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襲(1 / 1)

從許知府後院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外頭開始飄起了大雪,白花花的一片又一片雪,層層疊疊落在地上,讓這個夜晚顯得格外的亮。

華應飛想躲進黑暗裡,他還沒想好,要怎麼去麵對這一切,可月亮和雪統一了建議,不給他這個機會,逼著他回到光芒裡。

許知府的馬車,一路將華應飛送到了客棧門口。

本來,華應飛是不想回來的,畢竟他堂堂皇子,也是需要那麼一點麵子的,被秦不棄以那麼丟人的方式給趕出來,他現在想起來就覺得生氣。

可他也不敢留在許知府家裡,雖說今晚是張知儘的新婚夜,和她碰麵的可能性,幾乎小到隻有一點點,但絕不是沒有。

畢竟張知儘是個從來不按套路出牌的女人,所以還是先開溜為妙,萬一碰到了,或許對方還要以為他是跟蹤來的。

腦子兜兜轉轉想了一大圈,最後無奈發現,偌大的鑾城,他今夜能去的地方,也隻剩下這間客棧了。

真是的,為什麼要他走,明明住客棧的錢是他付的,為什麼走的人也是他!

要是這次秦不棄還趕他,絕對不走!對,說什麼也不走!

揣著昂揚鬥誌的華應飛,正準備和秦不棄唇槍舌戰三百回合,好給自己找一個合理的借口,能夠順理成章的住回來。

然後他發現,秦不棄不在,門鎖了,她沒回來。

那他剛剛站在客棧門口,來來回回打了八遍的腹稿,說給誰聽?

他揣了一路的熱乎飯菜,給誰吃?

不行不行,得把人找回來才行,再說了,外頭下這麼大的雪,晚上不回來,明天不都得凍死了。

不過...鑾城這麼大,他要去哪找?

華應飛平常還是很聰明的,隻是偶爾會被秦不棄的不正常操作震驚,所以智商偶爾不能及時出現,沒有秦不棄在的時候,他聰明的無以複加。

去商會!

他可惦記秦不棄手裡那份名單很久了,等他把那份名單順來以後,就能順藤摸瓜的找到近期有銅鐵礦交易的商販,找到商販,就能找到交易地點。

到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鑾城地處北邊邊疆,最直觀的一點就在天氣上,這裡的雪一旦下起來,就會不停的,越下越大。

華應飛從到客棧再走出來,全程沒超過半刻鐘的時間,外頭的雪,就已經將馬車的車轍印全部掩蓋,就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華應飛找店小二要了兩把傘,又要了件厚衣服,準備齊全後就出了門。

外頭溫度冷的刺骨,要是待上一夜還不回來,怕是真要被活活凍死了。

“奇了怪了,這家夥到底藏哪去了,怎麼就看不到人影?”

華應飛站在緊閉大門的商會外,這條街上放眼望去,連個會動的人影都看不到,秦不棄又能藏到哪去。

鑾城內情況特殊,常常會有從邊疆入城的,想用些特產在鑾城裡做做生意,這些人的東西參差不齊,有的甚至還會漫天要價。

也有本地商戶欺負外來人不懂行情,把人騙的兜比臉還乾淨。

意識到這些情況的存在後,就有人自發組織了商會,凡是來鑾城做生意的,都要由商會登記在冊,以防有人渾水摸魚進入。

商品會請最見多識廣的老商人來評估,最後給出適合售賣的市場價格。

礦場的生意,要想做起來,靠的是官府內有門路,但也不可否認商會在其中的作用。

秦不棄的確奔著商會來的,她想來找字據上簽過名字的那幾個人,幾個可能會和秦百寶出事有關聯的人。

但這件事比她想象中的要不順利太多,她甚至連商會的門都沒能進去。

做生意,向來都是隻認錢不認人的,秦百寶一死,他們就迅速找好了新的下家,和秦百寶簽的那份字據,對他們來說,自然也就沒什麼用處了。

“公子,你怎麼來了?”

秦不棄的聲音突兀響起,華應飛猝不及防之,被嚇了一跳,四周看去,還是沒找見秦不棄的身影在哪。

“你在哪?我怎麼看不見你?”

