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沈桓想再進一步,好好看個清楚,卻受一陣巨力的影響,被強行推出迷霧之外。
鮮血從他的嘴角流下,沈桓終於抑製不住體內亂竄的靈力,他猛地咳了幾聲,胸腔顫抖著,乾嘔出一團團血塊。
他這會兒隻能靠著劍撐住身體,而不至於半跪下去。
實在是有些太狼狽了,沈桓忍不住想,如果不是他抽掉了半身靈力,大概還不至於會這麼狼狽。
躲在一旁的燕兒此時回過神來,眼角通紅,撲上來幾乎質問道:“都是你!你為什麼要害死我阿婆!!……阿婆…!!”
沈桓沒力氣動彈,隻好挑挑劍身,用劍柄壓住燕兒的手:“聽我說,我們現在的處境很不對,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現在我們還能去救你阿婆。”
燕兒聽的似懂非懂,而沈桓卻沒時間再解釋了,他冥冥之中有一種預感——他在被什麼人注視著,而未來即將發生。
他問道:“臨江城到底發生了什麼?”
燕兒緩過氣來,她的呼吸還有些不平穩:“我回到臨江城的時候,災難已經發生了,所有入眼的東西都被燒毀了,大家都死了,阿婆也死了,那場火怎麼都撲不滅,聽說在臨江城燃燒了三天三夜···”
“你為什麼會說,是我殺了你阿婆?”沈桓看向她。
燕兒的身體微微顫抖著:“阿婆留下的遺書裡,我有見過你的畫像。”
“我的畫像?”
燕兒點了點頭:“我找找阿婆的遺書。”
她在身上翻找著,過了好一會兒,她疑惑地開口:“我明明記得我放在身上的,怎麼不見了?”
沈桓心裡的疑惑越來越大,所有的事情都堆積在他的心頭,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
“真的不見了嗎?”沈桓握緊了劍柄,他手臂緊繃著,凸顯出一種格外緊張的情緒。
燕兒被他帶的也緊張了起來,再度翻找了起來,可還是什麼都沒找到。
沈桓沉沉歎一口氣:“算了,你帶我去城主府吧。”
燕兒朝他投來格外複雜的眼神:“你從哪知道臨江有城主府的?”
沈桓後背一涼,他心頭升起一種恐懼感,現實的錯亂和荒謬讓他沉默了下來。
“我在這裡去過城主府。”沈桓在片刻後,回過神來,說道。
燕兒不知道他說的這裡是指什麼,但聽了這話,她麵上流露出格外驚懼的表情。
“城主府發生了什麼?”
燕兒左顧右看,確認周遭沒有任何人,然而她說出來的話,卻讓沈桓在豔陽下平白生出冷意。
“城主府早在二十年前,就被人屠了滿門啦!”
明明她剛剛還充滿恐懼,在說到這話時,她竟然笑了起來,扭曲的笑意在她臉上浮顯,像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一般:“哈哈哈哈哈哈,我瘋了!所有人都瘋了!!臨江城的所有人都瘋啦!!我們所有人都是臨江的祭品啊啊啊啊啊啊!!”
她用力掐住自己的脖頸,窒息感讓她的臉頰變得通紅,沈桓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腕,想讓她鬆手,可那雙手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控製,死死地掐住咽喉。
沈桓彆無他法,抽出劍就要斬斷她的手腕,手起劍落,燕兒就像沒有一點痛感,朝他露出一個格外詭異的笑容。
但更令人遍體生寒的是,明明已經被砍斷了手腕和手臂的鏈接點,那雙手仍舊抓住脖頸不放,直到她斷了氣,青白色的手才僵直著直倒倒地落在地上。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沈桓斂眸,給她合上雙眼,將最後一張符咒貼在她的腦門上,低聲念起了往生經。
這往生經也是師尊教給他的,沈恒垂下眼簾,帶著說不清的心思,念完了一段經文。
沈桓給她挖了一個小小的墳包,將先前放在靈戒的那具骨架也一起放了進去。
在做完這一切後,他接著抬腳往前走去,眼前的場景都是他見過的,還沒有被大火燒毀的臨江城。
他本想和暮景明聯係,然而他身上的玉牌在這裡失去了作用,玉牌是學宮發給他們的,按理來說,應當不可能會出現聯係不上人的情況。
那他現在是哪裡?沈桓走了半天,也沒看見有人影,家家戶戶都緊閉著大門,隻有太陽還照舊懸掛在半空中。
沈桓聽見另外一頭傳來人群的熙攘聲,他便朝著那方向走去,片刻後,他頓住腳步,緊緊盯著那扇不停有人進出的門。
門上鐫刻著三個大字。
城主府。
——
沈桓穿著一身白衣,裝作賓客混入了人群裡。
城主府今日似乎是在辦喜宴,來來往往的人都洋溢著笑,大紅燈籠高高掛在城門上。
沈桓莫名覺得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但眼前的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有著一座城應該有的一切。
剛剛與現實的割裂感一下就消失了,在恍然之中,沈桓竟真的以為自己是來參加新婚的客人。
等等,他猛地搖了搖頭,他怎麼會知道是新婚?
