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時分，日上三竿，程雁來到青何一中門口時碰見了宋瀅和自己的班主任宋集英。

“宋老師好。”

沒想過班主任會來的程雁有些尷尬。

“程雁啊，長高了不少。”

快十年沒見，程雁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宋集英也有些不適應。

“程雁，是我要小姨一起來的。”宋瀅站出來打圓場。

有宋集英在，門衛沒有阻攔兩人，隻是象征性地問下程雁她們是來乾嘛的。

“我的學生，放假回來看看我。”宋集英在入校登記表上簽下三個人的名字，帶著兩人進了學校。

學校一共六層，程雁記得檔案室在四樓，有宋集英在場，一時半會找不到理由獨自去檔案室。

程雁跟在兩人身後，四處打量這座學校，又熟悉又陌生。她對這裡沒什麼特彆的感情，一如她記不住在這裡認識過的那些人。

不知覺間走到宋集英的辦公室，宋集英拿出鑰匙開門，“程雁現在做什麼工作呢？”

“我？”話題突然扯到程雁身上，程雁有些意外。

沒等程雁想好怎麼回答，宋瀅就搶先替程雁回答了。“小姨，程雁現在在娛樂公司上班，和好多明星都是同事呢！”

“是嗎？那挺好的。”宋集英目光在程雁身上劃過，印象裡高中的程雁不愛說話，沉默，不和同學交流，在班裡並不突出，她沒想到這樣性格的程雁會入職業界知名娛樂公司。

“小姨，這次回一中還有一件事。我需要去檔案室一趟。”

檔案室？程雁聽見這幾個字神經繃緊，宋瀅她要去檔案室做什麼？

宋瀅見小姨一臉疑惑，連忙解釋，“我檔案裡高中部分有些資料破損了，需要重新填寫補辦，我來學校找下原件。”

宋瀅當然不可能說她要找程雁的檔案，隨便扯了個慌，宋集英也沒有懷疑，給管理檔案室的老師打了電話。

有宋集英這位資深教師的牽線，檔案室老師爽快同意了，讓宋集英帶著那位學生過來。

程雁在一旁聽著，學校檔案是不會隨便給畢業學生看的，眼前就是一個好機會。

“要不我也去吧，檔案那麼多，我可以幫你們找找。”

宋瀅有些猶豫，要是被程雁發現自己找的是她的檔案，很難解釋清楚。不讓程雁一起去，也容易被懷疑。

“好啊，一起去吧。”宋集英一點都沒疑心這兩個人。

四樓檔案室，三人在尋找不同的檔案。

宋瀅在尋找程雁的名字，程雁在找名字裡有“昭”字的女生，隻有宋集英認真尋找外甥女宋瀅的檔案。

檔案是根據班級分區，按照姓氏首字母排序，找到規律後，宋瀅很快鎖定了程雁的檔案，不過無法當著兩個人麵拆開。

宋瀅在猶豫要不直接把檔案偷走算了，程雁指著角落的電腦，“那個電腦是不是可以檢索檔案所在的位置啊？”

程雁是想用電腦檢索有沒有昭昭的名字，宋瀅想到了電腦裡可能有電子版的檔案。

“應該是可以的。”另一邊架子後的宋集英探出頭，“不過我不會用，你們可以試試。”

宋瀅走到電腦麵前，趁著兩人沒注意搜索程雁的名字。

宋瀅快速瀏覽了一下程雁的檔案，怕被另外兩人發現，來不及細看，用手機錄下全部內容。

把視頻發給王覓舒後，宋瀅快速關掉頁麵，清理痕跡。見程雁看過來，宋瀅開始瀏覽名單列表。

“找到了，在這裡。”宋瀅象征性地拍了幾張自己檔案的照片，“我拍好了，走吧。”

