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和洛明月從小就在一起玩,都說童言無忌,洛明月曾立下誓言要嫁給林深,當時他們都才會說話不久。兩個人的父母也就當玩笑聽聽。
到後來兩個人一起上幼兒園,林深還一直記得洛明月這句話,即使當時他還小,不理解,但是他知道答應了就要信守承諾,於是隻要看到洛明月和彆的男生有一點親密,都會過去說:“這是我的新娘。”
直到他們上了小學一年級,洛明月才知道這個誓言的不簡單,林深卻沒有多在意,依然對洛明月保持占有的態度,直到慢慢的,他們長大了,兩個人越來越不對付。
一天,洛明月正和沉鋒討論數學題,沉鋒作為學委幫助同學也是理所應當。林深卻有點看不下去,走到洛明月旁邊,吃醋的話開口卻變成了“這都不會,我都會。”尤其是後麵三個字,語氣略重,仿佛在說:我會,不能來問我嗎。洛明月無語地笑了笑,說:“請問你什麼時候和我講過題了。”果然,洛明月身為青梅,還是能看透林深的心思的。林深嘴角抽動了幾下,正準備開口說出那句久違的話,結果又被洛明月打斷,“林深,你也知道,童言無忌。”“但是你答應了,就應該信守承諾。”
到了初中,兩個人心智都漸漸成熟了,性格變了,樣貌變了,沒變的是兩個人的拌嘴,不過誰也不好意思說出兒時的話了。初中又是容易情竅初開的年紀,洛明月從小就有烏黑順亮的頭發和靈動的眼睛,精致的臉配上傲嬌的性格,多少讓人覺得反差感大。而林深除了長得高冷,性格就沒有和高冷搭過邊。要不是有洛明月在,大家還覺得林深是多禮貌有涵養的一個人。儘管如此,兩個人還是源源不斷地收到情書,小禮物。
開始兩個人也沒想把事情做太絕,他們提醒過那些追求者,他們沒有談戀愛的想法。
洛明月說:“我的情竅初開可能得是撬開。可惜,不是你們。”
林深說:“不談戀愛,不想談,沒有那麼多原因。”
到後麵,兩個人的抽屜就像垃圾堆一樣,他們隻好把情書都扔進垃圾桶,禮物什麼的放到失物招領處。
於是,兩個人被傳成了“相互傳染的無情無義”。即便是這樣,追求者也隻是少了幾個,就連他們自己也有懷疑,自己心裡真的裝不下彆人嗎?
到了高中,兩個人還是很默契地考到了一起,也許兩個人早就忘了小時候的故事,也許都記得,隻是沒有那麼衝動了。
不知怎麼回事,兩個人又分到一個班的時候,洛明月和林深的臉上都透露著些許紅暈,就當是書本映到臉上的眼色吧,兩個人都這麼想著。
他們自己也意識到了,有隔閡在兩人之間形成,不是年齡的原因,也不是性彆的差異,就是無形之中,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遠了。兩家父母也察覺到了他們的變化,也在暗自慶幸沒有相信他們兒時的懵懂與無知。
洛明月比較喜歡獨來獨往,可是之前的來獨往,指的是還有一個林深。他們現在座位都不在一塊了,兩個人甚至覺得這很正常。洛明月也在控製自己不要那麼關注林深,可是每當他麵對女孩子表白的時候,她都要看幾眼,眼裡不是嫉妒,更不可能是憤怒,像是羨慕,羨慕她們的勇氣嗎?
洛明月回到家,輕輕地坐在飄窗上,思緒萬千地度過了整個夜晚。黑紫色的夜空中點綴著點點星光,仿佛是宇宙中的燈,給予世界的答案,閃耀著神秘的光芒。夏夜的蟬鳴聲入耳,卻沒有絲毫的煩躁和嘈雜,反而像是一首輕柔的助眠曲,隨著人的思緒飄啊飄。微風輕拂著她的臉頰,洛明月的發絲在風中輕輕掠過她沉靜的臉龐,仿佛述說著洛明月內心的糾纏與雜亂。
她知道,她所謂的沒有情竅初開,並不是因為她缺乏情感,而是因為她的情愫早已在身邊悄然綻放。她固然不會對彆人產生什麼情感糾葛,因為在她的內心深處,早已有一個人占據了她全部的情感世界。那個人的形影不離成了習慣,所以無法察覺。
夏夜多麼安靜,微風不噪。她意識到她對林深的情感已經深深地紮根於這片星空之中,與宇宙共舞。可能她所期待的,隻是能夠與他一起,再談談那無拘無束的打鬨。
夏夜的蟬鳴聲漸漸淡去,微風也漸漸停歇。洛明月站起身,她從來沒有害怕過什麼,哪怕她意識到這份情感,她竟也覺得平常。
第二天,洛明月帶著重重的黑眼圈一頭栽到桌子上,林深怎麼會注意不到,走過去雙手撐在桌子上,說:“你是不是傻,不知道把校服折起來墊著?”洛明月睜開了眼,隻是沒有抬頭,說:“沒事。”她沒想到,林深還記得她頸椎不太好。林深“嘖”了一聲,直接把洛明月提起來,說:“不墊彆睡了。”洛明月看他這麼不忌諱,也恢複本性:“有病啊,我墊不就行了。”兩個人這次沒有不歡而散,像是兩個分彆已久的心久彆重逢。
不出意外的,林深剛剛下課出門,就被一個女孩子擋住,她不太客氣,似乎看到了之前那些女孩被拒絕的樣子,直接伸手往牆上一撐,因為身高,手臂沒有擋在脖子旁,倒是在手肘旁,林深這次是真不好走了。準確地說,他沒有見過這麼強勢的,也愣住了。那個女生以為自己有希望,就開始源源不斷的情話,林深是一個字沒聽進去,隻聽見“對月相思”四個字。“對月”,明月嗎?自己好像才是對月相思的那個人啊。
洛明月往門外看了看,頓時不爽,表白也要有邊界感吧。她感覺心中的情感仿佛具象化成了一條條牽引繩,洛明月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門外,攬住林深的胳膊,自我介紹式地說:“我是他的。”“新娘。”林深不等洛明月說完,就搶先一步。圍觀的人群都變得鴉雀無聲,要不是上課了,大家都還愣著呢。
上課的時候,兩個人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就像演戲一般。課上到中途,洛明月收到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仿佛打開又折上很多次,上麵明明白白寫著:
所以,這次說話算數嗎?
