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1)

公主應未眠 蘇幕幕 3937 字 3個月前

短短一天,司妤就選好了十餘名宮女,臨行前,司妤趁皇上給太後請安時,也去了太後的長樂宮。

皇上據說腸胃有些不適,在喝調理之藥。

司妤關照弟弟,喝過了藥,就還是去未央宮上課,若沒力氣寫字,便聽先生授課,總之隻要坐得起來,便不要荒廢學業。

太後欲言又止,最後終究是憐惜地看看皇上,什麼也沒說。

司妤又看向太後:“母後,既然皇上總是身子不適,不如趁機與尚書台說,再請幾位武將師父來,教皇上一些拳腳,用以強身健體,也許跟著師父練一練,就不會體弱多病了。”

太後道:“武將粗俗,就皇上的身子骨,真能受得住?”

司妤回答:“昔年薛綱醫士還在時,曾與兒說過,過勞傷身,過於養尊處優也傷身,習些武藝,肯定有好處的。”

更重要的她沒說,一是先學拳腳,再學騎射,若皇上有一身武藝,在當今亂世定不會有差錯;二是以習武為由請忠於皇室的武將入宮,不是更能加深與外臣的聯係麼?

太後顯然沒想這麼多,但聽她如此建議,也就應允了,告訴她後麵會照做。

隨後皇上問她:“姐姐,其實我也想去虞山,我還沒去過呢!”

司妤搖頭:“皇上留在宮中溫書,現在哪是遊山玩水的時候?”

“那姐姐怎麼能去?”皇上不服。

司妤不好說太多,隻道:“我是女子,又不是皇上,皇上哪能和我比?”

皇上低下頭,歎了聲氣。

司妤又讓太後看著些昌樂,怕她做什麼不妥的事,皇上在邊上講:“姐姐這麼放不下宮裡,為何又要去呢?”

司妤不好再說,隻好道:“是太尉建議的。”

皇上再沒了話。

司妤最後交待幾句,隨後才離宮。

盧慈受高盛之命,親自護送司妤前往虞山。

虞山在京郊,隊伍這麼走過去,幾乎要一天。司妤靜靜坐在馬車內,無心看外麵的風景。

午後隨地休息,片刻後再出發,行不到半個時辰,至古定河旁,隊伍又停下了。

此去路遠,時間並不是太充裕,見馬車長時間停下,司妤掀開車簾問外麵:“怎麼了?”

外麵如纓道:“不知道,是盧將軍讓停下的,奴婢去看看。”說著離去,沒一會兒過來,臉上氣得通紅,朝司妤道:“公主,這盧慈……”

“盧將軍如何?”

一旁如織道:“盧將軍拿了個壇子去河邊,裡麵裝著元炳的骨灰,說元炳的哥哥元炬便死在古定河邊,他要把元炳的骨灰撒在河裡,讓他們團聚。”

如纓氣極:“現在他們還在那邊祭祀呢,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膈應我們!”

“古定河……”司妤沉吟一句,從馬車上下來,看一看遠處的盧慈,往前走過去。

她走到盧慈麵前時,盧慈正撒完骨灰,隨後拍拍手,朝司妤道:“公主見諒,都是戰場上的兄弟,臣實在不忍心。”

司妤看著他:“那元炳意欲行刺,太尉親自行刑,盧將軍此話,是同情亂臣賊子,覺得本宮與太尉冤殺了忠臣?”

盧慈實在沒想到簡單一句話,竟被她說成這樣,憋了半天,隻能回答:“不,臣沒這個意思。”

“是嗎?”司妤冷聲:“但將軍此舉,卻是這個意思。本宮之前還在想,為何元炳小小一個護衛,卻敢行刺,是否是受人指使呢?但在太尉府上,未免影響太尉聲譽,便沒牽連太多,可今日看將軍舉動,卻叫本宮不得不多想。”

“臣絕沒有!”盧慈被逼得啞口無言,麵紅耳赤卻說不出一句話,最後隻能認慫,無奈解釋:“臣是看在他哥哥元炬麵子上,元炬便是五年前死於突厥人手中,那可是為救公主,當年我們廝殺三天三夜,連刀都砍豁口了,元炬他兩天未合眼,一隻胳膊被砍了還繼續殺敵,最後為救臣而死,公主,就當看在元炬的麵子上……”

司妤久久未言,好半天才問:“你們便是當時在刑州與突厥力戰的隊伍?也有太尉?”

“自然,當時太尉任揚威將軍,正是太尉帶我們阻擊突厥。”

司妤久久怔住,最後問:“我記得你們,那時我能安然回京,全靠你們,我也還記得太尉,那個時候我見過一個著將軍盔甲的人,使一杆紅纓槍,大概那就是當年的太尉吧。”

她隻是說出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想,想聽盧慈怎麼說,而盧慈沒有反駁,隻回道:“那槍是高豐替大哥弄來的,後來高豐也死在刑州,屍體也沒找著,大哥覺得愧疚,把槍埋了,當了高豐的衣冠塚。”

“高豐是?”

