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日,趙照雖沒直接勸少年回宮,平日卻是對他多加操練,希望借此讓少年知難而退。
可這小太子倒是很有毅力,雖說是從小養在皇宮,身嬌肉貴的,但趙照日日高強度的操練,他也都咬牙堅持下來了。
不僅如此,因趙照對其特彆“心狠手辣”,她麾下的許多將士看不下去了,紛紛私下跑來為這少年鳴不平。
“趙雷,我倒不知你何時變得這麼溫柔細膩了?”趙照挑眉,對眼前這濃眉大眼的副將戲謔道,“你平日可都是不顧其他將士死活,嚷嚷著要加練的,怎麼現下學會心疼彆人了?”
“哈哈,”這名叫趙雷的將士嘿嘿一笑,黝黑的臉頰竟染上了紅暈,“校尉,這還不是因為這娃子和我家中的妹妹很像,都細皮嫩肉的,看起來就很嬌氣。”
趙照:“······”
你知道你說的是誰嗎?是大夏尊貴無比的太子殿下啊!
不要命了你!
趙照委婉提醒道:“趙雷,你再仔細看看顧瑜這小子,他,他雖然看起來身嬌肉貴,長得也,也,嗯……也油頭粉麵,但,但……”
趙照編不下去了,在心底罵罵咧咧,這小太子如今隻有十四歲,身量還未完全長開,乍一看,嗯……根本不用乍一看,就算仔細盯著他看,他也像個小白臉!
雖然說他像女孩子是有些過分了,但仔細想想,也……也蠻符合顧槿辰現在的模樣。
趙照失語,與坐在她對麵,眼巴巴等著她下文的趙雷大眼對小眼。
“然後呢?校尉,怎麼不說下去了啊!”
沒有眼色的家夥!
趙照恨恨起身,拿著佩劍霜寒,徑直來到演武場,一眼就看到在眾多“黑炭”中白得發亮的小太子。
“顧瑜,跟我走。”
說完,趙照拉著少年來到不遠處的一塊空地。
“昭昭,我們今天練習什麼呀?”
少年還以為趙照是像往常一般,將他拉走是為了私下操練他。
少年滿含期待地看著趙照,星眸又黑又亮。
趙照被他看得心一軟,可,不能再拖了。
她已偷偷將少年留在軍中近半月了,皇上肯定找他找得很著急,小太子也是時候該回宮了。
“顧槿辰。”趙照喚了少年的真名,這幾天二人默契沒提這件事,她也算是儘力縱容了少年的叛逆。
“昭昭。”少年星眸一暗,好似已經猜到了眼前女子要說的話。
“槿辰,你是太子,身負重任,不能隨意離宮,如今你在這待了有半個月了,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少年低著頭,神色莫辨,也不回話。
“你去收拾行李,我會派幾名副將護送你回宮,你就放心吧。”趙照想,不如就派趙雷吧,雖然將小太子看成女孩是有點大逆不道,可因為這小太子像他妹妹,此行趙雷一定會很用心護送的。
“不!我不要!”少年喊道,語氣很是倔強。
趙照扶額,有些頭大,她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是最叛逆的,就像她大伯母家的依依,如今也天天在家中想方設法和大伯母作對,搞得大伯母都沒心思來她家打秋風了。
“軍令如山,顧槿辰,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是在命令你!”趙照的語氣嚴肅起來,她知道,有些事必須恩威並重。
“不!我不要回去!”少年還是滿臉倔強,“我不服!我又沒犯錯,你憑什麼將我趕回去!”
真是頭犟牛!
無奈,趙照心想還是要說點狠話,他才可能聽得進去。
對不起啦,趙照在心中對少年道了個歉,緊接著便故作無情說道:“你是沒犯什麼錯,可你太弱了,在軍營裡隻會拖後腿,我身為校尉,要為麾下的將士負責,當然要將你這個隻會拖後腿的家夥趕出軍營了!”
少年聞言,果然被激怒了。趙照知道這少年的性子是很高傲的,以為他會就此負氣離去,結果,少年隻是攥緊了拳頭。
又過了一會兒,少年悶悶說道:“昭昭,我這幾天已經進步了,不會拖後腿的。”
還得加把火啊!趙照輕歎一聲,強忍住心軟繼續譏諷道:“進步?本校尉天天給你特訓,也沒見你哪裡進步,還是一如既往的弱。”
“不!我不信!”
為了讓少年死心,趙照便道:“那不如,我們比試比試?我保證,我隻用一條胳膊就能將你打得落花流水!”
“若你能打贏本校尉,本校尉便做主留下你”
少年聞言,星眸立刻璀璨起來,好像見到肉骨頭的大狗狗。
但趙照不得不潑一潑冷水,她鳳眸微眯,劍眉蹙起,顯出幾分銳利:“但若本校尉僅用一條胳膊還能打贏你,你就必須乖乖離開!”
顧槿辰咬唇道:“你,昭昭,你說話要算話!”
見少年應戰,趙照自信一笑,她站在原地,隻伸出一條胳膊,表示比試開始!
少年跑上前,迅速出拳,想打趙照一個出其不意。
可他到底是趙照教出來的徒弟,又是隻教了半個月,學藝不精,趙照對他的一招一式都了如指掌,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少年已被趙照單手鉗住了咽喉。
趙照道:“怎麼樣?願賭服輸,去收拾包袱吧!”
