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前，也就是陳念恩和她的機器人剛到鐵市的時候，她的父母就在家中離奇死亡。根據當地警察局傳過來的資料，兩人皆是死於顱內微型炸彈爆炸。
顱內微型炸彈爆炸？
聽著應該是需要通過遙控，或者定時裝置來實現。
到底什麼人殺人會事先在對方大腦裡植入微型炸彈？
林川的腦海裡首先浮現了一個嫌疑人。
源飛似乎看出了林川心裡所想，問道：“老大，需要去審一審那個機器人嗎？”
審問一個機器人？沒這個必要。
機器人都是按照人類的指令行事，就算真的審問他們，他們也隻會將所有的責任推卸到人類身上。但是……他想起剛才陳念恩說的一句話，這個機器人是自願跟著她來鐵市的。
如果她沒有說謊，這個機器人，或許真的不簡單。
林川沒有回答，而是直接轉身走向關押那個機器人的拘留室。
和陳念恩相比，阿隱就沒那麼舒服了。他四肢都被特製的鐐銬鎖住，無法動彈。
他的外表和普通人類並無什麼不同。隻是，儘管他額前的頭發垂落了下來，遮住了他半隻眼睛，他卻沒有半點憔悴的樣子。
看到林川走了進來，這個機器人神色立馬緊張起來，問道：“念恩呢？你們把念恩弄哪裡去了？”
林川有些意外，他在這裡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被抓進來的機器人，首先關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人類。
林川淡淡地說道：“她沒事，至少目前為止。”
阿隱著急地說：“你們不要為難她。她就是個小女孩，她什麼都不知道！”
林川的雙眼直視著阿隱，臉上終於露出淡淡的笑容。
這個叫阿隱的機器人，不僅擁有人的外表，從他剛才說的話來看，就連他的意識，都幾乎和人類一模一樣。這麼看來，這個機器人身上，很有可能藏著所有他想要的秘密。
“我知道。所以我來找你。”
阿隱沒有說話，看著林川，他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被抓進來，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麼。不過，他知道他們肯定已經審問過陳念恩，並且在她身上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你想知道什麼？”
雖然明知道他不是人類，無法通過他的微表情去判斷他是否說謊，但是出於職業習慣，林川依然用深邃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阿隱，問道：“你的製作者是誰？”
阿隱：“陳垣。”
林川：“為什麼你的資料裡製作者一欄是空白？”
阿隱：“我不知道。”
林川：“陳垣隻是一個戶外探險家，為什麼他會製作機器人？”
阿隱輕笑一聲，說道：“一個人會兩項技能，並不是什麼出奇的事情吧？”
林川並沒有這麼容易被忽悠過去，他半眯著眼睛，朝著阿隱走近半步，說道：“你不是一個普通的機器人，你是一個高度智能化的機器人。難道，你不覺得這個跨界有點太大了嗎？”
其實阿隱也不明白。
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個人會說博士是一個戶外探險家，在他的認知裡，博士就是一個科學家，是他的製作者。
戶外探險家？根本不可能，相比去戶外探險，博士更喜歡待在實驗室裡。
但他不想對眼前這個人和盤托出。
“這個跨界大不大的，你應該去問博士本人吧。”
“我也想。”林川勾了勾唇，說道，“可是，他們都死了。”
阿隱眉頭皺緊，心頭莫名一墜，緊張地追問道：“你說誰死了？”
“陳垣，和他的妻子郭喬。”
“不可能！”阿隱大吼道，拒絕接受這個事實，“絕對不可能！我和念恩離開的時候，他們還好好的！”
“是啊。這也是我來找你的一個原因。你覺得，會是什麼人殺死了他們？”
