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雁看著眼前陌生的景象，高樓大廈，玻璃幕牆，頭頂有不知名的載人飛行器穿梭，仔細看還能在這陌生裡找到一點熟悉的雲川市的影子。

“程雁？”

程雁回身看見左佑，剛想說自己有東西要給他，就看見左佑頭上頂著自己的名字。

左佑像是沒看到程雁，徑直從旁走過去，頭上那兩個字也跟著移動。

程雁盯著左佑頭上那兩個字，看著他走向另一個頭頂著“陳言”，和自己有幾分像的少年。

程雁反應過來自己是在遊戲中，意識到不能讓他們發現自己，正欲躲遠一點，看到玻璃幕牆上映照出的自己。

短發變成了長發，身高也矮了一截，幸好幸好，性彆沒變。

程雁安慰自己，瞥到自己頭頂漂浮著“賈綰佳”幾個字。

賈綰佳？這應該就是那位網友的名字了吧，自己現在應該也是她的形象。

程雁抬手觸碰頭頂的名字，什麼也沒有摸到，應該是類似字幕一類的東西，沒有實體。

程雁發現周圍走過去的人頭頂空空，是隻能看到NPC和自己的名字嗎？

程雁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賈綰佳的事情，接下來的事情是找到住處，也不知道變化這麼大，自己租的房子還在不在。

程雁朝向印象中家的方向，走了幾百米遠突然停下。

可是自己現在不是程雁啊，自己現在是賈綰佳。她並不知道賈綰佳住在哪裡。

程雁注意到自己頭頂的名字旁邊有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符號“>”,程雁嘗試觸碰了一下，眼前跳出一個類似遊戲背包的頁麵，頂端顯示：伊甸幣10000，還有一些不知道有什麼用處的東西。

頁麵底端有一行小字：這條街322號。

程雁抬手，觸碰到那行字的時候，自己出現在了一棟公寓裡。

公寓麵積不大，擺放了許多家具，淡色的裝修風格很是溫馨，陽台上還養著幾盆綠植。

程雁看了眼床上粉綠色的床單，“好醜。”

在雲川市的家，或許稱為住處更合適，除了基礎的生活用品並沒有其他的裝飾，牆上不會出現掛畫，桌子上不會有花瓶，程雁也不會養綠植。

畢竟不是自己的住處，自己沒有理由擅自改變彆人精心裝點的家，程雁還是躺在那片粉綠色中休息了。

程雁再次睜開眼睛時，自己又回到了現實的住所。

程雁摘掉設備，【伊甸園】的時間流速和現實相同，也就是說，自己在遊戲中待了十個小時。

隻是為什麼自己會突然從遊戲中退出呢？程雁回憶起最後在【伊甸園】中的場景，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夢。也許是有關賈綰佳的經曆。

程雁重新查看了一遍遊戲介紹，確認了不存在有人頂替自己的可能。

很明顯問題出在自己身上，程雁找不出原因，隻得將設備再次戴上。

自己又躺在了粉綠色的床上，周圍還保持著自己剛見到時的樣子。

進入遊戲時，自己已經按照記憶中昭昭的樣子，定製了NPC，隻是應該去哪裡找她呢？

在青何縣的時候，自己每次不想上補課班都會去公園坐著發呆，每次都會在那裡碰到昭昭。

程雁走出公寓，決定去公園碰碰運氣。

【伊甸園】不知何時換上了夜空的裝扮，抬起頭，頭頂懸掛著無垠星河，這是在現實的城市中看不到的景象。

在去往公園的路上，程雁仔細查閱了一下【伊甸園】規則：

伊甸園和雲川市時間流速相同，施行同等法律法規。每位進入到遊戲中的初始玩家都擁有1萬伊甸幣用於消費，玩家可以通過勞動、贈予、自由交易等方式獲取。除有血緣關係的定製NPC外，其餘NPC初始記憶為空白，需要玩家主動認識。

玩家可以通過在【背包】頁麵點擊住址，一鍵回家。玩家再次上線默認回到上次離線位置，也可以選擇手動存檔。

程雁朝著地圖上指示的公園方向行進，路過一家花店。

伊甸園和雲川市很像，幾乎可以說是線上版的雲川市，連五月份還透著些許涼意的夜晚都被完美複刻。

涼風吹過發梢，撥動花店門前的風鈴。程雁循著聲響望去，透過櫥窗看見一個年輕女孩在打理一束花。

程雁想到了和女孩年齡相仿的昭昭，昭昭應該也會喜歡花吧。第一次重逢，應該正式一點。

推門走進去，程雁才看見女孩坐在被花叢擋住的輪椅上，藍綠色的長裙下空蕩蕩的。

程雁下意識地看向女孩頭頂，一片空白。不是NPC，那是玩家還是定製NPC呢？

胸口處抽痛了一下，不知道是自己突然有了共情，還是這具身體本能的反應。

“你好，請問怎麼稱呼？”女孩操控電動輪椅來到程雁麵前。

“程......哦，姓賈。”差一點就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

“賈小姐，請問需要什麼花？”女孩微笑著看著自己。

程雁看著周圍紛雜叫不出名字的花，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昭昭的喜好。

“是想要送給自己還是送給......”

