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接近尾聲,是時候分開了。
洛梟還記得答應薑鶴的事情,昨夜收拾外麵的人蠶,她找到薑柏,薑柏小小的一隻,被白絲纏繞著,在人群裡矮出一截,慢悠悠隨人蠶潮湧動。
當時她正好解開封印,順手就碎了他身上的血蠶,處理好。
洛梟掐訣,解開薑鶴身上的術法,原本巴掌大的人立馬複原,長成原來的模樣,白蘭欣喜與薑鶴十指相扣。
過不了多久,墨羽回去發現她編排謊話,戒罰院若派人來此處查看,薑鶴一身死之人,還留存世間,會被他們所不容。
“你弟弟的屍骨,我昨夜找到放在我們來時的那處廟裡,重城不能回去了,你們的宅子有問題。下山之後,往南行,那邊是安全的。”洛梟細細交待,“最後,薑鶴死之後,不宜在人多的地方久住,靈渡境之上的修者會發現端倪。”
薑鶴和白蘭欲躬身作揖道謝,洛梟伸手扶住白蘭的細腕,用密語傳音道:“我在你們身上下了隱蹤訣,幕後之人不會再找到你們。至於薑鶴,他已身死,同心訣會讓他多陪你一段時間,至於時間多少,就看你們自己了。”
當愛意窮儘之時,這同心結也會一同散去,但會轉到白蘭身上,護她魂魄不散,與薑鶴重入輪回。
後麵這話,洛梟並為言儘,若她們情意綿綿,地久天長,這結自會保他們安寧,其他的事情就不是該她乾涉的了。
白蘭心裡酸澀難言,她們一開始就算計洛梟,對方不僅並無介懷,還幫他們到這個地步。
她有孕之後,就刻意銷毀了之前製成的蠱蟲,隻留下最強一脈封存。
白蘭取出袖中的盒子,塞予洛梟:“姑娘大恩,我與相公無以為報,就將這贈與姑娘。有將一日或許會派上用處。”
盒子四體方正,麵上看著是最簡單的青木,盒口以一素色紙符封存,並無異樣。
洛梟用靈識探測,裡麵是一隻血紅色的蜘蛛,蛛身上鬼紋密布,背處竟生了對金紋翅膀,它好像感應到了她的探尋,眯著眼睛懶懶與她對視,米丁大的眼睛,一眨不眨。
夠散漫,這小家夥還挺稀奇。
“多謝,一路順風。”洛梟沒有推脫,接過盒子道謝,還未揣進儲物袋,阿寶就將盒子叼了去,落在一旁冰塊上玩鬨。
薑鶴收拾好東西,側頭問沈慕榆:“沈兄弟呢?你是還留在山上,還是下山?”
“我嗎?”沈慕榆看著阿寶啄盒子看得正出神,這麼一問,也愣了半晌。
這麼些日子,他大概從白蘭和薑鶴的親密舉止看出他們是夫妻,修仙世界無奇不有,就算是跟有靈的屍體談戀愛也沒什麼。
不能跟著去當電燈泡,他也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下山麵對新世界,初入靈聞境,不用吃東西也不餓。
沈慕榆覺得他還能在雪山上苟幾日,他擺擺手,回道:“你們路上小心,我再在山上呆幾日。”
“那就此彆過了,洛姑娘,沈兄,有緣再會。”白蘭和薑鶴作彆後,互相依偎著從洞口離開。
一下子洞內安靜下來,沈慕榆遍體生寒,他坐到中央的冷火石溫泉邊,砸些碎冰扔進去,冰塊很快融化,化成涓涓細流,冒泡泡,升騰起若有若無的霧氣。
暖和不少,他隔著霧氣望向洛梟:“你多久走啊?”
洛梟站起身,阿寶也叼起口中的木盒往她肩膀上飛來,盒子中的蜘蛛已經被晃暈了過去,她擺擺手回絕。
阿寶遲疑著騰飛在空中,左右晃騰,似有不解,為什麼不讓它上身?
“你和他留在這,我再進去看看。”洛梟轉身往幽徑行去,阿寶很聽話,思考片刻就留在了遠處,繼續啄口中的木盒子玩,上麵的符紙穩穩當當粘著,紋絲不動。
沈慕榆對未知的東西一向很慫,他又害怕那幽徑,畢竟這一路上,他自從穿來這異世,體質就很邪門,那些怪物不是要吃他的血,就是要啃他的骨頭,一路上狼狽逃竄。
他忍不住勸道:“誒,那裡麵很危險怎麼辦,要不還是不去了吧。”
“洛梟?洛梟?真的很危險啊?誒?”洛梟本人顯然聽不進他的話,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幽徑裡。
333乾脆道:“真擔心,你跟上去看看,彆在這打嘴炮。”
沈慕榆扔下手中的冰,阿寶在一側玩,時不時就抬眼盯他,他看著鋒利的鷹眼冷不一激靈:“誰?誰關心她了,我是但心之後沒有人帶帶我出去,係統不要亂講。”
333嗬嗬兩聲:“你自己最好是。”
沈慕榆最終還是沒有追過去。
*
“噠,噠,噠,噠,噠。”幽徑內傳來空靈的腳步回響聲。
洛梟沿著之前記憶中的路前行,那些枯枝隔著藍冰熱切地貼過來,她熟視無睹,依舊尋找目標。
背後之人在外麵飼養那麼多人蠶和獸蠶應該就是為了守護冰洞內的某些秘密,現在還有一個謎團沒有解決,從人和獸身上剝下的魂魄去了哪裡?