程雁還沒有找到昭昭的名字，宋瀅和宋集英都往門口走了，自己也沒有緣由繼續留在檔案室。

王覓舒的工作效率很高，剛收到視頻不到五分鐘，就給予了宋瀅回複：完成的不錯，明天回來上班。

宋瀅：不是五天假期嗎？這才兩天。

王秘書：遊戲馬上就要開服了，你確定代碼沒問題了？

宋瀅憤怒無處發泄，就算自己寫的那部分問題，其他有問題的部分還是會被賴到自己身上。

宋瀅：知道了，明天上午回去。

宋瀅被緊急喊回去加班，程雁留在青何縣繼續度過她的三天假期。

程雁在酒店躺了三天，除了外賣員就沒有見過彆人。

假期的最後一個晚上，程雁打遊戲是撇到窗外高樓大廈的燈光陸續亮起，萌生了想出去走走的想法。

九年了，自己還從沒有認真看過這座城市。

程雁在網友評選出的榜單裡找到了一家評分靠前的烤肉店，決定去所在的商場逛逛，解決一下晚飯。

九年，一切已是物是人非。一個人走在曾經走過的地方，周邊卻是陌生的環境。在曾經熟悉的城市，碰不到曾經熟悉的人。

可能是看程雁一個人吃飯太可憐，也可能是商家真的在搞活動，她就是那位幸運客戶，服務員給程雁這桌送了份果盤。

程雁禮貌地謝謝，從來不覺得幸運和自己能有什麼關係。

商場裡多是結伴而來的年輕學生，程雁獨自一人，有點格格不入。

九年未見，青何縣的消費水平提高了，程雁有些感概自己在雲川市掙的工資都不能在青何縣無憂無慮的生活。

離開商場，程雁在路口等紅燈，抬頭看到對麵的女生染著一頭紅色的頭發。

程雁感到胸口出有些異樣，有些什麼安靜很久的東西開始躁動。

程雁和昭昭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昭昭在畫畫，一個紅頭發的女孩在跳舞。

這是誰。程雁問。

這是我。昭昭說。

不像。程雁搖頭。

昭昭總是帶著帽子，各種各樣的帽子，昭昭會有紅色的帽子，但是昭昭沒有紅色頭發。

還有昭昭一直坐著，昭昭會畫畫，昭昭不會跳舞。

我總有一天會成為這樣的。昭昭說。

程雁沒說話，她要搬家了，有點遠，可能就不能來找昭昭了。

程雁，我想離開了。昭昭說。

程雁繼續沉默。

綠燈亮起，程雁往馬路對麵走去。和一群說笑的女生擦肩而過時，一陣水蜜桃奶糖的清香飄過，觸動了神經深處的記憶。

程雁回過頭，人群中沒有熟悉的身影。

你要去哪兒。程雁問。

開玩笑的，我一時半會還走不了。昭昭往程雁手裡塞了一塊奶糖，水蜜桃味的。

程雁吃著奶糖，沒有回答。她以為昭昭說的是考大學的事，她聽說昭昭快要高三了。

眼看綠燈快要結束，程雁加快腳步走到對麵。再回頭看時，人群熙熙攘攘，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程雁想到什麼，打開X公司官微，沒有消息。

報名時間說是一個月，其實想要參加的人前三天就會提交資料，官方一周左右就能審核完畢。剩下的二十天時間裡，就是在等一個不可能的希望。

十年前的某個晚上，程雁補課班放學，走出來的時候路燈都下班了。

她有些意外昭昭會來找她。

程雁，我要走了。昭昭說。

好，等我去找你。程雁說。

程雁以為昭昭要考大學，那時候她毫不猶豫地相信，她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短暫地分開不會影響什麼，她們總是會見麵的。

以至於程雁忽略了那個寒風瑟瑟還飄著雪花的夜晚，那根本就是和高考不相乾的季節。

那是她們最後見麵的一個夜晚。

一年半以後程雁填誌願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兒，她隻知道自己要離開青何縣，她要去找昭昭。

她不知道昭昭在哪裡，也不知道哪裡能找到她。

她記得昭昭說，想去海邊，她去了雲川市。雲川市有一大片水。後來程雁知道那叫湖。

她記得昭昭說，想看見電影裡的科技城市，她學了計算機。

程雁想隻要她努力靠近昭昭的喜好，她們總會相見的。

不是沒有過不好的想法，但是昭昭說過她們會再見麵的。

程雁怕是官微沒有看到自己的留言，將報名材料重新整理了一下又發送了一次。

總會再見麵的。萬一就是在【伊甸園】呢。

X科技大樓頂層，王覓舒正給陸予知彙報資料的時候，陸熠直接推開門。

傳言陸總和他這位高材生侄子有些不對付，找了個借口給叔侄兩人留下單獨說話的空間。

眼見著王秘書把門關上，陸熠開口。“陸總。找我來有事？”

自從陸予知接替公司，陸熠就沒有喊過陸予知叔叔。

“小熠啊，這公司是我哥的心血，你是他唯一的兒子，這公司最後還是要你來繼承的......”

陸熠沒說話，表情冷淡。他太清楚自己的叔叔在想什麼了，他就算回公司又怎樣呢，股份和X公司的核心技術在陸予知手裡。

“我知道你是為什麼去上熱搜娛樂公司，他現在和咱家可是有合作。”

陸熠攥緊拳頭，忍著怒氣沒給陸予知一拳。

“回公司的事等我博士畢業再說。”陸熠想著先拖著，等明年畢業了，要麼留在學校教書，要麼出國，總之是不可能回來的。

“小熠啊，我沒有說讓你離職。”

陸熠盯著陸予知，試圖看穿眼前的人。

“你和程雁是一個公司的，你認識她不。”

陸熠想到幾天前陸予知打電話問程雁的聯係方式，陸予知找一個普通員工做什麼，像程雁這樣的幕後人員上熱搜娛樂公司有幾百個。

隻是聽自己團隊的工作人員提起過程雁，是個專業性很強，工作效率很高的人，唯一的缺點就是性格，有點難相處。

“小熠，隻要你幫叔叔一個忙，叔叔就不乾涉你的事情。公司會一直給你留著，等你想回來的那天。”

輾轉回到酒店的程雁，收到了陸熠的消息：在嗎。

程雁剛入職公司的時候，就聽說陸熠的傳說了。陸家唯一的繼承人，他父親陸予洺就是創建X科技公司的人。

程雁對於陸熠這種顏值高、學曆高的優秀人士一向是敬而遠之，她也是前不久剛知道陸熠早就和上熱搜公司簽約了。

程雁想起上次發布會的事，陸熠和左佑似乎還有點關係。

陸熠又發了一條消息：我叔叔想見你，問你近期有沒有時間。

陸予知？倒是還忘了X公司現任總裁和陸熠的關係。

程雁：周五中午吧，我去X公司拜訪下陸總。

陸熠：好的，我和你一起去。

程雁應下來，還是給王覓舒發了預約見麵的工作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