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秦百寶在的時候,經常會跟秦不棄講,人靠衣裝馬靠鞍,出門在外要記得打扮體麵一些。
曾經秦不棄對此不屑一顧,依舊我行我素。
但現在她確實稍微感覺到了那麼一點的不對勁,李悠然和阿煥看她的眼神,讓她感覺很不對勁。
“李小姐,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來找你是因為…”
秦不棄正想開口解釋,李悠然的房間裡突然傳來一聲響動,像是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阿煥有些擔憂,想往裡探頭去看情況卻被李悠然給攔了下來。
“阿,阿煥把東西給我,然後你先下去,有事我再叫你,阿典你跟我進來,我有事跟你說。”
李府有多少的丫鬟,能從中脫穎而出被選中做李悠然的貼身丫鬟,阿煥絕不是個沒眼力見的。
李悠然傳達出的意思,已經足夠明顯,她要是連這都看不出來,不如早點收拾東西滾回家去的好。
既然主子不想說,做丫鬟的,就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阿典,我要跟你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送走了阿煥,李悠然鎖緊了門,拉著秦不棄走到屋裡,麵上神色有些沉重,秦不棄不明所以,心裡有點著急。
她也有事想說,能不能讓她先說!
當秦不棄透過床幔看到,一個穿著黑衣的男人,渾身是傷,臉色慘白,躺在李悠然的榻上時,她覺得,急事還是得讓李悠然先說。
她大概,可能,真的會比自己的更重要一點。
“李小姐,你,你這是在做什麼?”
堂堂縣太爺家的大小姐,閨房裡藏了個來曆不明的男人,這事要是傳出去了,李悠然和這個男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阿典,我,你聽我說,這事解釋起來有點麻煩,你讓我慢慢跟你說。”
李悠然急的語無倫次,她本來就慌的六神無主,被秦不棄這麼一問,更加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開始解釋起了。
“李小姐,不如由本公子來,跟秦阿典姑娘解釋吧。”
床幔後響起一個輕佻的聲音,秦不棄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聽到過。
一把做工精巧的紅木折扇,掀開了擋在眼前的床幔,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了秦不棄眼前。
“公子?怎麼會跑到李小姐房裡來?”
進了深秋初冬的天氣,尋常人都顧著往身上添衣服,這時候還要在手上拿把折扇的人,除了華應飛,整個清河縣,甚至整個鑾城內,估計也不會再有彆人了。
“阿典姑娘,一日不見了,本公子的衣服穿著可還暖和?”
華應飛掀開床幔走了出來,氣定神閒,語氣悠然,完全沒有絲毫做客主人家的樣子,比在自己家裡還要自在。
可當秦不棄出現在他眼前時,華應飛麵上的笑意,有些維持不住了,他懷疑揉了揉眼睛,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可事實就是如他所見到的這樣。
“阿典姑娘,可是有什麼難處?大可跟本公子講,本公子絕對能幫你搞定。”
秦不棄從沒遇到過如此窘境,她確實遇到了很大的問題,但她並沒有因此一蹶不振,正在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也不需要,被人用如此同情的眼光去看待。
她厭惡這種憐憫的目光,像是在默認她的無能。
“不如公子先向阿典解釋一下,為何你會和那位受傷昏迷的公子,出現在李小姐的房裡。”
見秦不棄仍舊是這幅說話夾槍帶棒,毫不客氣的樣子,華應飛收斂的笑意又重新浮現,至少,事情遠沒他想象中的那麼糟。
李悠然和秦不棄的視線,都落在了華應飛身上,後者將手中折扇一開,端的是一副閒庭信步的姿態,說起話來不慌不忙。
“既然如此,那就由本公子來告訴你們,事情的經過。”
華應飛隻告訴了二人,她們不知道是被什麼勢力給盯上,派了殺手來,想要殺人滅口,之所以被盯上的原因也不難猜測,要麼就是發現了什麼秘密,要麼就是身上有什麼秘密。
而且一定是非常大的,絕對不能公之於眾的秘密。
華應飛一通邏輯縝密的分析,成功換來了兩人投向他的好奇目光。
秘密?秦不棄將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回頭去看李悠然,她們兩個身上最大的秘密,好像也隻有,秦家賬房的賬本,和李悠然心裡到底喜歡哪家的公子。
這也能算是驚天動地的大秘密嗎?
比起這個…
“阿典,你遇到危險怎麼不告訴我?有沒有受傷啊,怎麼樣了,嚴不嚴重?”
李悠然在聽到秦不棄遇到危險的時候,什麼其他的,重不重要的問題,全都在同一時間被她從腦子裡拋了個乾淨。
這可是秦百寶給她留下的小人,她得好好護著才行。
“我沒事,多謝李小姐關心,倒是李小姐你,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一人一句的互相關心,將華應飛徹底給拋在了腦後。
“沒有,我沒事的你放心好了,是阿輔公子舍身救我,可他自己卻受了傷,我本想送他去醫館,可他死活不肯去,我就隻能先把他帶到這裡來。”
“他救了我的命,我總得還了這份恩情。”
李悠然一邊說著,一邊情緒上頭,開始淚眼朦朧的哭起來,秦不棄早習慣了她這幅樣子,熟練的從衣服裡掏出一塊乾乾淨淨的四方帕子,遞給李悠然。
華應飛在一旁看的好奇,秦不棄自己衣服渾身弄得臟兮兮,這帕子倒讓她給保護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說起來,李小姐你有沒有問過阿輔公子,明明傷的那麼重,他為何不願去醫館,莫不是有什麼忌諱?”