之前的夜晚,蘇猙獨自進了這條道消失不見。
她在他身上灑下的印記告訴洛梟,蘇猙已經出了幽山。
但在這個路上還有異常——沒有被影子所感受到的靈力波動。
冰後的枯枝忽然劇烈掙紮,撞得整塊冰麵砰砰作響,發出酸澀的嘎吱聲,它們生出荊棘,在洛梟看不見的陰影處,攀附著影子,如蛆覆骨,像在用它們的語言竊竊私語,密謀著何時吞吃麵前的少女。
洛梟停下不動,她閉上眼,背後冰麵裂開些許縫隙,其中一枝試探著卷出來,蒙蔽她的雙眼,接著是第二枝,第三枝……它們蜂擁而至,從四肢到身軀將她纏住,悄無聲息拖入冰層裡,冰麵又緩緩愈合,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這一示弱,枯枝就嘗到了甜頭,洛梟臨危不亂,也沒有反抗,隻是靜靜地閉目養神,她在等,等這些半開靈的家夥帶她去想去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有細碎的光通過眼睛間的縫隙透過,涼風習習吹拂,這是出了冰洞了,她整個人像是被吊在半空中,風吹時,還一起搖晃。
洛梟試探著眨眨眼,枯枝反而纏得更緊,她轉而用靈識試探。
明是嚴冬,她被裹挾來的地方卻是截然不同,四周草青樹綠,樹還是老熟人了,不過這邊樹上的血蠶儼然沒有顧忌,四處蠕動,葉子啃食得斑斑點點,吐著絲勾勾纏纏。
身下是萬丈深淵,靈識撥開迷霧,往下找去,那深淵沒有彆的東西,白骨數已難計,累累成塔,比雪色還要白上幾分,周身彌漫著滲人的死氣,隱約有似淒似哀的吟叫,空絕傳響,令人心悸。
深淵中赫然危立著一座由死人枯骨搭建的萬骨塔!
骨身上刻著玄奧的密文,塔高九重,重重疊疊。
靈識想要往裡鑽去,黑氣獰煞,它們凝成一股虛影,這影,竟是須臾之間就將靈識撕碎,霸道無比。
找的東西定就在那塔內,洛梟不再遲疑,她利落翻身,靈力切割掉身上捆著的樹枝,落入萬丈深淵,一旁的血蠶感應到這邊異動,紛紛朝這邊靠攏來,但已經遲了。
她在空中不斷翻騰,躲避攏來的白絲,像輕靈的燕,掠過無痕。
圍剿而來的還有煞氣,洛梟不欲過多糾纏,她掐訣,轉身就閃至了門前,骨塔門是半麵巨大的龜殼,上麵隻雕刻著一位曲身老嫗,僅僅一個背影,與她打個照麵。
洛梟伸手去推門,封口處卻是紋絲不動,門麵起伏,倒衝來一股反力,將她往外懟。
身後煞氣也絲毫不讓,飛身向她撕來,咫尺之遙!
她剛想收回手去對付煞氣,驚然發現,手被龜殼上刻著的手握住,這手指尖細長,修如青竹,洛梟順著手望上瞧去。
老嫗緩緩轉過身,麵似芙蓉豔,咯咯癡笑,分明是披著老人皮的美嬌娘。
“小丫頭怎找著這死處來了?危險得很嘞,快隨奴家進來吧。”
也沒管洛梟拒沒拒絕,美嬌娘拉著她往前一順,麵前堅硬的龜殼麵像波浪一般洶湧,將她吞吃了去。
美嬌娘牽著洛梟的手,一同從龜殼中越出,從雕刻的畫像,變成了位活生生的人。
癸九喜不勝收摸摸自己的臉蛋,嫩的:“哎呀,借了姑娘的福,竟讓老人家活過來了,嘻嘻,多謝小丫頭。”
洛梟將手扯出來,背在身後,問道:“你是這的守門人?”
“彆這麼小氣嘛,摸一摸,好久沒感受到活人的氣息了,好香。”癸九麵色陶醉,湊近洛梟的脖頸間嗅嗅,她又想去掐對方水靈的臉蛋。
在洛梟的靈力落下前癸九又趕忙退開,那紫色靈力散在地麵的骨頭上,硬生生打出個大窟窿,沾到的骨頭還不斷腐蝕著,黑煙嫋嫋。
“丫頭莫氣,我這就說。”癸九麵色不改,仍舊笑嘻嘻的,”是也不是?我本為一條玄蛇,纏在玄武哥哥身上睡覺,結果玄武哥哥跟著彆人跑了,將我一人封在它的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