沈桓驟然回過神來,他直直對上一張充滿詭異笑容的臉,他被嚇了一跳,差點沒控製住手中的劍。
“客人,您請收好。”管事朝他遞來一張麵具,嘴角又裂開幾分:“今天是小姐的喪禮,請注意禮節,不要和其他客人對視。”
沈桓若無其事點點頭,將麵具接過來,沒有要帶上的意思。
管事朝他投來意味頗為深長的一眼:“請客人戴上麵具,主人邀請的貴客裡,有很多都不喜歡和人對視。”
沈桓隻好戴上麵具:“謝謝管事提醒。”
他來過一次城主府,儘管他不太記得住路,但也能看的出來這裡和先前來的那一次不一樣。
沈桓心裡大概有了推測,他現在所在的時間,很有可能是城主府發生慘案前的一段時間。
還有剛剛那管事和他說的話,也讓他很在意,為什麼會特意強調他不要對視?
沈桓揮手,劃出一道水鏡來,他的幻術在這裡也失去了作用,露出一雙金燦的眼眸。
這還是沈桓第一次遇到幻術不起作用,他咽下兩顆丹藥,強行提起靈力,想要遮掩不正常的眸色。
但他沒能成功,本就乾涸的靈力被壓榨的更厲害,沈桓隻能再度咬出一口血,用符咒維持幻術。
做完這一切,他才從不惹人注意的角落裡出來,出乎意料的是,城主府的內部還要大上許多,周圍時不時有著戴麵罩的人走過。
他們都低著頭,儘量不與任何人對視。
沈桓也學著他們的樣子,耷拉著腦袋,仿佛地上有著不得不看的東西似的。
被他縮小,彆在腰上的本命劍代替了靈力,稍有不對就在他腰間震上兩下。
沈桓當然清楚這裡處處透露著詭異,可他跟隨著這些賓客走了半天,也沒見著他們到底要去哪裡,正當他想著要不要去找下線索的時候,一道重重的鼓聲從遠處傳來。
“咚!咚!咚!”
隨著這鼓聲,便有數十名懷抱著金元寶的小儇進入內院,周遭的賓客都自覺繞到一旁。
沈桓也跟著他們站在一塊,甚至還往後縮了縮,把自己藏在人群裡麵。
那名管事就在小儇的身後,隔著人群朝沈桓看過來,沈桓下意識又往人群裡躲了躲,他還不想被這管事給盯上。
管事揚高了聲音唱道:“迎小姐入堂——!”
遠遠的,沈桓就看見一旗八台花轎走了過來,他稍微抬起一點頭,隻看見周圍所有人都盯著那台花轎。
花轎厚厚的簾子隔絕了賓客的視線,坐在裡麵的人應該就是城主府的小姐,可剛剛的管事還說今天是小姐的喪禮。
而且滿城主府都掛著紅燈籠,怎麼看都不像是辦喪事的樣子。
沈桓再仔細一看,發現那幾個小儇懷抱裡的金元寶都是紙疊成的,隻是做的格外精細,看不大出來是紙做的。
是配冥婚嗎?在反應過來這一點後,整個城主府的詭異感也可以解釋了。
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都超過了沈桓的預期,若是早知道臨江城的任務這麼麻煩,他說什麼都不會接下。
然而眼下他不得不跟著這群賓客走進婚堂,其實比起新婚,看上去更像是靈堂,如非周圍掛著的都是紅色的帷幕和燈籠,他乍一眼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所以臨江城變成現在這樣,是和這場冥婚有關係嗎?沈桓垂著頭,儘量不和任何人對視,他還不清楚管事說的貴客究竟指的是誰,眼下最好還是不要多事。
即使他很清楚這一點,在聽見花轎裡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時,還是忍不住探出一點靈力去探查。
像觸須一樣,細小的靈力從他身體裡伸出,一路探到花轎前,僅僅是這樣,都讓沈桓差點再咳出一團血來。
好在,他能聽見花轎裡的聲音了。
“燕兒,你說,我明明要死了,為什麼還要嫁給死人呢?”身著著紅嫁衣的小姑娘問道,她的聲音還有一點哽咽,很不解的樣子。
燕兒似乎是想去抱住她,但沒伸出手,隻安撫道:“沒事的,小姐,等儀式過了就好了。”
她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而在片刻後,雙雙歎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小姐又問:“聽說你阿婆病了?”
“嗯,”燕兒聽上去有些低沉:“夫人說,等小姐婚事結束,就讓我回去照顧阿婆。”
接下來便沒有聲音了,沈桓將靈力收了回來,若無其事地低著頭,城主府的小姐還沒有過世,就被配給了這位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新郎。
還有燕兒,她到底在這裡又是什麼角色?
新郎本人沒有到場,新娘子也沒有下花轎,取而代之的是兩尊紙紮的人偶,拜了公堂。
賓客似乎沒有一個人對此有疑問,都老老實實地低頭觀看,那種強烈的,和現實分割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這回沈桓沒再抑製住,本命劍朝著身後猛地刺去,被來者握住劍刃,前後不過三秒鐘,沈桓聽見他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貴客,請您不要打擾婚事的進行。”管事先開口道,他張開劍刃的掌心,沈桓瞥了一眼,發現他手裡沒有傷口。
沈桓接著垂眸,裝作他說的人不是自己一樣,那管事笑了兩聲,俯身在他耳邊道:“鬼師,城主在前廳等您。”
鬼師?沈桓心臟重重一跳,直覺有什麼更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