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這個,應該也需要花一定的時間。
可她早出晚歸,完全沒有注意到。
溫頌微微滯了一瞬,抬手接過那串鑰匙,已經被商荊南用體溫焐熱了,沒有想象中的冰涼。
“弄這個房間,很麻煩吧?”
溫頌真的很怕麻煩彆人。
商荊南聞言,淺淺揚了下唇:“不麻煩。”
月影斑駁,院子裡樹影蔥蘢,微風輕拂,泠泠作響,淡雅的花香無聲無息纏繞而來。
鼻子被吹得有些涼,像塞了很多棉絮,氤氤的,溫頌吸了吸鼻子,抬眸看他:“為什麼?”
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連她爸爸媽媽都不在管她了。
他究竟,有什麼目的。
少女的鼻尖泛紅,明潤的眼眸有些淒惶,很想急於求一個答案。
商荊南默了片刻,微微勾了唇,輕聲道:“見色起意。”
“……”
他的語氣裡帶了點淡薄的笑意,似有些漫不經心。
溫頌神情茫然了片刻,張了張嘴,覺得似乎有些道理。
像商荊南這樣的人物,能看上她不是見色起意,還能是看上了她膚淺的靈魂?
不過,即使是這樣,溫頌也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已經有多少年,溫頌沒有嘗過被人特意惦念的滋味。
小時候,爸媽離婚前,溫頌是全家的掌上明珠,爸爸經常帶著她跟媽媽在公眾前露麵,連影後,國際鋼琴大師都是她家的座上賓,是她的教父教母,每逢生日各種禮物收到手軟。
爸爸更是稱她為他的票房“小福星”。
那個時候,她被媒體稱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可這樣的時光太短暫了。
爸爸媽媽離婚後,都不要她,那時她才知道,原來她幸福美滿的家庭背後,是爬滿了虱子的華麗衣袍,爸爸媽媽早就各自有了新歡。
一夜之間,她從天堂墜落地獄。
那一年,所有媒體都在奚落才十三歲的她。
也就是從那時起,她認為所有人都是虛偽的,和善的背後全都是麵具,她配不上任何的好。
可是,商荊南卻用實際行動告訴她,她值得。
半晌,溫頌深吸口氣,微微濕了眼眶,而後臉上用力露出笑容,抬眸對他說道:“謝謝商……荊南!”
少女白皙的臉頰邊漾著一對小小的梨渦,一深一淺,白皙無暇的皮膚透著淡淡粉色,一頭長發隨意披在肩上,劉海毛絨絨的,臉型流暢,眼眸倒映著月色,光芒熠熠,明媚又柔軟。
商荊南的視線在她臉上定了片刻,才低聲答:“喜歡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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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荊南托人買的零食,不是從國外代購,就是從那種貴死人的超市裡買的,平時根本就見不到。
溫頌上學時一直沒什麼零用錢,正是口腹之欲與發育旺盛的青春期,就被迫壓抑,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專屬“零食房”,就恨不得一整天都待在裡麵不出去,把每樣零食都品嘗一遍。
甚至連洗澡都忘了洗。
還是商荊南從書房路過,抬手敲了敲門。
溫頌連忙放下手裡的芝士球盒子,拍了拍手上殘渣,起身跑去開門。
拉開門後,探出一點腦袋,見是商荊南,有些驚訝:“有什麼事嗎?”
少女秀眉彎彎,巴掌大的小臉上眸光明媚,十分討人喜歡。
商荊南盯著女孩的笑顏看了半晌,而後開口:“早點休息,還有,”
他伸出手,溫熱的指腹拭過她嘴角殘留的殘渣,在對方茫然中,清沉的嗓音徐徐落下:“晚上儘量少吃,吃多了容易發胖。”
溫頌嘴角弧度稍斂,心臟像突然解離失重,找不到落地點。
商荊南很快放下了手,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半,轉身走掉了。
徒留下空氣中淡淡的木質餘調。
溫頌愣愣的看著他的背影,幾秒後,耳根莫名有些熱,她遲鈍的眨了眨眼睛,哦了聲,也不知在跟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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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告一段落,溫頌的心事也放下不少,離開學校太久,第二天一早吃飯時,溫頌就鄭重的跟商荊南說了,自己想要回校的事。
商荊南端著咖啡杯微微頓了片刻,然後抬眸看她:“決定了?”