洛明月微微一笑,寫了一句話:
這次算數,一輩子不食言的那種。
原來,我們從來沒有薄情寡義,而是因為對的人就在身邊,我才不需要刻意展露我的情感。
高考前夕,以他們的成績,完全可以在一個大學,事實也是如此。洛明月選的是醫學專業,林深學的是生物學。
大學的他們雖然不像以前那樣能天天膩歪在一起,可是隻要在一起,就是熱戀。他們的感情有十幾年的基礎,打娘胎就認識的他們,能懂對方不經意展現的小情緒,愛好口味都十分了解。他們在一起了才知道,他們有多麼般配。
大二那年,冬天的雪落在窗戶上也能結成冰,洛明月自從上了大學,天天都埋在醫學實驗室裡,而林深不僅要進行生物觀察實驗,說不定還要去戶外看看小花小草。
在寧靜的大學校園裡,大雪如羽毛般輕輕飄落,逐漸覆蓋了綠色的草地。每一片雪花都像是天空派來的使者,帶著純淨和神秘,靜靜地降落在大地上。它們在空中翩翩起舞,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交響樂。當這些雪花落在草地上,它們並沒有破壞草地的生機,反而給草地增添了一種彆樣的美。草地被雪覆蓋,仿佛穿上了一件潔白無瑕的婚紗,顯得更加嬌嫩、純潔。整個世界在這雪的覆蓋下,變得晶瑩剔透。出來觀察的林深剛好碰上找中藥的洛明月。洛明月此時在亭子裡坐著,還在記錄著什麼。林深悄悄走過去,拍了洛明月一下。結果洛明月都沒有反應,手還在顫抖著寫字。林深疑惑地叫了一聲“洛明月?”洛明月還是自顧自地寫著,仿佛身後的人不存在。林深笑了笑,心想:演的挺好。於是彎下腰來,溫熱的鼻吸漫到洛明月的耳朵邊,洛明月的耳朵更紅了。她才反應過來,回頭,鼻尖剛好對上林深的鼻尖。林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洛明月的眼眸,一絲一情地探進去。林深看著洛明月的嘴都凍紫了,自己的嘴唇就不自覺貼了上去,他們的鼻吸交織在一起,林深看著洛明月的臉慢慢恢複血色,才鬆開,問:“你剛剛想什麼呢?怎麼叫你拍你都沒反應。”洛明月抿了抿嘴,說:“我還想問你什麼時候來的呢。”林深捂著洛明月的手,說:“看來是凍傻了。”然後將洛明月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兩個人的臉都悄悄紅了。洛明月彆過頭去說:“忘了告訴你,我家裡有點事,需要去國外幾年。大概大學畢業就剛好回來了。”本以為林深反應會很大,可是他隻是眼睛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到嘴邊卻成了輕飄飄的一句“好,一切以你為主。”
一切以你為主,不僅是“聽你的。”更是在國外發生的一切,林深都想洛明月一切以她自己為主。
洛明月離開的那一天,給林深發了一個消息:
熬過這三年,我們就是一輩子。
林深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
無論是三年還是一輩子,都要好好的。
洛明月當然心領神會,可是兩個人畢竟陪伴了彼此二十多年,怎麼可能會舍得。
洛明月頭一次哭,淚水滴在圍巾上,她信任他,所以她更加舍不得。
確切的說,她害怕自己一個人。
離彆的第一年,兩個人無時無刻都在分享自己的經曆,所見與所聞。因為時差,他們在一起視頻,一天能看到兩次日出,日落和月亮。他們都知道,這個太陽他/她看過,這個月亮他/她看過。
離彆的第二年,兩個人大三都正忙,可是每天的交流從來沒有出過問題,他們都清楚的知道,隻有兩年,他們就又能手牽手了。
可是第二年後半年,洛明月回消息變得簡短,林深默認她身為醫學生,不好總是碰手機,所以一般都是打視頻,讓洛明月把手機放在一個地方,他們就看著彼此忙碌的身影。
有的時候,洛明月會發呆,林深看著他空洞無神的眼睛,總要叫幾聲才能讓洛明月回過神來,洛明月也隻能尷尬笑笑,林深一次又一次說她“笨蛋。”到後半年,洛明月甚至會忘記手機擺在哪,開始還能讓林深說話,然後隨著聲音找,到後麵如果林深不大聲點,洛明月都像聽不見一樣。對此,洛明月的同學還以為林深是個渣男,勸過洛明月分手,然而等洛明月解釋清楚後,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怎麼突然能被喂狗糧呢?