阿隱仍然眉頭緊鎖，說：“我不知道。博士一向待人友善，在風塔村很受村民愛戴。夫人就更不用說。我不覺得有人會想要殺他們。”
林川輕輕笑了一下，意味明顯地說道：“我聽說，你是主動要跟陳念恩來鐵市。陳垣是你的主人，沒有他的指令，為什麼你會自己決定跟著陳念恩來鐵市呢？”
阿隱掀眸看向林川，他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覺得是我殺了博士他們？”
林川依然微微勾著唇，說道：“你真的很聰明。”
聰明得，簡直讓他覺得是和一個人類在聊天。
“真是可笑！我為什麼要殺他們！”
“這就是我想從你身上得到的答案。”
……
從阿隱那裡出來，林川將陳念恩的智能終端遞給源飛，說：“把陳念恩放了。”
“什麼？”源飛以為自己聽錯了，“為什麼？”
“我跟鐵市大學聯係過了，她確實是鐵市大學的新生。而且她並不是那個機器人的主人，根據兩人的說法，是那個機器人主動跟著她來鐵市的，所以這麼說來，這件事與她無關。”
源飛：？？？
源飛：“老大，你實話跟我說，你是不是被那女的用美人計迷惑了？”你自己聽聽你剛才說的是什麼話！有多牽強自己不知道嗎？
林川犀利的眼風掃了過去，源飛感覺到一把無形的刀在自己眼前飛過。
他立馬接過陳念恩的智能終端，舉起雙手作投降狀，說：“立馬去辦！”
林川當然知道陳念恩身上的疑點仍未洗清，但是他從未遇過這麼棘手的案子。
這個陳念恩，也不知道是真單純還是假天真，從她的嘴裡套不出一句有用的話。而那個機器人，則是真的聰明，說的每一句都滴水不漏。
既然如此，把他們繼續關在這裡也沒用，倒不如把他們放出去，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當然，那個機器人是不可能放的，這樣一來，隻能將陳念恩放了。
他看著源飛拿在手上的智能終端，反正他已經在上麵裝了追蹤裝置和監聽設備。
……
林川回到辦公室繼續處理其它工作，突然間，“啪”地一聲，一雙纖細白嫩的手掌拍在他的桌子上，一道小小的黑影擋住了他眼前的光線，在桌子上投下了一小片陰影。
他抬眸，看著眼前將雙手撐在他的桌子上，一臉焦急的女孩。
女孩身後，是匆忙趕過來的源飛：“對不起，老大，我叫了她走的，但她死都不走。我趕都趕不走。”
林川點點頭，看著陳念恩，語氣平和地說：“你可以走了。”
“那阿隱呢？”
林川低下頭，假裝忙碌，繼續處理自己的工作：“你說跟著你的那個機器人？他不能走。”
“為什麼？”陳念恩追問道，“我都跟你說了，他當時就是為了保護我。這也算是正當防衛吧？而且，他也沒傷到任何人。”
“先不談這件事。”林川打斷她說，“光他是一個未經登記的機器人這一件事，我就可以直接將他銷毀。”
陳念恩一怔，白皙稚嫩的臉上，立馬籠罩上一層愁雲。
“真的沒有彆的辦法了嗎？隻是沒登記而已，我們現在去登記還不行嗎？”
林川用手指捏了捏眉心，強壓下自己的不耐，解釋道：“他無法登記。”
“為什麼！”
“暫且不說這樣做不合流程。就算我給你們破例，這個機器人也是一個高度智能化的機器人，甚至接近人類意識，已經遠遠超出了安全條例所規定的標準，根本無法通過檢測。”
陳念恩張了張嘴，還想反駁，卻又找不出一個理由。
鐵市這個地方的規矩，似乎很多都和風塔村不一樣。
她好像都沒法用風塔村的那套邏輯來和這裡的人辯論。
難怪，爸爸說，鐵市是一個很危險的地方。
她有些後悔了，她不應該來，她更不應該帶阿隱來。
林川的耐性幾乎到了極限，語氣森冷地對陳念恩說：“至於你，現在馬上給我離開。”
陳念恩的嘴角微微抽了抽，似乎想哭，又拚命忍住了。她挪動著腳下的步子，慢慢地轉身，準備走出去。
林川搖搖頭，輕歎了口氣，剛準備俯首工作，突然麵前的人又轉過身，走到他麵前，大義凜然地說：“我不走！我就不走！我要待在這裡，我要和阿隱一起！既然你不讓他走，那我也不走，你們把我關起來吧！”
林川剛才被他嚇了一嚇，猛地抬起頭看著她，直到她話說完，林川仍抬著頭，怔怔地看著陳念恩。
是的，他被嚇到了。