“大哥的弟弟,親弟弟,當年才十六歲呢。”盧慈說著,看著司妤,目光中不由露出一絲不甘,憤怒與鄙夷,似乎在說:“我們,灑的是血,丟的是命,而公主、王公貴族,卻享著錦衣玉食。”

司妤怎麼也沒想到,她曾惦記過無數回的那個少年將軍,竟是高盛。

何以短短五年,忠魂卻成惡魔?

莫非一個人在戰場上能英勇殺敵,在朝堂上也會冷血殺朝臣?

這兩年,死在他手上的人可並不少,且他對她,並沒有半點為人臣子的敬重,隻有玩弄與踐踏。

司妤看一眼麵前的滾滾流動的河水,和盧慈道:“刑州在京城東邊,這水自東向西流,元炳的骨灰離他哥哥越來越遠了。”說完,轉身向馬車。

盧慈在身後向她行禮,回頭看看麵前的河流,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罐子,腦子有點懵。

這話說的,好像有點道理,他當時怎麼沒想到呢?

回到馬車上沒一會兒,隊伍再次前行。

司妤攥著自己的手,又鬆開,再攥住,再分開。

她承認,自己被觸動了,被乾擾了,甚至想殺高盛的心也開始動搖。

所以他並非一開始就有反心嗎,最開始,他也是忠心為國的?

是親人、弟弟,都死了,才讓他對朝廷心生怨恨?

還是,當時他在那個位置,有了控製京城的機遇,所以他就毅然握住了權力?

也許大部分人的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都會膨脹起無限的權力欲,進而想登上帝位?

她不明白,隻是很久她都不能接受,記憶裡那個少年,和現在那個奸賊竟是同一人。

傍晚到虞山,盧慈在虞山停留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帶軍回京了,又過幾日,高盛到虞山。

高盛到時,司虞正在行宮的寢殿內畫畫。

他走近,發現她畫的竟是一個人,是……

他在旁邊站了好一會兒司妤才發現他,驚道:“太尉什麼時候來的?”

高盛仍看著她筆下的畫:“公主畫的是?”

“不是太尉嗎?”司妤一邊說著,一邊蘸取紅色的顏料,在筆下將軍身上點上血跡,隨後看向他:“來虞山路上,我聽盧慈提起五年前太尉曾帶軍在刑州戰突厥,我才知當年救我的人竟是太尉,我看到的那個少年將軍,也是太尉,所以才依著記憶畫下這畫。

“但當時我沒看清太尉的容貌,都是按現在太尉的容貌來畫的,畫著畫著,突然發覺太尉竟也是個劍眉星目的美男子。”

高盛看看她,又看看她筆下那幅畫,最後不屑地一笑,“那時四處勞碌奔波,卻儘是受人驅使,為他人做嫁衣,公主這麼會畫,怎麼不畫點讓人高興的?”說完,將那碗鮮紅的朱砂顏料緩緩往下澆在了畫上,血似的紅將畫上的少年將軍淹沒,整幅畫都毀了。

司妤的確是故意畫這幅畫,故意讓他看到,想試圖喚起他的忠誠之心。如果那樣,她便認了,不再試圖殺他,就算以後就這麼陪著他、當他身邊有如寵妾一般的人物也行。

可明顯,他不這麼想。

她看著麵前畫,久久不言,宮女立刻來清理,將畫扔進盆中,桌子擦淨。

她無奈放下筆,喃喃道:“我不知太尉見了這畫會不高興。”

“沒有人願意看見自己最落魄最可笑的時候,公主與其畫這個,還不是畫現在的我。當然——”他看著她笑道:“見公主這麼擅作畫,我倒想讓公主替自己畫一幅,我好掛在臥房中。”

他說著湊近她耳邊:“畫那種不穿衣服的。”

司妤徹底心死,她妄想著勸他,但結果呢?他能與她說的,就隻有這些。

因為在他眼中,她隻是個美好的軀體,與他身上的衣、手上的刀,沒什麼區彆,就是個供他使用的工具。

“我隻會畫彆人,不會畫自己。”她聲音低沉,暗暗抗拒著他。

隔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氣,決定再努力一次,於是轉過身將他輕輕抱住,伏在他懷中將話題拉回來:“不知太尉為什麼會這麼想,對我來說,不管是以前那個舍身救我的小將軍,還是現在的太尉,我都喜歡。”

高盛摟住她:“幾日不見,公主說話這麼好聽。”說完一把將她抱起。

宮女都離去關上寢殿門,他將她放到梳妝鏡前。

司妤意外問他:“你這又是做什麼?”

他一邊咬著她耳垂,一邊道:“想好了,你就畫個春|宮,女人是你,男人是我,這回好好看看,記住了再畫。”

司妤想:行,她努力過了,既然他毫無悔意,那他們倆就……不死不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