到了第三年,洛明月總是不回消息,視頻也很少接了。而林深為了讓洛明月多說幾個字,連野花野草也要拍下來給洛明月看。
一天,洛明月看到林深拍的一枝野花,竟然發了一句:哇,好漂亮。
林深被她逗樂了,回複說:情緒很到位,寶貝。
然後洛明月直到第二天才會,但是隻回了一個“?”
林深默默守著手機上的倒計時,還有十天,他的女朋友就會從飛機上下來,撲進她懷裡。
然而最後三天,洛明月消息不回,視頻不接,電話不接。林深隱隱約約感覺不對勁,可是又懷疑洛明月是在給他驚喜。畢竟他自己已經揣著戒指好幾天了。
可是離規定日期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了,洛明月那邊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聊天框全是林深擔心的詢問,隻是沒有得到回複。林深終於坐不住了,打了聲招呼就急急忙忙往國外趕,然後照著洛明月之前給的公寓地址,找到了她的家。
林深試探著敲了敲門,果不其然沒有人開,她們一家三口就像蒸發了一樣,誰也聯係不上。林深隻好敲了鄰居的門,他們用英語對話著,林深才得知,她們一家在醫院。
林深趕緊攔了一輛車,往醫院趕去。一路上心臟迅速跳動著,不僅是馬上見麵的激動,也是因為一堆疑問在心裡炸開:
你是去醫院工作了嗎?
為什麼不理我?
還愛我嗎?
林深找到醫院,然後問前台的護士,說:“您好,請問你認識洛明月嗎?”護士們聽到這個名字眼睛都亮了起來,她們打量著林深,問:“Are you her boyfriend?”林深點了點頭,護士們的眼神亮了,卻又很快的暗淡下去,帶著林深來到一間病房。
整個病房寂靜得可怕,林深扶著門框,愣住了。他走進去,緩緩挪動到病床前,床上的人身上插滿了管子,旁邊都是儀器,頭發被剃光了,膚色慘白著,像……
像三年前冬天雪裡的她。
林深想過洛明月變化會很大,卻沒有想過是這種變化。林深不敢碰她,他隻能緩緩的,輕輕的牽起洛明月瘦骨嶙峋的手,給她戴上戒指。
戒指戴在無名指上,本來是剛剛好的,可是因為病痛的折磨,戒指大了一圈,鬆鬆垮垮地掛在無名指根部。
林深沒哭過,可是現在他的眼睛紅得要出血,他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林深甚至不敢讓淚水d滴在床上
他怕弄疼她。
林深小心翼翼地牽起洛明月的手,將她冰冷的手捂著,放在自己的臉上。林深的淚珠滑到洛明月的手指上,慢慢地滑到手背。
淚珠,比那顆鑽石還要亮。
林深就這樣靜靜看著洛明月,洛明月昏迷的身體似乎能感知到什麼,微微動了動手,仿佛在撫摸林深的臉頰,但是又很快平靜下去。
好像再說:
我的大腦不記得你,但是我的心記得。
林深咬著嘴唇,他不想哭出聲,他知道,她怕吵。
洛明月的手還是垂下了,她脫離了林深的手,手挨在病床上,“不合尺寸”的戒指飛了出去,掉在地上,清脆的聲音隨著洛明月的心跳一起消失。
林深繃不住了,他站在病床邊,淚水在臉頰上閃爍著晶瑩的光芒,如同夜空中那輪明月。他的聲音顫抖著。他的雙手緊緊握住床單,指甲深深地嵌入其中。
病房裡彌漫著一股沉重的氣氛,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他的眼淚不停地滑落,打濕了衣襟。眼淚訴說著他內心深處的痛苦和無助。他回憶起與洛明月二十多年共度的美好時光,那些歡聲笑語、親密無間的瞬間,如今已成為永遠的回憶。他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無法接受自己即將失去最親近的人。他的身體微微顫抖,無力地靠在床邊。他的心如同被無數利刃刺穿,痛得無法呼吸。
他想見的人,見到了,卻再也見不到了。
“你不是說好,不會食言的嗎。”
“不要拒絕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