李悠然咬著帕子的一角,窸窸窣窣的哭,秦不棄一邊安撫性拍拍她的後背,一邊不忘去想,這奇怪的事出反常。
她不願意把人往壞了去想,尤其是阿輔為救李悠然受了如此重傷,她更加不願去想,阿輔到底揣著什麼樣的目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隻說他要去找他家主子,死活不肯跟我去醫館治傷,他說把我安全送回來就走,可他傷的太重,根本就走不了。”
李悠然抽抽噎噎的說,淚珠子一刻不停的流,秦不棄歎息一聲,她又不是第一次認識李悠然了,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既然阿輔是奉命來保護李悠然的,下命令的人也是他主子,那,阿輔的這位又是怎麼知道,她和李悠然會遇到危險,又能恰好在關鍵時刻出現。
阿輔的主子,那不就是...
被二人遺忘在角落的華應飛,終於找回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沒錯,他華應飛就是那個,傳說中料事如神的,阿輔的主子!
“說來說去,原來是公子在跟蹤我和李小姐,我和公子素不相識,公子為何要這樣做?”
事情到這裡,雖還不算明了,但也已經有了幾分頭緒,華應飛跟蹤她們,還能提前知曉可能會遇到危險,派阿輔去保護李悠然,這是否也間接證明了,華應飛和那些追殺她們的人之間,有著某種聯係。
華應飛被她問住了,他總不能老老實實的說實話,說自己懷疑秦不棄和李悠然意圖謀反,但苦於沒有證據,所以就和阿輔兵分兩路去跟蹤。
結果遇到了此刻,阿輔雖然武藝高超,但寡不敵眾,還帶著李悠然這個拖油瓶,所以才會受了傷。
這話就讓他自己在心裡想想也就算了,讓他怎麼說出口,那他的身份,他的目的,不就全都暴露了。
“本公子那是見阿典姑娘下手乾脆利落,以為阿典姑娘是把習武的好手,這才想著要和姑娘結交,說跟蹤,未免太難聽了些。”
華應飛編謊話還是有一套的,神態自然,合情合理,先把人架在高處誇,然後再說一個不大不小的借口,這一套他從來就沒失手過,可惜,秦不棄是一個字都不相信。
畢竟,她比華應飛更會編。
“公子就算是騙人,也麻煩編個像樣些的理由來,不必如此敷衍了事。”
“我今日來此,也不是為了跟公子要說法的,阿輔公子救了李小姐,阿典心生感激,如若公子不想說便不說,隻希望,今日之後,公子不要再來叨擾李小姐的好。”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隱藏的秘密,秦不棄對華應飛的秘密沒興趣,她隻要確保,對方要做的事不會牽扯到李悠然,其餘的,她不會去關心。
房間內陷入了良久的沉默,除了李悠然的哭聲,什麼都沒有。
等李悠然哭的累了,秦不棄才終於將自己來這裡要說的事,告訴了李悠然。
她要離開,此次來,是為道彆。
“什麼!你一個人去鑾城,不行不行,這太危險了,說不定那些刺客還會再來的,到時候你一個人要怎麼辦?”
李悠然的反應,在秦不棄的預料之中。
起先,她是準備直接離開的,但若是這一趟出了意外,她再也回不來,沒能在離開之前見李悠然一麵,她也會覺得遺憾,所以哪怕明知道會被拒絕,她還是來了。
“娘給了我一封信,是百寶三月前托人寄回的家書,她是在去鑾城回來的路上出事的,所以,我一定要去鑾城看看。”
秦不棄語氣堅決,即便明知這一走,就再難回來了,她還是要去。
她殺了老縣主,清河縣早就已經容不下她了,以李悠然的能力,自然可以護她安穩,可她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隻不過一條爛命罷了,早在十多年前她就該死了,活到現在,已經算是賺大發了。
“鑾城有那麼多人,你去哪找,你怎麼找,一點線索都沒有,我不允許你去。”
李悠然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失態過了,秦百寶走的太倉促,誰都對此毫無準備,她拚儘全力想救的人,最後死在了黎明將至的前夕。
李悠然心裡,日日夜夜被這種愧疚所折磨,秦不棄和秦千裹,是秦百寶生前最在乎的人,她對二人看的很重,一來是因為自己心裡的那份愧疚,二來是因為,她想替秦百寶做完她該做的事。
如果秦百寶還在,她也絕對不會允許,秦不棄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李小姐,我隻是來通知您,不是和您商量,百寶她在鑾城和幾個礦商談了筆生意,我會去找那幾個礦商問清楚百寶離開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請您不要再攔我。”
兩個人的對話,華應飛是插不上嘴的,經過這麼一遭,他還得留下來好好照顧阿輔,其餘的什麼事,都得等阿輔傷好了才能去辦。
可秦不棄說的是礦啊!那可是礦!有了這東西,就能鑄造兵器,銅礦還能鑄造錢幣。
這不就是,他來這裡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