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灰少爺飛上枝頭,被捉去燉湯了……(1 / 1)

作為一個認祖歸宗豪門的真少爺,喬琢身體力行地證明,豪門文裡那些套路都是假的。

哪怕他從小以養子名義寄住在喬家,認親轉正後,親生爹媽照樣敷衍疏離,大哥也不把他放在眼裡。

全家唯一的團寵——假少爺被送去韓國精心培養出道,如今嶄露頭角,前陣子他媽還捧著手機到處給人看他兒子演的狗血愛情劇。

而她生物意義上的真兒子,也就是喬琢,雖然卡上多了點錢,但名下沒有資產,還要淪為商業聯姻的犧牲品。

彆人野雞飛上枝頭當鳳凰,他飛上枝頭,正好被人捉去燉湯。

好消息是,跟他聯姻的對象是他暗戀七年的高中學長,他算是如願以償,做鬼也風流。

壞消息,人家對他根本不感興趣。

不然也不會在新婚之夜突然人間蒸發,到今天足足一個月,喬琢沒見過他人影。

喬琢沒乾報警這種自欺欺人的事,何況報了警也隻會讓他淪為笑柄。人還是要坦然麵對現實,他厚著臉皮找金助理,不出所料,對方稱徐總因公出差。

他也很客氣,恭喜恭喜,這種時候也要談的項目想必要值好幾個億。

金助理笑得都要哭出來了。

最後一次試圖聯係徐湛是在半個月前。

他不是那種自討沒趣的人,對方回避冷落,他也不想步步緊逼。結婚後他反而想通了,感情的事強求不來。他自以為暗戀徐湛七年,感天動地,實際上隻感動了他自己。

喬琢盯著客廳牆邊那幅裝裱好,但一直沒掛上去的結婚照,陷入了沉思。

“喬老師,東西重不重,要不要我幫你拿?”

玄關門口,一位像是剛剛大學畢業,臉上稚氣未脫的青年朝裡張望,在低頭看見高檔乾淨的瓷磚地板時,往裡邁的腿又猶豫地收了回來。

喬琢明白這是在委婉地催他了,手上動作加快,把最後一個蛋糕裝好放進紙箱。

他抱著滿滿當當的箱子走到青年麵前:“我們走吧,小張,麻煩你了。”

因為身體原因,他無法申請駕照,所以隻能讓慈善服務中心派人開車來接他。

來接他的這位,小張,是最近幾個月才剛來的誌願者,喬琢見過他一回,小夥為人踏實,聽說有個自閉症妹妹,也經常帶妹妹去參加未成年人心理健康活動。

小張替他接過箱子,香甜濃鬱的蛋糕味撲鼻而來。

視線順著縫隙往下,便看見了一個個金色焦黃的紙杯蛋糕,每一個上麵都用奶油精心擠畫出圖案,奶油上放著不同種類的水果,小張一時愣住了。

“喬老師,這裡少說也有四十個蛋糕吧,都是你一晚上做出來的?”

他知道,這個男人其實隻是被叫來救急的。

臨著前一天,活動原定參加的治療師老家出了急事,不得不趕回去,這個時候再找其他人已經來不及了。一番打聽下,六院的趙教授向他們推薦了這個溫和清秀的男人,說他雖然不是專業出身,但是繪畫技術好,心理治療實踐經驗也很豐富,足以幫忙開展活動。

他聯係到人也是昨天晚上了,本以為又是一個沽名釣譽的富二代,作秀還要人上門親自去請,所以他來之前心裡是裝了怨氣的。

“四十二個,正好孩子們一人一個。”

喬琢笑了笑,拉過安全帶坐在副駕駛上。

小張目光炯炯,看向喬琢的眼神頓時不一樣了。

活動很順利地進行。

會場布置在慈善中心三樓,來到這裡孩子都是有心理疾病的,最普遍的是社交恐懼,焦慮,自閉症,還有一些孩子患有注意缺陷和多動障礙,伴隨狂躁情緒,在座位上吵吵嚷嚷,安分不下來。

喬琢全程溫柔又耐心,把正好派上用場的小蛋糕分出去,堵上他們的小嘴。

又帶每個孩子都畫了一張畫,教他們用色彩來表達內心世界,還鼓勵他們進行小組合作,連一個半年沒說過話的孩子,都破天荒開口了。

家長和工作人員都待在會場後區,小張盯著男人溫柔文弱的側臉,似有浪花陣陣拍打在心頭,忍不住摒住了呼吸。

肩上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是趙教授的規培生戴玉,也是他大學同學,兩人交情不錯,她今天是代表教授來參加活動。

戴玉笑得一臉明朗:“彆想了,喬老師都已經結婚了。”

小張生硬地移開視線:“我又不喜歡男的,再說你怎麼知道人家結婚了。”

“喬老師上個月專門給我們帶了喜糖,全是國外進口的糖呢,光是一袋糖都得好幾百。”戴玉感歎。

小張心頭一動:“喬老師跟趙教授關係好像很好,他們是親戚?”

