人不注意,偷偷趁著人稱菜的功夫,在那年輕姑娘的屁股上摸了摸,顯得人帶著幾分猥瑣油膩之感。

“無恥。”宋書韻的眼被醃臢東西惡心的夠夠的。

“你再仔細瞧,那女子可有不滿氣憤?”

圍著頭巾的年輕女子,臉上一直維持著剛剛和善的笑容,還輕輕拍去男子胡亂動作的手,從他兜裡多掏出三文錢來。

一捆自家地裡種的小白菜賣不出價錢,不過一兩文錢,那女子多拿的錢自然是做些皮相生意。

聽完池年的話,再揣測他兄長總是夜不歸宿若是並未歇在那處,糟了,難不成嫂子還沒娶回家,就在外頭有人了?

宋書韻覺得她的內心收到了衝擊,很難把這件事和她兄長溫潤如玉的君子形象扯到一起。

直到她來翰林院見到宋餘,表情難看,神色帶著不滿,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宋書韻抬頭瞥他一眼,噘著嘴都能掛油瓶了,略帶些煩悶的語氣,“給,記得分給同僚。”

往常圍著兄長含噓問暖的小妹,今日哪哪都不對勁,但宋餘並未認識到這怨氣是衝著他還沒娶進家中的媳婦。

若是知道定要啼笑皆非,這都說女子胳膊肘往外頭拐,此話當真不錯,嫂子還沒娶呢,心就偏到沒邊了。

宋餘這時認為小妹說不得是與宋母鬨矛盾了,女人都是如此麻煩。他接過那一籃用心做的點心,時不時還能聞出桂花混著雞蛋的香氣。

好心勸道:“彆與母親吵架,她年紀大,你多讓著她。”

宋書韻沒好氣地道:“家中若說誰惹母親生氣最多,非你莫屬。”

她聲音微微拔高,音色柔和聽著恰到好處,“既然如此體恤娘親不若早日歸家。”

宋餘噎了噎,看她有些耐心用儘,打發她回去:“等我忙完公務,會早點歸家的。”

宋書韻低著頭走了,心裡暗暗鄙視這個道貌岸然的兄長,真是她看錯了人,母親都回來了還敢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

看來她兄長今晚也要去見那個

宋餘提著籃子從外頭拐進走廊,被站在旁邊的探花郎攔住,“我正好找你呢。”

宋餘瞧他靠近,看著他嗤笑一聲,默不作聲。

剛剛值守門房的侍衛過來喊宋餘,他一聽就猜應是宋家來人了,近幾日這個時間點總要托帶點吃食,他過來碰碰運氣說不得就碰上他的意中人了。

謝輕風明知故問道:“宋兄,這籃子裡裝的什麼?”

“我看那送物什的女子,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身影窈窕秀美,好似仙女下凡。”

“宋兄,你定個時間,我定然如約赴宴。”

謝輕風臉色榮光煥發,自覺的替宋餘拎東西,見他不答話,心中有些著急。

謝輕風走了半路都沒想出用什麼打動這個同僚,最後腦子一靈光:“不然你這樣,未來一周你案牘上的公文官碟我都包了。”

宋餘淡淡的應聲:“成交,但小妹那裡我不會過多乾涉。”

謝輕風心中狂喜,使勁的拍拍宋餘的肩膀,“好兄弟。”

但當他伏案到天亮的時候,他感悟頗深:抱得美人歸不僅要有勇氣還要替兄長超額完成工作。

*

昨日,午時。

池耀祖躺在床上循著舊例等池老太端水進屋給他擦身子。

“死老婆子,好了沒有。”池年高聲呼喊,蓋著褥子,捂住那塊嚴重的傷口,動作幅度不大。

那日去了醫館,大夫褪去他的外衣,細心的用棉簽蘸藥,修複,能用的法子都用光了。

最後連池耀祖十分抗拒的,大夫幫他那處搓熱乎,他都沒有半點感覺。

他欲哭無淚,他真的變成一個廢人了。早知道他何必聽他娘的話乖乖守在他家門前,就那日他身上一個子也沒有,才不得不找個陰涼地歇著。

他娘也不是個東西,非要逼著他,有能耐自己去守著。

他都那樣了,還拿著他不成形的東西捏來捏去。還有池老太,要不是她壓住他的傷口按壓好幾次,他也不會…

連著催促幾聲,都不見池老太的身影。池耀祖怒火衝天,之前一天到晚追著他喊寶貝孫子,寶貝蛋子,嗬,現在呢。

池母強拽著池老太出去,池老太腳步拖著地摩擦。

“你走不走?”池母捏池老太手腕的力度,緊的她骨頭咯嘣咯嘣響,“快走,彆給我丟人。”

二丫不在以後,都是池老太端著盆子浣洗衣物,這兩天換成她,村民瞅見她跟什麼大蟲下山一樣,一直嗡嗡的問:咋不見你,你娘和那寶貝兒子呢。

她老娘在家伺候太監呢,說出去豈不是笑掉大牙?

不過她掉那顆牙,也真是時來運轉,撿到十文錢呢。看來池耀祖與她命中想衝,哼,這成了太監可再也阻不了她的路嘍~

池老太一步三回頭,趁著沒出院子,覷著彪悍兒媳婦的臉色說道:“耀祖還屋裡等我哩。”

“一個太監,還不如廢人哩,死了拉倒!”

池耀祖站在門口黑下臉,怨毒的看著池母和池老太,既然你們看不起太監,我倒要瞧瞧我做了太監,你們會不會死。

在兩人走了老遠以後,哈哈大笑,太監又如何,我非要你們都跪在我腳下,將我肮臟的鞋底舔的一乾二淨。

池年,你給我等著!池耀祖目光裡是濃稠黏膩的冰冷,他瞧著池母和池老太的方向,凶光畢露,冷笑地衝著天說:“老天爺,我還要感謝你給我指了條明路。”

*

池年領著宋書韻認完路,眼睛困得她眼皮直往下耷拉。迫不及待的想回去拉上她用破衣裳縫補成的窗簾,悶頭睡一覺。

她照例先去堂屋喝了杯溫水,防止睡到一半口乾舌燥,還要起身喝水。

閉上眼全靠她自己的直覺邁過門檻,隻是步子如何都再往前邁不動,怎的前方還有一堵牆?

池年猛地睜開眼,眼前放大的俊臉滿是戲謔。

“你怎麼在這?”

池年推開他就欲往床裡躺,視若無人的蒙起被子,“有什麼事等我睡醒再說。”

宋餘看著他挨到的牆壁,撲簌撲簌的掉著牆渣,麵不改色心不跳,瞅著被子鼓起的地方,低聲說道:“池耀祖進宮了。”

“進宮了?”

這話一出,池年掀開被子冷然的看向他,“他進宮與我有什麼關係。”

她有些想不通,心裡直打鼓,因成了太監所以不得不做真太監?進宮當牛做馬,就池耀祖那性子能受的了?

在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進宮洗腳捶肩倒恭桶,不過是不能生罷了,有甚大不了的。

池年眉頭緊皺,低眉斂目。話語的不在意,並不代表她若無其事。

宦官當道,權力不可小覷。若是真被他傍上宮中有權有勢的大太監,她還好,最起碼有一層官夫人的身份,其他人比如池父、二丫他們的生死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宋餘等她思量清楚這才繼續開口,“我已為你打聽清楚,此事還是同僚之間閒談傳出。”

池年借機從床上撲下來,抱住宋餘的腰,假假的感激涕零道:“宋大人,真乃神人,小娘子感激不儘,如有來世必當牛做馬。”

“我看這一世就挺好,不如以身相許何必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