他還是第一次看一個人類，竟然為了機器人，連自己的自由和安危都不顧。
“他值得你這樣做嗎？他就是個機器人而已。”
陳念恩的聲音有些哽咽，說道：“他不是機器人，他是我的家人。他是陪伴我長大的家人。”
家人？嗬。林川心裡忍不住嗤笑一聲，竟然有人會把機器人當成家人。
“行啊，你想被關起來是吧？那我成全你。”林川咬著牙點點頭，說，“源飛，把她帶回拘留室！”
源飛：呃……說放人的是你，現在說要關人的也是你。
源飛湊近陳念恩的耳畔，輕聲提醒她：“小妹妹，好好跟老大道個歉。既然老大放你走，你就走。為了個機器人，真沒必要。”
陳念恩還想開口說話，有人衝了進來，打斷了她說：“主管，研究院的秦院長找你！”
話音剛落，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就走了進來，他頭發灰白，卻精神抖擻，臉上掛著一副金絲眼鏡。
眼鏡下，是一雙冷銳狹長的眼睛。
林川趕緊站了起來，迎了上去：“秦院長，你怎麼過來了？”
這個中年男人就是鐵市人工智能研究院的院長秦天，他客套地握了下林川的手，目光沉沉，語氣平和地問道：“我聽說林主管你今天逮捕了一個機器人？”
林川微微挑眉，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這事怎麼還驚動了研究院？
他答道：“是的。”
“他現在在哪？”
“就關押在拘留室。”
秦天的眉峰微微上揚，臉上是按捺不住的興奮：“很好。麻煩林主管安排一下，我需要將這個機器人帶走。”
什麼？林川眉頭緊擰，語氣上卻是恰到好處的客套：“秦院長，恕難從命。我不能讓你帶走這個機器人，這是一個未經登記的機器人，按規定，應該銷毀！”
“銷毀？”秦天一聽，眼簾忍不住微微下壓，本就狹長的雙眼，顯得更加冷銳，“你可知道這個機器人的來曆？”
林川張了張嘴，又合了上去，他不知道，這也是他想知道的。
秦天的雙眼突然轉向陳念恩，細細地打量起她來。
陳念恩不知道這人是什麼來曆，隻是覺得被他盯得有些心裡發毛，卻又不敢說。
好在，秦天終於收回目光，問道：“這個女孩，就是和那個機器人一起的？”
林川應道：“是。”
秦天又忍不住看向陳念恩，嘴裡念道：“難怪……真是太像了。”
林川：“什麼太像了？”
秦天沒有回答，而是直接走到陳念恩身邊，將雙手搭在她的肩上，說：“林主管把人關在這裡這麼久，就沒調查過他們的身份？”
林川簡直像是一個啞巴吃了黃連一樣，他當然調查了，隻是暫時還沒調查出結果而已。
秦天嘴角上揚，看著林川問道：“林主管可聽說過路遠？”
路遠？林川當然聽說過，他是本世紀最厲害的科學家，曾發明了大腦移植術，能將人類意識移植到機器人。不過，在他這項研究馬上要成功的時候，他就失蹤了，至今20多年杳無音訊。
他的雙眼不解地看向陳念恩，又移到秦天身上，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這個女孩和她的機器人，跟路遠有什麼關係？
秦天看到林川這副表情，滿意地笑道，雙手輕輕地拍了拍陳念恩的肩膀，說：“她的爸爸，就是路遠。”
話音剛落，房間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陳念恩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覺得這位叔叔搞錯了。
而林川則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向陳念恩。
她是路遠的女兒？怎麼可能？她的爸爸不是叫陳垣嗎？
“所以……”秦天繼續說道，“這就是我為什麼要帶走那個機器人的原因。那個機器人是當年路遠的助理，全程參與了大腦移植術的研究，他的身上極有可能藏有大腦移植術的項目資料。這對我們研究院來說，是極其重要的研究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