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縫(1 / 1)

青簷麵色僵硬,站在青丘之主身後,望著她滿不在乎的背影。

他艱難開口:“母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再怎麼說夏徑流也算是給了他們一株鳳凰心火。

青丘之主仿佛聽到了笑話一般,她忽而轉身,眼神戲謔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嘲笑他的天真。

以及……蠢。

“她是鳳凰,我沒記錯吧?”她道。

青簷躊躇開口:“是,鳳凰心火也……”

企圖喚醒母親的良知。

青丘之主卻目光淩厲,以眼神就輕而易舉將他的話打斷。

她有些不耐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生出這麼蠢的孩子:“荒火穀什麼由來?”

青簷這才隱約猜到母親的目的。

“這次的裂縫非同一般,就怕會危及整個青丘,而時機又恰逢鳳凰重新現世,不和鳳凰一族的有關怎麼也說不過去。”青丘之主睨他一眼,把話攤開說。

青簷垂首,保持沉默。

他對於母親的決策向來插不上手。

畫麵轉到夏徑流這邊。

她與方桷在裂縫一旁早就準備妥當,此刻正打算進入裂縫。

不料饕炎炎突然像頭牛一般直直朝他們衝了過來,一股要將人撞死的架勢。好在兩人及時避讓。

方桷動用倚竹將饕炎炎攔下,以免她刹不住車衝進裂縫當中。

夏徑流有些戒備地看著她,出聲道:“你怎麼來了?”

饕炎炎甩甩頭,耳朵在空中亂飛,隨後“噠噠噠”地跑到夏徑流麵前,一本正經道:“我要跟你們出去玩!”

這理不直氣也壯的語氣就差令夏徑流認為他們此行不是去冒險,而是去春遊。

她果斷拒絕:“不行。”

但饕炎炎仿佛早就下定了決心,她悄悄瞥一眼方桷,眼神謹慎。

方桷誤以為她在求助,同樣果斷搖頭拒絕。

饕炎炎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緩緩後退幾步,瞬間就衝向不遠處的裂縫。

這一舉動將兩人都嚇了一跳,夏徑流即刻去攔,可饕炎炎一個起跳便掠過她的身軀,直直跳進裂縫當中。

風中傳來她歡呼雀躍的聲音:“歐耶!”

隻剩下夏徑流在風中淩亂,她生無可戀地看向方桷:“方大哥,麻煩又增加了。”

方桷淡淡看她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毫不留情:“這不就是你嗎?”

根本就不聽他的勸阻執意要下去,跟著小饕餮有何區彆?

夏徑流:“……?”

她識相地閉嘴,默默向前走了幾步。

被方桷察覺,亦是跟上幾步。

他道:“我們也該下去了。”

夏徑流點頭,剛想先一步跳下去,卻被方桷一把薅住手臂。

她不明所以,看向他。

他解釋:“我們一起,安全。”

說罷兩人便一起躍下裂縫。

下墜的間隙,方桷施法在他們腳下撐起一塊氣團,以緩解下墜的速度,以至於他們到達底部時,饕炎炎早就等得不耐煩。

夏徑流腳剛著地,便收到強烈的控訴:“你們怎麼才來!”

她不想搭理,於是便嗆她:“你不是喜歡獨立特行嗎?”

“才不是嘛,我隻是喜歡跟你們玩。”饕炎炎古靈精怪,蹭著夏徑流的腿撒嬌。

夏徑流抽出腿,避開她,隨隨便便下來可不是撒撒嬌就能抵消的。

她就這麼冷淡地看著她,不發一言。

饕炎炎意識到她可能真的生氣了,停了動作,先是小心翼翼看她,而後又默默湊過去使出渾身解蹭她。

夏徑流依舊不理,環顧四周觀察環境。

這裡陰氣森森,光線灰暗,恐怖處於地下千米的的部位。

有種莫名詭異的氣場縈繞在夏徑流的心頭,她的心突突地跳總有不好的預感。

方桷神色凝重:“這裡絕對不簡單,我們要小心。”

夏徑流點頭,踢了踢腳邊的饕炎炎,問道:“你聽見沒有?這裡很危險不是什麼玩的地方。”

饕炎炎打了一個滾,站直身體,應答:“好。”

這裂縫極其狹窄,但長度卻很長,他們沿著裂縫延展的方向緩慢前行,一路上戒備十足。

夏徑流燃起鳳凰火照明前路,勉強驅退周身濃稠的黑暗。

可是隨著他們越深入溫度就愈發的高,連帶著她手中一小簇的鳳凰火都興奮得開始舞動。

但這卻苦了方桷和饕炎炎,尤其是饕炎炎,她本就身負濃密的毛發,在這樣高溫烘烤的條件下渾身燥熱。

原本還活蹦亂跳,現在都熱得毫無精氣神。

方桷此刻也頭冒熱汗,珍珠大的汗水順著精致的麵龐滑落在地,同時打濕他的鬢角。

也許是夏徑流是鳳凰一族,天生就對高溫有耐性,所以哪怕現在她都並無一絲不適。

她停下腳步,蹙眉看向方桷,認真道:“這樣下去不行,溫度太高了。”

