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發(1 / 1)

許府監卻笑道:“......這欽天監不是除了殷公子與國師,還來了一位的。”

仙寧眉間緊蹙,呼吸急促,聞言低眉看向身旁的巫辰;深知事已至此,難以回絕。

......片刻無人應答,皇後卻淡然一笑打破寂靜,情緒難猜,隻覺強烈的壓迫感,“欽天監是無人了?還是往日所傳,皆是故弄玄虛,在欺君?”

“皇後娘娘,我說的都是真話!沒有欺君......”,仙寧眼看被扣上一口大鍋,忙慌亂解釋。

殷思舉杯笑道:“早聞皇後娘娘殿中的酒皆為珍品,釀造之法為秘傳,臣願意一嘗。”

“那便不巧了,本宮這兒的酒,陛下都說,烈得很;前些日子縉華堂一案,巫侍衛使當眾絞殺作奸犯科之人。”,皇後淡淡道,垂眼笑著看向巫辰,又補充:“本宮於深宮之中,亦是有所耳聞,隻覺侍衛使雷厲風行、剛正不阿,極適合嘗嘗這酒。不知杯酒過後,可願來禦前當差?”

巫辰行禮,聲音平穩,透著敬重,道:“謝皇後娘娘賞識,當真過譽。隻是欽天監事務,暫且難以離手,國師有恩於我,臣也不願離開。”

“阿辰……”,仙寧聽罷似是淚眼汪汪,輕拽巫辰衣角處。

孫同知諷刺道:“哼……不知是國師有恩於你,還是殷公子有恩於你;於殷家縉華堂殺完人,便能安然無恙進了欽天監,當我們朝中其他人,都死了嗎?”

“殷公子有侯爺與殷家做倚仗,自小又頗受陛下偏疼,自然能隻手遮天了。雖尚未入士,倒是已然可乾預朝中之事,皆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適才與殷思發生口角的許府監於一旁附和著,似是今日便要定了殷思僭越之罪。

皇後卻語氣平平,轉言問向殷思:“眾卿不必動氣,此話倒是言重了。殷思,你作何解釋?”

殷思起身垂首,語氣中仍滿是輕鬆與不在意:“回皇後娘娘,我沒什麼好解釋的。不過是對巫辰有意,想留她一命而已。皇後娘娘,今日能否將巫大人賜婚於我?”

此言一出,在場眾臣色變,刹那間嘩然聲起。以巫辰的身份,自是難以與殷思世家身份相配;又歎世家貴子言行竟無狀無禮,紈絝終是紈絝,扶不上牆的。

巫辰則是連頭也未抬,全然置身於事外。

“殷思你放肆!”,孫同知怒道。

皇後眸中含威,淺笑而言:“哈哈哈哈......你的婚事,本宮還做不了主,需得經了閔國侯與陛下同意。況且,本宮倒是有意你與羽靈,你們年紀相仿,又相識多年的。”

“回皇後娘娘,我與東方大人並不合適。拋開東方大人極反感我不說,世家間從不輕易結親,臣怎好壞了規矩。”,殷思回道。

在場知情的官員則小聲議論起來:“是啊......且這東方小姐,不是與穎王殿下早有婚約的......”

“噓.....當心著些。”

皇後緩聲道:“羽靈,你意下如何?”

東方羽靈起身笑道:“姑母,婚嫁一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羽靈一個女兒家,不好擅作主張的。”,言罷,眼眸低垂,儀態嫻靜。

皇後無意為難,道:“無事,那便再議。”,似是想起些要事,又道:“唉......正說起來,晚今,多年未見,本宮倒看你瘦了。”

承晚今得體一笑,恭敬回應:“回皇後娘娘,臣離國多年,飲食起居確實難以適應;承蒙邊關眾將士大勝而歸的福,能再歸大蒼,已然知足了,勞您掛心。”,禮儀周全,令人無處尋錯。

皇後道:“嗯,來日叫禦醫好生調理著,莫要壞了身體。哈哈哈,本宮年歲大了,一談起家事竟沒完了......李尚宮,秋日裡上好的佳釀,去安排吧。”

“是,皇後娘娘。”

孫同知小人得誌般,得意道:“皇後娘娘,既然殷公子才說對巫侍衛使有意,不如改改規則,再看看公子的誠意如何?”

“孫同知,適可而止罷。”,魏監使出言製止。

孫同知卻完全不搭理魏監使,繼續自顧自說著:“每輪三杯酒,兩杯無毒,一杯有毒。若巫侍衛使喝,僅需一杯;若殷公子喝,需喝兩杯,如何?”

巫辰起身,對皇後道:“皇後娘娘,臣一人,每輪飲兩杯就好。”

皇後輕笑道:“嗯,如此便好。”

仙寧此時麵色已微微泛白,顯有見過此等場麵,諸事也皆因自己而起,正無比自責,“阿辰.....怎麼辦......”

