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妹妹 太子著看吹拉彈唱的美……(1 / 1)

太子著看吹拉彈唱的美人們,太叔堇這人頗有些品味,府裡蓄養的家妓都姿色不俗,宛如春蘭秋菊,各擅勝場,看得讓人很儘興。

這時荷花池裡,清風拂過荷葉,一個綠杉少女手執雙槳,緩緩劃水而來,口中唱著小曲,隻見那少女一雙纖手皓膚如玉,映著綠波,便如透明一般,聲音極甜極清,讓人心曠神怡。

她纖細的雙手潔白如玉,映照在碧綠的水麵上,宛如一幅美麗的畫卷。

太子不由做起身子看得目不轉睛,太叔堇瞧在眼裡,自得地拈起胡須,“殿下覺得如何?”

太子的目光緊緊盯著眼前的景象,心中充滿了期待,他對太叔堇微微一笑,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太叔堇眉頭一揚,對侍從使個眼色。

剛剛的少女走上前,她鬢發邊彆著一朵山茶花,窄袖小衫,曳地的碧羅裙,娉婷嫋娜到了太子麵前,她將一盞酒奉給他,“殿下,喝酒。”

她的聲音像黃鶯兒,清甜婉轉。

太子笑著打量她,接過酒盅,一飲而儘。

“阿湘,很不錯,在邊上伺候吧。”太叔堇和她說話很隨和。

太子對太叔堇道:“這個好,我出十斛珍珠和太叔公換,不知道堇公願不願割愛啊?”

太子說話時,阿湘也在悄悄觀察他,見太子生得倒也算英武,但年紀大些。

她忍不住要去看太叔涵,見他眼風也不肯往自己身上掃一下,臉上冷淡極了,阿湘悻悻然。

“殿下說什麼笑話?”太叔堇開懷地大笑,把阿湘喚道自己身側,才對太子說:“這是我的女兒阿湘,不是家裡的奴婢,怎麼能十斛珍珠就送給你?”

太子深覺可惜,揶揄太叔堇道:“太叔公,是真女兒,還是才收養的假女兒啊?”

太叔堇囫圇一笑,狡猾地說:“女兒就是女兒,哪來真假一說?”

太子含笑的視線在阿湘身上流連,“太叔公養的好女兒。”

太叔堇頷首,“我這個女兒很乖巧,我是不舍得隨便把她許人的……”正斟酌著言辭,見太叔涵忽然起身離座,往堂外而去,太叔堇微哂,暗罵幾句混賬,不去理他。

阿湘見太叔涵拂袖而去,她拈了一枚紫瑩瑩的葡萄遞到太子手上,“殿下。”

雖然以色侍人,她勝在爛漫,宜喜宜嗔的一張小臉,比板板正正的閨閣千金們要有趣多了。

太叔堇矜持,後半句話沒有說出口,善解人意的劉司空替他張嘴了,“太子妃在寺裡靜養,突厥公主嘛,語言不通,恐怕性情也和我朝女子相左,殿下該納幾位溫柔體貼的妃妾啦。”

丈人顧相就在座上,太子哪好意思張嘴說要納側室,嗬嗬笑道:“不急,不急。”

阿湘湊到太子耳畔,很認真地說:“殿下,突厥人長得銅鈴似的眼睛,血盆似的大口,一張嘴就要咬掉人半個腦袋。”

太子失笑,煞有介事地皺著眉,“果真?你見過突厥人?”

“人們都這麼說呀。”阿湘睜大了眼睛,“不但如此,他們吃羊肉,喝羊奶,早晚睡在羊圈裡,身上臭烘烘的,”她作勢小手扇了扇,“哎呀那個味兒。”

太子沒把她的蠢話放在心上,轉過頭去聽彆人議論漠北的風土人情。

阿湘那滿腔的忿忿不平,險些要溢於言表了。這太子在她看來,也和蠢貨無異。

她抱著盛滿葡萄的琉璃盞,直起腰,嘴唇不易察覺地一撇,做出個鄙薄的表情,“醜八怪。”她悄悄咕噥。

眾人談起朝政的事,阿湘漸漸覺得這宴席乏味至極。她斂裙走出堂。

她沿著圍廊,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輕聲呼喚太叔涵。

太叔涵不見蹤跡,阿湘大失所望,肩膀一塌,心裡嘀嘀咕咕:她穿得這樣美麗,歌唱得這般婉轉,可竟然沒有一個人來讚賞她!太子呢,隻顧說廢話!又蠢又聒噪。

她心煩意亂,偏一隻流螢被她發間的茶花吸引,圍著她忽高忽低地飛。

阿湘拿著團扇追著流螢補打,被它逃之夭夭,她大怒,把團扇往流螢的反向狠狠一丟,“呸,你們全是醜八怪。”

“誰是醜八怪?”有人翻過欄杆,走上圍廊,笑著問她。

阿湘訝然回首,見這人穿著黑衣,腳步又輕,全不引人注意。走得近了,他立在紗葛燈籠下,一雙眸子閃亮。她的扇子就在他手裡。

阿湘站起身,她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又不想起在哪裡見過。

“誰是醜八怪?”他對阿湘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突厥公主是醜八怪?”

阿湘聽出他話裡不懷好意,立即道:“你是醜八怪!”被他那毫不避諱的目光看得一窘,她心裡一動,突然想起在市樓見過他,

“呸,一窮二白,不入流!”她小嘴一撇,生怕沾上他的窮氣,扇子也不要了,轉頭就走。

辛原飛緊走兩步攔住她,劍鞘橫在麵前,他笑得親切溫柔:“你認識突厥公主?”