明明他們是在水平前進,為什麼總有一種將要走近地心之感。

方桷抬起衣袖蹭了蹭懸在眼皮上的汗珠,才稍微看清道路。

他運行妖力覆於全身,形成猶如結界般的屏障,用來抵擋肉身無法抵抗的溫度。

“我沒事,還能堅持。”

饕炎炎卻耐心告罄,她瘋狂吐著舌頭,體溫卻降不下去哪怕一點,她崩潰道:“流流好熱,嗚嗚,我好像快死了。”

方桷聽見鬼哭狼嚎,隨即蹲下身子用同樣的方法在施饕炎炎的身體表麵。

頓時,煩人的聲音停止,饕炎炎又重新充滿活力,圍繞兩人肆意奔跑。

夏徑流朝方桷投去感激的眼神。

方桷溫柔一笑,搖搖頭,意為不用謝。

他們的進度再次加快,但是哪怕做到這種地步也依舊抵抗不了幾近熔岩的溫度。

在方桷的極限之前,他們被夏徑流強令禁止繼續前進。

“我們不能再前進了,這個任務你們根本不可能完成。”她頓聲道,“你們先出去,反正隨便找個借口青丘也不會為難你們。”

方桷喘著粗氣,視線被汗水糊住難以看清,大腦轟鳴,但他還是聽清了夏徑流在說什麼,堅定反對:“不行。”

“既然我們可以退出去,那你也一樣可以。”

方桷隻覺得後悔,他最開始就不應該讓她下來,本以為要是碰上他解決不了的事就隨意向青丘交代。

反正青丘也不能拿他怎樣,頂多讓他賠償異界坍塌的補償。

可他沒料到夏徑流可以這麼犟,寧願隻身入險境也不願離開。

“你是察覺到什麼了嗎?”他問。

夏徑流輕輕點頭,在最開始她就感覺青丘之主的態度有些怪異,好似在特意衝著她來。

於是她便順水推舟,同意了,果然如此,她一下來就有股熟悉的味道。

“有鳳凰的味道。”

方桷沉默,忽而想起她前不久所說的“陪你”,一是搞不清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但他最終還是改口:“那你小心。”

視線轉向她腰間的攀竹,默默開口:“有危險急得用它。”

夏徑流跟著他望去,那翠綠的小細竹被自己用一根銀白色係帶綁在腰間,總會隨著自己的動作搖晃,仿佛是一根真竹隨風搖曳。

自收到它的那日起就片刻都未曾取下過,如今,她好似都已經習慣了。

“好。”

細細交代完,方桷稍感安心,他一把薅起被熱得暈頭轉向的饕炎炎,將他帶出中心最熱的地帶。

但他並沒有真正如夏徑流所料的那般離開裂縫,而是處於一個他能夠承受的的溫度區域閉目養神,等待夏徑流歸來。

以及,以防萬一。

夏徑流朝更深處走去,此時的裂縫中不再是漆黑一片,反倒有點點亮光從兩壁的裂開的口子中透出,流光溢彩,恍然一看像極了發光的細紋。

這裡的溫度已經不是常妖所能夠達到的地方了,哪怕她是鳳凰出身也隱隱冒出熱汗,又瞬間被蒸發得無影無蹤。

那種感覺越來越近了。

夏徑流心想,薄膜又在躁動。

她聽見自己的心臟有力地跳動著。

——噗通。

——噗通。

有熱血直衝她的腦門,使她麵紅耳赤。

夏徑流一步接著一步,穩穩當當,不懼熱潮湧動,堅定向前邁進。

最終。

她到達了她想要到達的地方。

這裡有著一片岩漿熔池,地底的熱氣不斷湧出,熔漿也不斷翻湧,冒出一個個赤紅的氣泡。

刻她卻聽見了猶如心跳的聲音,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另一個人的。

又是熟悉的味道。

夏徑流被不知不覺中吸引,仿佛被蠱惑,漸漸走進熔漿。

洶湧的熱氣迎麵而來,依舊沒有喚醒她的神智,就在她即將一隻腳踏進之時腰間的攀竹發出耀眼的綠光。

瞬間刺痛夏徑流盲目的雙眼,她終於清醒了。

看著自己邁出的腿她連忙後退,心有餘悸。

差一點,就差一點,她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夏徑流看向攀竹,想起方桷的叮囑,他給的果然有用。

-------------------------------------

置於手邊的倚竹陡然間發出盛光,方桷猛然睜眼。

它正在提醒他的主人另一頭的險惡。

他隱隱有再次深入的衝動,隻是以倚竹現在的狀態來看,夏徑流應該還未遇到難以抵禦的危險。

不然,倚竹就不會隻有這樣簡單的反應。

方桷暫時隱忍住自己的想法,隻是這時他在無心假寐,直直看向裂縫更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