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顧白被這一群男的窮追猛打弄的很煩，差點忘了那個被他資助的小孩。
不能說是小孩，其實他們一樣大，那是一個和他一樣的年齡的有點奇奇怪怪的同齡人。
林少熙為了求他原諒送了他一隻小章魚，肉粉色的，被裝在一個透明的容器中間，兩個指頭那麼大，可愛的緊。
就算顧白不喜歡這個黏糊糊的生物，當它爬到顧白的手心用觸手上的吸盤描摹顧白的手的時候，顧白決定養下來它。
它和那個人很像，那個被他資助的人，因為家族傳統顧白和家族裡其他孩子一樣，要用自己的零用錢資助一個小孩。
顧白的零花錢不多的，這是相對於和他一樣家庭水平來說的，每個月最多可以給對方三千塊。
當他被管家爺爺帶到孤兒院的時候，幾乎所有孩子都熱情洋溢的像和他做朋友，人性總是貪婪的，性惡論並不是淺淺寫在曆史上的一頁白紙。
隻有那個孩子躲在角落，一動不動的，像被遺忘在角落似的。
顧白就是那種欠打的性子，喜歡不理睬他的人，由於總是人群裡的焦點，無論大人小孩他都很容易獲得好感，所以他很容易注意到那種不搭理他的人。
小顧白就穿著皮鞋噠噠噠的走過去，熱臉貼冷屁/股，也不嫌臟直接和小男孩一起坐在了草墩兒裡。
他其實感覺這個小男孩很奇怪，明明小小的一隻，卻有一種很龐大很空洞的感覺。
“範曉 ，快叫人”一個園長打扮的女人趕忙笑盈盈的走了上去，趁大家沒注意用手擰了小男孩一下，看似很隨意很經常的一個動作。
範曉好像沒有痛覺似的，擰他也絲毫不動，就那樣木木的坐在那裡。
範曉早就不知道自己不正常了，雖然他很小，但他總是幻想自己是一個龐大的異形。
它有時候很痛苦，有時候感覺自己是一片虛無，是舊日的支配者，是蟇吃綿軟羊角的膏體。有汙染精神的那種恐懼，破碎的且密密麻麻的眼珠子墜在畸形的黏膩的身軀上，有的時候跟像鱷魚一樣爬行，有時候化為一團細絲裹挾的觸手怪癲狂地亂抖跳進漆黑的海洋……
瘋了瘋了，他扭動自己的身軀，一股一股的不可名狀之物順著尖銳的牙齒滴啦在下麵一呼一張的吸盤上。
人類，人類於宇宙毫無意義，對於外神而言，我是你無法承受的真相，你隻能無限接近我的碎片，我蠶食星辰，我無處不在，哪怕這樣也會讓你陷入幽深的黑暗。
詭譎、怪誕、龐大、未知……
顧白不知道範曉可怕的精神世界，他隻看到一個貌似被孤立了的小孩。
“我養你，好不好”顧白有點賤兮兮的戳了戳範曉。
“……”自閉症兒童範曉表示不說話，甚至沒有注意到顧白說話。
顧白揉了揉範曉的腦袋，順時針撫摸，終於引起了範曉的半分眼神。
“！……”
顧白竟然能讀懂他什麼意思。
“跟我一起走嘛！我把你當弟弟”
“、……”
“好好好，你是哥哥”
這個突然闖到彆人世界的人真的很不禮貌，但是出其的溫暖。
眼前的不知是現實還是幻覺的灰暗世界仿佛被光束捅了一個孔，那光有點刺眼，卻真真切切讓他重新喘了一口氣。
範曉跟著顧白回到了他家，他感覺自己是個灰撲撲的小老鼠，剛從下水道爬出來，黏膩膩的沾著不明晦物的毛發蹭得這個漂亮的家臟兮兮的。
他有忍不住了。
在幻覺中，龐大的觸手從他身後長了出來，他被簇擁在長滿獠牙的巨型霸王花之中，一隻鯊魚頭章魚身體的不可名狀從上方下滑而來，黑色腥臭的液體沾滿了牆壁。
“洗……澡”許久不曾說話，破碎的字眼從範曉嘴裡飄了出來。
不是啞巴耶，顧白開開心心去找傭人給範曉放水。
當滿是傷痕的軀體展露在眾人麵前時，連一向好脾氣的管家都攥起了手。
顧白氣的聲音都是抖的，拉著範曉的手，鄭重的說到“我會幫你的”
其實沒有多疼，他多數時間是處於混沌狀態的，每個人，每個在福利院的人擰他一下都以為沒有人會發現，但是……
太多人了，太臟了。
沒人知道，隻有青紫的皮肉知道。
有時候，範曉希望幻想中不可名狀都是真實的，可能他們就是真實的，祂從幽深的海底醒來，幫助他，張開鯨口自己吞噬這個世界，連同自己。
“……”範曉好像清醒了一下，用小指輕輕蹭了顧白一下。
顧白知道，這是友好的標誌。
甚至親自動手給範曉上藥，紫藥水把年幼的顧白弄得像一隻掉在紫色染缸裡的小白貓。
明明是自己不小心，還要嘀嘀咕咕怪這個，怪那個，好像全世界辜負了他一樣。
範曉看著眼前這個忙忙碌碌的，不知道是搗亂還是幫忙的小人兒，幻想出來的觸手愉悅地抖動，興奮到發瘋，想把他吞到囊袋裡好好保護。
“……”
“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好，被他這個聰明的顧小白知道了吧，彆以為他不說話他就不知道這小子在想什麼。
“！……”
“好好好，沒有沒有，但你要陪我玩”
然後顧白就拉著範曉到遊戲房打遊戲，範曉幾乎什麼都很擅長，明明是剛剛上手，卻像是個經驗老道的大師一樣，隨隨便便幾個簡單的按鍵就能輕鬆把顧白給擊退。
顧白不服。
他拿出祖傳難題——小學奧數題。
“～……”
好吧，被範曉輕鬆拿捏，看著一個個對勾，顧白看他就像是一個天神，這種會奧數題的人是真是存在過的嗎？
很快，顧白就發現範曉是一個天賦型選手，說是天才也不為過。
什麼都會！就算不會也能通過短期學習輕鬆上手，顧白有時候能看到範曉用電腦敲一些奇怪的一串英語字母指令，但他前幾天才學會如何打字。
所以範曉這樣的天賦和顧白一個班是很不合適的，他可以跳級走高校少年班。
管家找範曉談了幾次，奈何範曉不說話，以靜默勸退管家。
他隻想和顧白袋一起。
顧白大了一點也明白範曉不能一直被圈在自己身邊，於是很鄭重其事的和範曉談。
範曉一直不為所動。
直到——
“如果你跳級，等你學成歸來，當個大老板，我就可以鹹魚躺了，不用天天那麼累了，啊，美好的生活”
就在顧白不經意的發癲暢想美好未來的時候。
靜默的範曉出聲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他開口了。
“我……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