戴玉麵露古怪,嘴皮子嚅了一下,沒說話。

活動也差不多結束了,眼看著喬琢就要被一大群家長圍住攀談,戴玉趕緊擠進人堆裡,打著哈哈把喬琢一路護送到了門口。

“還好有你,差點就露餡了,一個家長還問我治療室開在哪裡。”

喬琢襯衫輕解,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皮膚被汗水浸潤得發光,笑起來眉眼動人。

戴玉看得一時晃了神,恍惚過來匆忙開口:“這個也沒關係,其實很多治療師本專業也不是搞這個的,都是慢慢實踐出來的,你今天已經做得很好了。”

喬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能幫上你們忙就好。”

他的本職是服裝設計,繪畫算是基本功,隻是他從來沒跟這麼多孩子相處過,他也沒想到自己能做得這麼得心應手。

“而且喬老師手藝也這麼巧,那個蛋糕光是聞著就好吃。”戴玉笑著打趣,“跟喬老師結婚的人可真是有福了。”

喬琢的嘴角扯出一個笑容,轉過頭若無其事地看天空。

太陽昏昏地沉下去了,小張跟在後麵出來,說順路送喬老師回家,喬琢也沒推辭,這裡離市中心確實有點距離,打車也不太方便。

三人並肩走在去停車場的路上,性格活潑的戴玉走在中間,尋找話題活躍氣氛:

“我剛才還看見一個新聞,一個富二代剛剛新婚,就飛去韓國出軌小鮮肉,那人好像還是我們市的呢,不知道喬老師你認不認識。”

喬琢心頭猛地一跳,身體深處湧上一股惴惴不安的感覺。

過了好幾秒才說:“哦,是嗎,什麼新聞我回頭看看。”

“哈哈,總之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要走到停車場的時候,喬琢停下來告訴兩人,自己突然想起來有個朋友正在在附近辦事,說了好幾天要找他吃飯,自己就不坐小張的車了。

小張看著他隱隱發白的臉色,有些擔憂:“喬老師今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喬琢點頭欲走,戴玉突然喊住他,臉上的表情比剛才多了幾分專業和嚴肅。

“喬老師,教授讓我問你,最近還接到過電話嗎?”

“沒有了,最近一次就是一個月前。”

戴玉鬆了口氣,又聽喬琢說:“放心,如果再犯病我會及時過來的。”

“好。”

喬琢走後,小張依舊一頭霧水,追著戴玉問:“你們在說什麼,喬老師有什麼病?”

男人看上去不過幾分蒼白羸弱,像泡在水裡的通體透潤的玉石,給人一種清涼冷寂之感,但那也是他氣質特彆,實在看不出是哪裡有病。

戴玉被他糾纏半天,實在不耐煩了,瞪他:“你說來找趙教授看的是什麼病?”

趙教授是六院頂尖的精神科醫生,學術方麵的成就也很突出,曾在學科領域頂級期刊上發表過多篇文章,在國內被視為該領域的標杆。

“可是喬老師看上去,很、很正常啊。”

戴玉瞥了他一眼:“張宇陽,虧你還是精神科畢業的,眼睛看見的就一定是真的嗎?五年前教授那篇轟動學術界的論文你還記得吧?”

張宇陽回想起來,教授那篇論文是對人格解離藥物治療的探索性研究,人格解離即是人們常說的多重人格。

“那篇論文,就是用喬老師的病例寫出來的。”

......