“嗯!”
溫頌用力點頭:“明天有兩節課,還是回去更方便點。”
“好,我送你。”
商荊南沒有強迫她留下,隻是簡單的應了聲。
溫頌一邊咬著雞蛋,忍不住看他。
男人素衣黑褲,一仍舊貫的溫潤儒雅。
他垂著眼,一手端著咖啡杯放下,眉眼清冷,回廊庭外花影斑駁,暗香浮動,他置身於其中,猶如一副水墨丹青圖。
溫頌的視線落在他修長手指,腦海裡不自覺想起昨晚上,他的手指拂過她唇角的畫麵。
指腹些許粗糲溫熱,她唇邊都跟著酥麻。
溫頌趕忙收回注意,在心裡麵磕磕絆絆地默念清心經。
飯後,商荊南開車送她回學校。
經過之前的事,溫頌坐他的車不自在感已經少多了,甚至中途還在路上小睡了一會。
等醒來後,看到車子正好接近京戲大學西南門口。
車子停下,溫頌手搭在車門把上,一邊道彆。
“小頌。”
溫頌回頭,不明所以:“怎麼了?”
商荊南從兜裡掏出一張金色的信用卡遞給了她:“這張卡拿著,裡麵有些錢,當做平時的生活費,你們女孩子想買什麼就去買。”
溫頌下意識就要拒絕:“不用了,商先生我有……”
“這是作為一個丈夫應該的。”商荊南低眸看她,音色潤朗:“小頌,你該習慣。”
溫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宿舍的。
腦子暈乎乎的,像走在雲朵上,直到肩膀被人一拍:“發什麼呆?”
溫頌驟然回神,看到宋恬歪頭半彎腰看著她。
懷裡還抱著一盒飯,像是剛從食堂出來。
“沒什麼,你吃過了嗎?”溫頌掩飾性的開口。
“還沒,你要吃嗎?”
“我吃過了。”
宋恬煞有其事的“哦”了一聲,眼神裡多了幾分促狹:“這些天你留在學校的頻率驟減,還動不動夜不歸宿,你是不是……談戀愛啦?”
宋恬語出驚人。
溫頌的眼皮驟然跳了幾下,臉頰一陣發燙,條件反射一般否認:“我沒有,就是去拍攝了,地方……比較遠。”
“真的?”宋恬打量她片刻,少女一雙圓圓的杏眸清澈乾淨,微微繃著唇角,神情嚴肅又認真,好似被冤枉的很生氣。
“好吧。”宋恬道:“咱們宿舍就咱倆沒談過戀愛了,你要是談是好事,我就是怕你會受傷,畢竟男的幾乎都沒什麼好東西。”
溫頌知道宋恬是為自己好,語氣動容的點點頭:“我知道。”
“丈夫”兩個字折磨了溫頌好幾天,連晚上睡覺時,腦子裡也會不自覺的回響起那兩個字。
簡直是折磨。
偏偏這幾天,溫頌時不時收到商荊南的消息。
不著痕跡的問她在學校睡得習不習慣,要不要去他那住幾天。
溫頌耳根發熱,總找理由搪塞過去。
她以前不認識他的時候,不也在學校裡住的好好的。
【挺好的,對不起,我這幾天課很多。】
商荊南回了消息。
【我看過你們的課表,大三幾乎沒什麼課。】
“……”
溫頌又絞儘腦汁的找理由。
【我,我報了挺多講座的,能加學分,我還有些學分沒修夠……】
過了好一會,商荊南才回。
【好,有空了給我發消息,我來接你。】
【嗯嗯嗯!】
發完之後,溫頌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總算又找到理由能拖延幾天。
之後的幾天,溫頌上上課,接接單出去拍拍片,混的很開心。
周五,出去拍完東西,回來的路上,溫頌看到路邊有賣手工冰淇淋的,於是挑了薄荷巧克力跟開心果味的,然後掏出手機付款。
出了店子,溫頌一邊吃,一邊往學校走去。
快走到校門口時,身後驟然傳來一道刹車聲。
“溫頌。”
久違的熟悉聲音讓溫頌心裡咯噔了一下,一回頭,果然看到商程野那張張揚桀驁的臉。
隻是眉眼間多了幾分陰鬱。
商程野的身後停著一輛重度改裝的黑色越野,囂張直接的吸引著周圍所有視線。
“你……怎麼來了?”
