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青春是肆意自由的嗎?”秦終在這個時候想到這個問題,真的是覺得非常可笑。
“不就是沒穿校服嗎?會長你至於嗎?”盛詞意癟了癟嘴站在校門口,“我就是不想穿。”秦終停下了記名字的手,抬頭看向盛詞意,說:“怎麼?你有意見?”“我當然有意見,意見還大得很!”盛詞意吊兒郎當地看著秦終。秦終歎了口氣,說:“上課了你先回去。”盛詞意才吐了吐舌頭,不緊不慢往教學樓走。秦終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才小聲說了一句:“天冷,容易感冒。”盛詞意走到教學樓二樓,往校門口看了一眼,才走到教室。
教室裡隻有兩個人沒到——他和秦終。也許是秋天的風本來就有些許慵懶散漫,它輕輕地吹動著盛詞意的發絲,如同手指撥動琴弦。那秋風似乎帶著一絲詩意,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盛詞意的臉上。他閉上眼睛,感受睡意侵襲,無心顧及風景。任由那慵懶的秋風拂過他的臉頰,仿佛能聽到風中傳來的低語。現實卻是秦終坐回座位,叫了他一聲。盛詞聽到秦終的聲音意下意識地說了一聲:“怎麼了。”語氣的溫柔仿佛在訴說盛詞意的內心,連秦終都頓了頓。盛詞意很快反應過來,又說了一句:“有事沒事啊?打擾我睡覺。”秦終指了指講台,說:“老師來了,你說有沒有事?”盛詞意看都沒看一眼,繼續趴著睡覺,頭埋在臂彎裡,聲音悶悶地說:“彆管我。我不怕。”“誰要管你。自作多情。”兩個人都沉默了,秦終索性認真聽講,盛詞意也很快睡著了。
下課,兩個人從來沒有玩到一起過,同學們在這一年裡早就見怪不怪,隻是有個傳言是這麼說的“互相看不爽,為人身安全著想”但是傳言總是一傳十十傳百,個人的想法被傳成公認的事情常有。秦終和盛詞意相處模式雖然是差了點,但是也沒有什麼事能讓他倆打起來。這節課下課,盛詞意就沒了蹤影,秦終受老師所托,把整個校園都翻遍了,都沒看見盛詞意的身影。秦終隻好找了個角落,靠在牆上,準備給盛詞意打個電話。梧桐樹嘩嘩作響,盛詞意從樹上跳下來,蒙住秦終的眼睛。秦終嚇了一跳,本能地給盛詞意來了一個過肩摔。盛詞意躺在地上,都懵了。兩個人看著對方都愣了幾秒,盛詞意先開口:“你對我下死手?!我們14年的友誼是喂狗了嗎?”
是的,14年。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一……詞意都好巧不巧地落在秦終的眼皮子底下。
“是,喂狗了。”秦終挑了挑眉,雙手環在胸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盛詞意,盛詞意才從地上爬起來,不滿地癟嘴,拍了拍衣服說:“說吧,又找我乾嘛。”“不清楚。”盛詞意整理衣服的手僵住了,咬牙切齒地抬起頭:“不清楚你找我乾嘛。”秦終上前把衣服上最後一抹灰擦掉說:“老師找你。不是我。”盛詞意若有所思:我最近沒犯事吧?然後一個人垂著頭走進老師辦公室。雖然盛詞意根本不怕老師,隻不過裝裝樣子,讓自己看起來可憐一些罷了。班主任看到盛詞意來了,收起笑容,卻又招手讓盛詞意坐下來。盛詞意本來輕鬆的心情瞬間變得不安。
然而事實上,盛詞意從辦公室出來,就靠在外麵的白牆上,仿佛知道了什麼晴天霹靂的大事。他煩躁地撓了撓頭發,調整一下心態就回到教室。他自己似乎以為自己藏的很好,可是每個人都能感受到氣氛的不對勁。秦終看著趴在桌子上的盛詞意,拿筆戳了一下他,看盛詞意沒理,就傳了個紙條過去,上麵有一句“怎麼了?”盛詞意也許是震驚秦終會傳紙條,愣了幾秒,才打開。盛詞意感受著這還有餘溫的三個字,突然就覺得鼻子一酸,落日般的紅慢慢爬上了眼角。盛詞意也想振作起來,可是心裡像有幾道密不透風的牆,正慢慢被一個人將磚頭放下。也許真正的心事難以表露,盛詞意安慰了一下自己:沒有人會知道的,他的情愫從來都藏得好好的。所以才告訴秦終,他要轉學了。
對秦終來說,這簡直不可思議。可是他腦子裡浮現出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盛詞意要躲著他。可是秦終轉頭看盛詞意的時候,他卻是趴在桌子上,明明盛詞意也是才知道這個事情。不知道為什麼,又很清楚為什麼,為什麼秦終那麼在意盛詞意的想法。他自己心裡的答案像泡沫,明明存在,又仿佛觸碰不到,注意時有,不注意時又不會消散。他不敢肯定這個想法,太脫俗,太不尋常。盛詞意何嘗不是這麼想的,他隻想看看秦終,也許抱一下,就能讓這個感情有個結果,可是沒有人敢踏出這第一步。他們此時都背對著對方,可是兩個人的心仿佛是在一起的,他們都懷疑過,對方是不是有那麼一刹那感受到了自己的心意,或者有那麼一瞬間,也喜歡過自己。可是困難的是,他們自己都沒想好自己對對方究竟是什麼情感。隻想對他好,隻想保護他,隻想他不被欺負不傷心,想和他一直在一起。這是所謂的友誼,還是愛情?
到了放學,兩個人還是一句話沒有說。盛詞意收拾書包的手停了一下,很快又忙碌起來,嘴裡卻絮絮叨叨地說:“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走。明明之前都好好的,現在無緣無故就要轉學,估計又是要跑到哪裡做生意。”是啊,原本好好的,現在突然就要轉學了,秦終這麼想著,隨口答應了一聲“嗯。”他看著盛詞意單肩背著書包,不緊不慢地走到教室門口停住了腳步,他回頭說:“跟上啊,不是一起走嗎。”秦終垂眸一笑,說:“不了,這幾天家裡也有事。”秦終自己心裡比明鏡還要清楚,家裡什麼事也沒有。隻不過,和他一起走,隻會加劇不舍。早點適應吧。
他們都說“正當年少,肆意飛揚”。可是他們,已經到了無法直視對方。明明那麼多機緣巧合,那麼多情感糾葛,他們無數次否認又無數次肯定,這種感情的特殊性,沒有辦法讓兩個少年作出選擇。
離彆的那天,秦終還是去了,他站在盛詞意麵前,什麼話也沒說。他決定自己像沒有鰓的魚,死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盛詞意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用手比了一個電話的手勢,說:“以後常聯係,秦終。”秦終默默點了點頭,叫了一聲“盛詞意”,那一聲,平靜地訴說著,這麼多年的故事。盛詞意笑了笑,說“走了啊,真走了。”然後轉身,邁步向前。腳步很急,像在逃離藕斷絲連。秦終看著盛詞意漸行漸遠,落日的餘暉灑在每一個對方,照得兩個人都染上金色,唯獨沒有照進兩個人心裡。“秋風知我意”此時,四處皆風,卻沒有“意”。地上的落葉被卷起來,盛詞意趁著風大,偷偷看了秦終一眼。永遠隻能偷偷看的一眼。秦終站在原地,看著熟悉的背影變得陌生。
“明明我們都迎著光,為什麼越來越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