華應飛舉著傘亂晃,一邊找一邊喊。

華應飛麵前有一個雪堆,至少在秦不棄從裡麵鑽出來之前,這看起來的確像是一個雪堆。

落雪窸窸窣窣,從秦不棄身上掉落,一個凍的瑟瑟發抖的人影,就這麼出現在華應飛麵前。

“你你你,你是不是瘋了,下這麼大的雪為什麼不回客棧去,你是想把自己凍死,還是想把我氣死。”

華應飛嘴裡罵罵咧咧,手上動作卻沒停,輕輕拍掉秦不棄身上倔強不肯落下的雪,幸好他來之前找店小二要了件厚衣服,連忙披到秦不棄身上。

看了看她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他又覺得不夠,就把自己身上的狐裘脫了下來,又往秦不棄身上疊了一層。

秦不棄搖了搖頭,堆了滿頭的落雪紛紛揚揚飄落,她冷的瑟瑟發抖,裹緊了華應飛披在她身上的外袍,試圖用厚實的溫度,驅散盤踞在她骨子裡的冷。

“他們,把我趕出來了,我想在這裡等,等明天,再去一次。”

秦不棄冷的說話都不利索。

華應飛氣極,一方麵,他是被秦不棄這幅窩囊樣子給氣的,居然就這麼任由彆人欺負自己。

另一方麵,是被那幾個礦商氣的,一群該死的家夥,居然真能就這麼見死不救,把秦不棄一個人扔在冰天雪地裡不聞不問。

要不是他來的及時,是不是,秦不棄真就要被活活凍死在這商會門口。

“你連人都敢殺,居然會被這幾個不上台麵的家夥攆出來?”

“給我拿著,既然先禮不管用,那就不要怪本公子先兵了。”

華應飛將手裡的傘遞給秦不棄,後者有些擔憂,扯了扯他的衣角想勸他。

“公子,要不算了,我聽你的,咱們還是回去吧。”

秦不棄說話的聲音還在發著抖,身體也在發抖,但扯著華應飛衣服的那隻手,很穩。

“彆怕,今天這個破門,我要是給你叫不開,我就一把火燒了它。”

“本公子想去的地方,這世上還沒人能攔得住。”

一般來說,當街拍門叫罵是一件不太體麵的事情,但凡有些權勢在手的人都不會去做,他們更願意做些背地裡不體麵的事,也要維持表相的體麵。

但凡事都有例外,華應飛就是那個例外,體麵是他這一生都注定學不會的。

礙於秦不棄在場,他依然要維持好自己的不學無術,那隻沒受傷的手緊握成拳,礙事的門被他一拳拳砸的晃動起來,聲音沉悶,聽起來就是下了死力氣。

偏偏華應飛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手上力道越發加重,一肚子無處發泄的怒火,全都落在了這扇無辜的門上。

秦不棄就站在他的身後,透過呼嘯著卷起漫天飛雪的風去看他,大雪帶著怒火而來,誓要將這世界埋葬在一片白茫茫中,唯獨忘了秦不棄眼中的那道身影。

無論如何也進不去的大門,在秦不棄目光注視下緩緩開出了一條縫隙,華應飛眼疾手快,抬腳狠狠往裡一蹬,門口便傳來有人呼痛的聲音。

他回頭,抓住秦不棄的手,二話不說就朝門裡衝,負責守門的小廝,捂著吃痛的屁股剛從地上爬起來,就又被華應飛給撞了個趔趄。

“你們不能進去!這是擅闖民宅!我要去報官!”

小廝喊的聲嘶力竭,華應飛直接視若無睹,用這種話威脅他,還不如省點口舌之裡麵,留著給自己狡辯。

“一扇破門,這不就進來了,想找誰就找誰,我給你兜底。”

悄無聲息的深夜,一扇扇緊縮的房門被敲響,有的更是直接被人一腳踹了個窟窿。

於是深夜的安靜被打破,此起彼伏的踹門聲響了又響,其實還夾雜著兩個人的對話。

“是這個嗎?”

“不是。”

“那繼續下一個。”

在打開某一個房間後,沒有兩人對話的聲音傳來,反而是響起一陣女聲驚恐的尖叫,夾雜著兵荒馬亂的狼狽,入眼處,是淩亂無處下腳的場麵。

兩人就這樣,毫無準備的撞破了某個香豔的現場。

秦不棄麵上浮現一抹尷尬,不著痕跡後退半步,華應飛也很尷尬,心裡有一萬個後悔,後悔這該死的衝動,但現在為時已晚,他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地上跪著的男人赤裸著上身,屋外的冷風不斷往裡吹,吹的眼前人瑟瑟發抖,他麵色惶恐,不住的往地上磕頭。

“大俠饒命,饒命,您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隻求您能饒過小人一命”

“叫什麼名字。”

華應飛乾咳兩聲掩飾尷尬,來都來了,總得把正經事乾完。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小人上有八十歲老母要照料,家裡還有幾個孩子都等著小人,請大俠高抬貴手放過小人。”

“本公子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到底叫什麼名字。”

華應飛飛起一腳踹倒地上的凳子,男人被嚇了一跳,渾身抖的更加厲害。

“小人,小人叫…劉,劉黃若。”

名字剛一出口,先前還躲在華應飛身後,試圖逃避尷尬的秦不棄突然冒出了頭,直勾勾盯著眼前的男人。

從秦不棄的反應上已經能看出來,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她一直要找的人中的一個。

“確定就是他?”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