起初隻是間歇性的頭痛,喬琢沒當回事。

但從很多年前的某天起,喬琢突然接到神秘來電,號碼顯示為【未知來電】。

按下接聽後無人說話,但隱約能聽到一陣輕輕的呼吸。緊接著,喬琢意識便會陷入空白,再回過神來通常已是幾個小時後了。期間記憶斷片,像喝了一頓劣質的高濃度酒,完全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

【未知來電】有種蠱惑人心的力量,迫使喬琢接聽,否則響鈴會一直持續。

趙醫生說這是人格解離的典型表現之一,幻聽與幻視。

喬琢實際上並未接到任何來電。在外人眼裡,他隻是把手機貼在耳邊自言自語,有時舉的甚至不是手機。

病瞞著徐湛,本想在兩人建立感情與信任後再坦白,可結婚那晚他緊張到缺氧頭暈,導致時隔半年後再次發病。

那天晚上,他到底做了什麼呢?

離開停車場來到稀疏冷清的街道上時,夕陽黃澄澄的光線鋪滿路麵,熱浪翻滾。

他就這麼站在路邊,靠著一根電線杆,開始搜索戴玉剛才提到的新聞。

剛鋪好的瀝青路熏得人頭腦發暈,窄窄一道光照亮了他的臉,他捧著手機,下巴繃得很緊,心情也變得很緊張,他祈禱著千萬不要是那個人,但命運偏偏要跟他開玩笑。

配圖是男人的側臉,低頭跟旁邊的人說什麼,手臂被一個瘦長的白t恤挽著,兩人都未著正裝,看上去是一場私下見麵。

如同一台精密的驗鈔機器,喬琢隻掃了一眼,心裡已蓋棺定論:

男人是徐湛。

澀澀酸意泛上鼻頭,與此同時,喬琢心裡卻沒來由地鬆了口氣。

至少不用再心存僥幸,猜個不停了。

他知道聯姻不過就是表麵功夫,自己也不可能靠一紙婚約就能約束徐湛。

又突然想到什麼,兩根手指對著屏幕一劃拉,視線投向旁邊的白t恤。那張臉沒有戴口罩,毫無防備地露出笑容,看向男人的目光充滿依戀。

狗仔把白t恤男孩的信息扒得乾乾淨淨,爆料正文提及,裴珍是韓國的新生代小愛豆,從選秀節目出道,又參演了宮廷愛情劇《夜鬼傳》,前陣子靠劇中飾演的反派角色小火了一把,在內娛也掀起了不小的討論度。

下麵貼了一張裴珍的角色海報。

古裝束發麵容清俊,下巴微抬注視鏡頭,表情高高在上睥睨眾生。

這幅表情,一時勾動了喬琢的許多回憶。

依稀記起,曾經有個少年用名牌運動鞋踩在他胸口上時、把他衣服脫光用高壓水槍幫他“洗澡”時、把他剛寫完的作業撕碎衝進廁所時……臉上也是這副表情。

印象中那個孤傲少年的模樣,慢慢與這張海報重疊。

喬琢認出了他,所謂的裴珍就是喬祈星,也就是喬家原本的兒子,不知道是不是去韓國整了容,與之前的容貌的確有些差彆,但那雙眼睛,他不會認錯。

高三那年,喬祈星會考作弊被抓,取消高考資格。

他以為是喬琢舉報,在關鍵時刻咬他一口以作報複,氣得帶人帶刀來教訓喬琢。少年年輕氣盛,一時衝動,上頭捅了七刀,落荒而逃。

喬琢被好心路人送去醫院,喬父喬母趕來時,生命垂危急需輸血,醫院血庫存量告急。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喬母的血型與喬琢正好符合,都是極為罕見的RH陰性血。

但喬母記得,她的兒子喬祈星不是。

此後喬母慎重地帶喬琢去做了一次親子鑒定,結果揭開了長達十幾年的大烏龍,當年她的孩子竟與司機老婆的孩子抱錯了。

細數喬祈星犯下的惡行後,喬母被氣得不行,但還是念在養育親情的份上爭取了喬琢的諒解,雖然不是自己生的,但含辛茹苦當寶貝帶大的孩子,怎能說扔就扔?

喬母是一個虔誠的教徒,堅持把喬祈星送去了國外的封閉式教會學校,讓他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但沒過多久就被大哥喬庭言悄悄送去了韓國,喬母也就任他去了。

冰冰涼涼的麻意從心口蔓延。

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喬琢發現自己沒掉眼淚。

徐喬兩家是世交,喬祈星從小就是跟在徐湛屁股後麵長大的,徐湛比他們大兩歲。高中的時候,喬琢就經常看見喬祈星跑去高年級教學樓那邊找徐湛,出入成對,徐湛耐心地跟他說話,教他做題。

而喬琢甚至不確定徐湛是否記得自己的名字。

喬祈星是注定要和徐湛結婚的,所以他隻敢把陰暗的感情放進內心角落,偶爾拿出來奢望一下。後來喬祈星出事,他成為聯姻對象,徐湛心裡是不滿的吧?雖然他從來沒有在自己麵前表露過,總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模樣。

他艱難地邁開步子,走到街邊的超市,直奔貨架,拿了幾罐啤酒去結賬。

......