“朋友。”程雁目光落在一片紫色上。

“是喜歡紫色係的花嗎？”女孩注意到程雁的目光，“紫羅蘭，鬱金香都很適合，還有.....”

“那是什麼？”程雁指著角落裡的一瓶花。

“鳶尾。”

原來叫這個名字啊。程雁不止一次在昭昭的畫上見過它，那是種不生長在雲川市的花。

“就要這個。”

“還需要彆的嗎？”

程雁第一次送花，不知道應該搭配些什麼，女孩很認真地幫忙挑選了配葉和包裝紙。

“多少錢。”

“新人價9.9。”女孩將包好的花束遞到程雁手上，“喜歡鳶尾的人不多，你很有眼光。”

程雁不喜歡花，對什麼花都不感興趣。喜歡鳶尾的，應該是昭昭。

程雁付了錢接過花，女孩依舊麵帶微笑禮貌和程雁告彆。

程雁來到公園，還有一小時閉園，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一個小時裡找到昭昭。

程雁拿著花，沿著公園人行道行走，遇見了幾個和昭昭很相似的女生。

十年未見，有關於昭昭容貌的記憶早已模糊，隻剩下直覺——能夠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來的直覺。

程雁走到公園中心的人工湖，這裡是公園人流量最密集的地方，在這裡碰碰運氣吧。

程雁在湖邊的長椅上坐下，觀察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那是個周末，按理說程雁應該去補課班的，但卻出現在了縣郊公園。

程雁找了處視野好的地方，觀察著公園裡的每一個人。打牌的，跳舞的，賣澱粉腸的，搞行為藝術的。

還有和自己一樣，什麼都不乾的。

程雁注意到不遠處長椅上坐著的女孩，她就隻是在那裡坐著，平靜地看著每一個路過的人。她的安靜和周圍的喧鬨格格不入，也極大地吸引了程雁。

程雁走過去，還未靠近，女孩腳邊打盹的橘貓突然驚起跑遠了。

女孩轉頭看向程雁，那雙灰藍色的瞳孔似乎擁有令時間暫停的能力，程雁的心跳停了半拍。

“抱歉，把你的貓嚇跑了。”

那是程雁和昭昭的第一次見麵。

“沒事，本來就是流浪貓。”昭昭說她已經喂那隻貓有兩三個月了，她還給那隻橘貓起名“鈴蘭”。

“鈴蘭有點膽小，有點怕生。”

“嗯。”程雁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從記事起流浪貓流浪狗看見自己掉頭就走，似乎很怕自己不願意和自己親近。

程雁倒是也接受了這件事，反正她對於動物也沒什麼特彆的情感，說不上害怕也說不上喜歡，隻是接受有某些和人類不同的物種出現在地球上。

之後程雁陪著昭昭投喂流浪貓狗的時候，都遠遠站在一旁看著。

昭昭有時會笑程雁害怕小貓小狗，程雁沒解釋。她試過靠近一隻流浪貓，還有三五米的距離，那隻貓看見程雁就呲牙咧嘴，衝著程雁哈氣。

公園裡的流浪貓一天比一天少，程雁怕把這隻昭昭喂這麼久的貓也嚇跑了，趕緊退後到了貓看不見自己的地方。

那隻叫鈴蘭的貓，也再沒出現過。

“各位遊客，本園將於十五分鐘後閉園，請合理規劃遊玩時間，及時出園，感謝您的配合，祝您生活愉快！”

廣播聲響起，打斷了程雁的回憶。

程雁看著向出口方向行進的人群，沒有見到昭昭的身影。

程雁拿起花束，正欲起身離開，感到腳邊有團毛茸茸的東西絆住了去路。

程雁低頭，一隻胖橘貓在蹭自己的褲腿。

程雁伸出手，試探性地戳了戳橘貓的頭，沒有跑開。終於有動物願意靠近自己了。

程雁第一次在彆人的身體裡，體會到了擼貓的快樂。

可能是覺得程雁一直戳自己有些煩躁，橘貓抬起頭，程雁看著橘貓鼻子旁邊的那撮白毛。

“鈴蘭？”剛叫出口後，程雁就覺得自己搞錯了，這裡是遊戲世界，鈴蘭怎麼可能在這裡。

“喵嗚。”橘貓懶洋洋地叫了一聲，似在回應程雁。

程雁不停揉搓橘貓的頭，不管它是不是鈴蘭，至少它沒有跑開。

“這是你的貓嗎？”

程雁抬頭，周圍空氣凝聚，風速緩慢，陷入一片灰藍色的宇宙裡。

“你好，我叫......”

“昭昭。”條件反射地喊出那兩個字。即使是和記憶裡的形象天差地彆，依舊能夠憑直覺認出來。

隻有在昭昭身邊才有這種感覺，時間暫停，心跳停止，生命和時間都不在流逝。

“好久不見。”久到程雁忘記了要將鳶尾花束送給昭昭。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賈綰佳。”私心讓她想說出自己的名字，理智阻止了她這麼做。

“它呢？”

“鈴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