“不認識。”

辛原飛“哦”一聲,“你跟太子說,突厥人吃羊肉,睡羊圈,身上都有股膻味?”他湊過去,不經意般在她頸側一嗅,“就是你身上這個味嗎?”

她對辛原飛警惕猶在,卻下意識地肩膀一縮,小手飛快掩住衣襟,“我沒有!”

她這一臉心虛,辛原飛看得清楚,心裡更確信了幾分。他眼裡波光一閃,微微直起身,“原來如此。”突厥可汗被拐帶的不是養子,而是養女。

他在阿湘耳畔,神神秘秘地說:“彆怕,突厥公主來不了的。”

阿湘眼睛一亮,“你怎麼知道?”忍不住就要笑。

辛原飛見她笑靨如花,心裡癢癢,離得很近了,輕輕往阿湘耳朵眼裡吹氣,“但是嘛,你還是彆惦記著太子了。突厥人吃不吃人我不知道,太子可是會殺人的。他最愛殺的,就是你這樣冒冒失失的小美人……”

被一個陌生人在耳朵眼裡吹氣,若換成太子,阿湘還含笑忍一忍,可一想到這辛原飛隻是個空有其表的窮光蛋,她登時覺得自己受了冒犯,一把推開辛原飛肩膀,她抓過自己的扇子就跑開了。

賓客散儘,已經月上中天,太叔堇賠了一晚上的笑,臉上的肉都要酸了,他疲憊地往榻邊一坐,吩咐隨從道:“去把叔涵叫來,叫阿湘也來。”

太叔涵餘怒未消,連太叔堇的麵子也不給,隻推說自己睡了,被家奴三催四請,才冷淡著一張臉來見太叔堇。

阿湘三更半夜不得睡,眼神渙散,茶花丟了,正侍立在太叔堇的榻邊發呆。

她哈欠打到一半,見著太叔涵,眼睛一彎,露出了笑模樣。

太叔涵穿戴得整整齊齊,半點睡意也沒有。他沒有看阿湘,隻不冷不熱地叫聲父親。

太叔堇默然審視著太叔涵——這個兒子年紀小卻心事重,恐怕一晚上要輾轉反側,太叔堇想起來就要心疼,索性早早把話說清楚。“叔涵,”他抿口茶,潤了潤嗓子,指著阿湘,”怎麼不叫你妹妹?”

太叔涵麵孔一僵,半晌沒有作聲,太叔堇也不催他,隻輕輕吹著茶湯上的熱氣。

盤膝坐了會,他換個姿勢,揉著腰沉沉地咳了幾聲。

太叔涵這才開口了,非常不情願地,他說:“阿湘妹妹。“

阿湘等得都不耐煩了,一聽這話,她眼裡盈滿笑意,立馬脆生生叫道:“叔涵哥哥。“

太叔堇滿意了,還要叮囑幾句手足相親的話,被太叔涵打斷了,“你先退下。“他對阿湘道,嘴上叫妹妹,一臉頤指氣使的冷淡。

阿湘巴不得有這一句,跟太叔堇屈了屈膝,轉身就走了。

他驀地抬眸:“父親看不上二殿下也尋常,可為什麼要那樣去討好太子?以我們太叔家的家世,竟然要學那些趨炎附勢之徒,利用美色來獻媚於太子,父親今晚此舉,要被世人笑死了!”

太叔涵道:“何況太子性情暴戾……“

太叔堇擺擺手,“我是想要把阿湘嫁給他——這個女孩子,既無根基,又無依靠,有幾分機靈,最合適不過,不過既做了我們太叔家的女兒,太子也不敢輕易對她怎麼樣。

太叔涵脫口而出,“你討好他,為什麼要把阿湘嫁給他?她既不是你的女兒,也不是你的奴婢。她是我帶來家裡的!”

太叔堇低頭喝茶,眼皮一撩,他嗬嗬輕笑,“我並沒有逼迫阿湘,她自己願意去攀太子這個高枝……人往高處走,一個小女子,尚且有這個誌氣,你呢?”

太叔涵抬腳就走,太叔堇又追上去,殷切囑咐,“回去就睡,不許再胡思亂想!小孩兒心事太多長不高!“

太叔涵下頜微揚,給他一個挺直頎長的背影,頭也不回地走了。

太子很領太叔堇的情。

太叔府夜宴後,太子旋即薦了太叔涵去秘書監做著作郎,詔令傳到太叔家,太叔涵遲遲不來迎客,奴仆來請他,太叔涵背對人躺在榻上,懨懨地說:“頭疼。”

傳旨的人還在堂上等著。奴仆急得滿頭大汗,哄他道:“頭疼,手不疼吧?奴背著公子去堂上接旨?”

太叔涵說:“渾身都疼,不能動彈。”

太叔堇知道太叔涵是裝模作樣,氣得拿了戒尺要去打他,走到半途,歎口氣,折回來對宮使道:“小兒不成器,年少體弱,恐怕不能擔當重任。”親自往太子府走了一趟,婉拒了太子美意。

太叔涵雖然裝睡,耳朵卻豎得很高,聽說太叔堇出了府,知道自己不必被趕鴨子上架,去做太子的鷹犬,他暗自鬆口氣,手肘撐著榻轉過身,卻見阿湘伏在榻邊,烏溜溜的眼睛忽閃著。

“你沒病呀,”阿湘幸災樂禍,“家主說,等他回來,要狠狠地打你。”

太叔涵不想多看她一眼,他躺回去,拿起一本《十洲記》,看得專心致誌。

“叔涵哥哥。”阿湘輕聲叫他,大概覺得這個稱呼很新奇,她嘻嘻一笑,又叫:“叔涵哥哥。”

太叔涵皺眉,冷道:“不許那樣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