說完,她放過少年,少年喘著粗氣,道:“咳,昭昭,咳咳,我···”
看少年滿臉通紅的可憐樣,趙照到底有些心軟,她放緩了語氣,道:“回去吧,槿辰,皇上需要你,百姓更需要你,太子若是有了個三長兩短,大夏會不太平的。”
“可,可是……”少年心有鬱結,不知該如何說起。
趙照最善於洞察人心,勸道:“槿辰,你如今年少,赤子之心激活你的一腔熱血,讓你恨不得立刻有一番作為。我不是說這不好,我想告訴你,槿辰,我雖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些什麼,但無論是什麼事,都請你等幾年,等你長大了,若熱血還未涼,到那時你再放手去做,我相信,無人可以攔你。”
顧槿辰聞言,低頭沉默不語,半晌,他道:“昭昭,我以後一定會做一個好皇上的!”
說完,不待趙照回話,就拔腿往營帳跑去。
哎,趙照心道,看來這小子在皇宮壓力不小啊!
也是,眾人都說他是天降紫微星,難免對他寄予厚望,他重壓之下,變得有些偏激倒也可以理解,希望他以後能好好改正,做個仁和寬厚的君主。
趙照感歎完,正準備打算去練武場操練一番,就發現軍營的大門走進一波人。
為首的那人,身穿白色長袍,腰腹處束著花紋繁瑣的銀邊腰帶,這腰帶將他的腰勾得極細,明明隻是初冬,他的頸間卻已披上了厚厚的銀灰色大氅。
這副裝扮,定是他阿父手下的副將穆笙!
說起穆笙,那還要從他的父親穆川說起,這穆川是先皇欽點的武狀元,深受先皇器重,他被欽點為武狀元後,用了不到三年的時間就被先皇提拔為禦前三品帶刀侍衛。
本來一切都很好,結果天有不測風雲,在穆笙七歲那年,先皇在一場宴會上遭遇了胡人的刺殺,穆川為了救駕,以身覆在先皇身上,活活被砍成了肉泥。
好在,穆川的犧牲沒有白費,他的死為先皇拖延了時間,禦林軍及時趕到,救下了先皇,刺客見行刺失敗,當場服毒自儘。
當時,年僅七歲的穆笙目睹了一切,親眼看見他阿父以如此淒慘的方式死去,他被嚇得魂不守舍,一連病了大半年。
後來,穆笙的精神是恢複了過來,他發誓此生與胡人不共戴天,要上戰場將擊殺胡人,替父報仇。可他的身體到底因為病了大半年,不僅虧空得厲害,還因為吃藥太多太雜,連禦醫都隻能慢慢替他調理,根本上不了戰場。
先皇感念穆川的犧牲,封他的獨子穆笙為護君侯,駕崩前更是拚著最後一口氣給穆笙連賜三道丹書鐵券,並囑咐今上,以後若是穆笙想上戰場,今上必須想方設法護他周全。
今上無奈,年幼的穆笙天天嚷著要替父報仇,他隻得將穆笙以軍師的名義安在了定軍侯麾下,讓趙照的阿父對他多多照看。
穆笙隻比趙照大兩個月,趙照小時候常常和他吵吵鬨鬨,覺得他搶走了阿父的關愛。後來她年齡漸漸大了起來,了解了穆笙的身世,他們的關係才開始緩和。
如今穆笙應當是在她阿父麾下,他怎麼跑到這來了?
難不成……是因為小太子?是皇上派他興師問罪來了?
趙照上前,略顯心虛地問道:“何事?”
“昭昭妹妹,難道哥哥無事就不能來找你了?”穆笙的聲音華麗貴氣,和他本人的外表一般,可性格,卻實在有些一言難儘……
也是,那樣的身世,很難不長歪吧?
趙照不想回他這無聊的問題,隻道:“有事說事,我待會還有要事。”
“真是不可愛,連一聲哥哥都不願意叫,”穆笙佯裝垂頭喪氣,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了趙照,道:“妹妹,這次你可得好好感謝哥哥,不然等你回去了,皇上可要請你吃好果子嘍!”
趙照接過信,看印記,是阿父寫給她的,正要立刻拆開來看,穆笙不知從哪變出一把紅扇,展開扇麵遮擋住了那封信。
“欸,昭昭,可不能在這打開哦,裡麵,可是皇家秘辛。”說到這裡,穆笙神秘一笑,湊近趙照耳垂,用紅扇一齊遮住二人的容顏,慕笙在她耳邊嗬氣如蘭,“不若昭昭請哥哥到你營帳中,讓哥哥和你徹夜長談,哥哥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有病!趙照暗罵一聲,可見穆笙臉色蒼白,也知道他確實受不住這邊境的風沙,趙照便把他請到了顧槿辰的營帳內。
通過之前穆笙的話,趙照已經猜到了,阿父寫的這封信一定是有關小太子離宮出走的事。
既然如此,那便當著小太子的麵好好談一下這事,她不喜歡背後議論彆人。
趙照走到顧槿辰營帳前,聽到裡麵傳出啜泣聲。
這小子,不會在哭吧?
她要不要待會兒再過來?
還未等趙照下定決心,旁邊的穆笙已經很沒有眼色地上前,直接用紅扇撩開了顧槿辰的營帳。
“讓本公子看看,是誰大白天在那裡鬼哭狼嚎,這要是把昭昭妹妹嚇哭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