“鬨夠了吧?”商程野一臉輕鬆的輕笑一聲,低頭看她。
溫頌抿了抿唇:“我沒有鬨,商程野,我已經不是你的小跟班了,拜托你彆來找我了。”
溫頌轉身就走。
商程野快步上前,擋在她麵前,看到女孩戒備的目光時,頓了頓,鬆了語氣,有些無奈:“都多久了,鬨也鬨夠了,為了氣我,還跟我小叔扯一起,現在我主動放下身段了,你彆再鬨了好不好?”
“我這段時間賽車狀態很不好,以前有你給我加油,現在我一個人,都不適應了。”
商程野的語氣軟下來,目光也多了幾分撩人與撒嬌,想讓她心軟。
溫頌靜靜的抬眼看著他。
商程野這個人皮相沒的說,標準的帥哥臉,細長而微挑的眉毛,桃花眼,高鼻,薄唇,高中階段就已經是全校出名的大帥哥,上了大學後,少了束縛,少爺本性袒露無遺,變得更肆意散漫。
她從前就是被他這股能讓人欲生欲死的氣質給吸引,但她很普通,沒有圍在他身邊的鶯鶯燕燕們漂亮,唯一一個優點,就是和他差不多算青梅竹馬。
她無名無姓的陪在他身邊很多年,多到他早已習慣了她這個“舔狗”,即使她離開了,他也渾然不在意,隻以為她是在鬨脾氣。
能讓他屈尊降貴的夠來找她,算不算她“舔狗”路上的成功?
他來找她,也隻是因為她沒有陪他賽車,他不習慣而已。
少爺就是少爺,骨子裡永遠都是冷漠的,自私的,高高在上的。
總認為整個世界都要圍著他轉動。
想到這,溫頌好不容易開心的心情又沉悶了許多,她深吸口氣,神情清冷,一字一句地對他說道:“商程野,我沒有在鬨,我是認真的,我已經訂婚了,所以,彆再來騷擾我了!”
商程野的臉色微滯,心裡一慌。
就在溫頌要繞過他離開的時候,手腕被人扣住,她被一把扯了回去。
接著下巴一痛,商程野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瞳孔驟沉,嘴角的弧度透著幾分譏諷:“可以啊,膽子大了,為了氣我,連訂婚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我倒要看看,你這種條件,又跟了我這麼久,京城這片除了我,還有誰敢要你?”
近年來商程野的性子愈發乖張,他當街做出這樣的舉動,惹得附近的人越聚越多。
四周議論紛紛,有些甚至還掏出手機錄像。
溫頌的下巴被捏的生疼,眼前霧氣氤氳,神情微茫的看著眼前變得陌生的商程野。
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擠壓,再擠壓。
“哎喲,世侄,你這是乾什麼呢?”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吊兒郎當的男人嗓音。
商程野回頭,手指忽然一鬆,語氣裡的陰沉一掃而空:“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