夜晚的金錢橋燈火通明。

喬琢從兜裡摸出塑料袋,兩隻手撐開袋口,架好姿勢,一切就位,才埋頭放聲大嘔。

嗚哇哇——

直到再也吐不出東西了,喬琢仰頭深深呼吸,黑發擦過鼻尖掉到耳後,臉上到處是眼淚與鼻涕混合的不明液體,眼眶又腫又紅,濕漉漉的模樣狼狽可憐。

“叮叮——叮叮——”

手機在兜裡響了半天,是係統默認鈴聲。

這麼晚了還會有誰給他打電話,應該是發小周立楠,他這兩天好像正在忙公司的新品拍攝。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沒出息地借酒消愁,愁沒消成,頭和胃都更難受了,少不得又要嘴他一頓。

係緊塑料袋,抹了把嘴,從地上站起來。

興許是蹲久了,站起來的瞬間血液上湧,喬琢眼前淌過一片金燦燦的星光,摸出手機時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自己明明把手機開了靜音。

喬琢臉色慘白地翻過屏幕,瞳孔裡映出一團白光。

來電顯示:【未知】。

“嗡隆!”聲炸開耳膜。

一群機車男女輪番駛過,嬉笑間響起此起彼伏的口哨。

“帥哥,要不要上車一起玩。”

車隊領頭的黑色長發,鼻釘閃閃發亮的女孩衝他喊。

一時沒有得到回應,興許是嚇著對方了。

但女孩發現,剛才還悲傷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從橋頭一躍而下,跳進江水為愛殉情的男人,突然抬頭衝她笑了,狹長的眼睛微微上挑,看上去慵懶隨性。

女孩看晃了眼,一時分不清男人和身後的江塔哪個更耀眼。

江風呼呼作響,他懶懶靠在橋欄上,衝她揮了揮手。

“不了,你們玩,我有點事要忙。”

女孩和他對視一眼,臉燒起來,撩人不成反被撩怪丟臉,轉過頭想開頭催促朋友趕緊走了,又猶豫要不找對方問個聯係方式。下定決心後轉過頭,看見男人若有所思地望著江麵,正在打電話。

喬琢:“終於舍得接電話了?”

聽到這個語氣,女孩心裡涼了半截,八成是已經有對象了。

“長話短說,徐湛,如果明天起床的時候見不到你的人,那就離婚吧。”

“?”

狠話剛放完,男人卻身體一斜,頭一栽——

直直地掉進了江水裡。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剛才臉上還笑嘻嘻的男人怎麼說跳就跳了?

隻見圍欄處空蕩蕩的,施工警示牌不知被誰一腳踢在不遠處的草叢。

女孩嘴唇連著鼻釘狠狠一抖:“快!救人呐!!”

……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身上又濕又冷,有人不停壓他胸口,還聽見了徐湛喊他名字,像臨終前的走馬燈,美好得曇花一現。

可為什麼他感覺那麼餓?胃裡空蕩蕩的,一陣陣燒心窩子,頭痛得像被車碾過。人死了也會這麼難受嗎?

手指觸到冰涼的東西,似乎是欄杆,眼睛逐漸適應黑暗後,他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

病房遮光簾拉得嚴嚴實實,以至於他醒來的時候根本分不清是白天還是晚上。

喬琢摸索翻身下床,一步步挪到窗邊。

“唰——”一把將窗簾拉開。

刺眼的光線撲麵而來,清晨的太陽很溫和,喬琢閉上眼皮,溫暖一點點覆蓋到臉上。

活著真好。

【真有本事,還學電視劇裡給我跳江。】

安靜的病房突然響起說話聲。

喬琢被嚇了一跳,與此同時,後背燒來一道灼熱的視線。

一轉頭,便撞入了雙看似冷淡卻飽含怒火的眸子。

徐湛就坐在那兒直勾勾盯著他,長腿交疊,棱角分明的輪廓隱在陰影下。

男人一身高定西裝沒來得及換,眼睛全是血絲,下巴上冒著一截淺淺青茬,像是就以這個姿勢熬了通宵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