巫辰全然未感懼怕,隻是淡淡道:“無事,我信你。”,仙寧聞言稍鬆下一口氣。

侍從三人從席間輕步走過,每人手中托盤上置於三盞玉樽,酒色琥珀光滿盈,若不知有毒,皆是令人垂涎不已的佳釀。

仙寧認真盯著第一盤中的三枚杯盞,極為仔細,一手輕抬,目光遊移,久久難定。

“這.....這杯,嗯......沒有毒。”

巫辰未經思考,分毫未存懷疑,欲將其拿起。

仙寧卻緊張阻止,又複猶豫,眉頭緊蹙,難決道:“不不不......不,等等!這杯,換這杯。”

堂中其餘朝臣見仙寧這般模糊選擇,皆是竊竊偷笑。

“好。”,巫辰執起杯盞,眸中果決,一飲而儘。

仙寧指向另一杯,“.....嗯,這杯.....無毒。”

巫辰飲下第二杯。

旁人皆未有響動,靜待巫辰的反應。

片刻後,皇後笑道:“國師果然厲害,看來,算對了。”

“換下一盤。”,李尚宮於一旁吩咐。

“是。”,侍女換上下一輪酒水。

“阿辰,這杯是有毒的。”,仙寧直指有毒的一杯,已然萬分確定。

“好。”,巫辰接連擎杯,仰首間,酒液儘入喉,未覺凜烈。

侍女端上第三盤,俯身跪於仙寧身旁,示意仙寧可開始選擇。

仙寧雙唇緊抿,雙眸中透著人人皆可見的慌亂與緊張,手指於兩者間徘徊,似是難以抉擇。

殷思於一旁淡淡道:“大人選吧,無事的。”

仙寧仍是不知所措,眼中滿是躊躇。

孫同知卻得意道:“怎麼?國師大人竟算不出了?”

眾人議論肆起:“嘖......什麼可知天命,不過如此。”

巫辰與殷思皆察覺不對勁,卻未有動作。

“那.....這杯......”,仙寧額間已是細汗涔涔,眼神求助,望向巫辰,轉言道:“不,這杯吧......”

巫辰執起酒杯,正欲飲下。

“等等。”,東方羽靈卻出言阻止,堂間眾人皆疑惑看向她,東方羽靈起身移步,裙擺微動,身姿端莊走向巫辰所在方向,言語輕緩道:“方才宴前,我失手摔了巫大人的酒。這杯,我來喝,如何?”

話語間拿過巫辰手中的杯盞,巫辰未有一語,隻是冷冷看著眼前的東方羽靈。

皇後卻嚴肅製止:“羽靈,坐回去,不要鬨。”

“姑母,前些日子邊關大捷,國師所測算的時間、地點乃至將領,皆是有目共睹的準確無誤;大蒼的未來,也還需國師大人的啟示,我認為國師,完全可信。今日賭酒,又隻是家宴遊戲,這酒誰來喝,應都是一樣的,不過是討個佳節的彩頭,願國師助大蒼,永昌。”

“......”,東方羽靈話語方落,眾人皆靜,其音清正,措辭雅正且條理分明,無人再執其餘意見。

東方羽靈舉杯正欲飲下,許久未有動靜的殷思卻猛地一揮袖。

轟————————

本是穩穩當當的案桌轟然倒地,杯盞傾碎一地,酒水濺灑開來。

“小姐小心!”,東方羽靈手中杯盞於巨響中滑落,東方家侍女忙去扶她,東方羽靈麵上卻未見驚詫失色。

絲竹之聲戛然而止,眾人一瞬間失了往日鎮定,皆被嚇住;隨後紛亂聲漸起,滿是疑惑與不滿,唯有巫辰靜坐席間。

皇後麵色驟冷,怒聲斥道:“殷思!你放肆了!”,隨後怒而起身,“可是國侯近日不在家中,疏於管教了?”

眾人俯身齊道:“皇後娘娘息怒!”

“皇後娘娘息怒,是臣唐突了。隻是這佳釀,實在不願被東方大人從我欽天監搶了去。”,說著執起一旁侍女手中玉盤內另外兩杯酒盞。

“東方大人說了,既然隻是彩頭,誰喝都無所謂,那我向皇後娘娘討了這酒,喝了。”,眉眼輕抬,說罷揚首傾杯,“我與李鶩,一同摘了彩頭,皇後娘娘,莫要怪罪了。”,說著將另一杯置於身邊的李鶩手中,卻似是故意側手。

“啊?.....我?”,李鶩麵上疑惑,接過杯盞一個手抖,酒杯徑直摔進了桌邊盆景內,見闖了禍忙俯身道:“誒......抱歉!皇後娘娘恕罪!”

眾人皆不敢再語,隻顧著皇後的反應,片刻後卻聞有人輕聲議論:“這......這李公子旁這盆景怎的......瞬間枯萎了!”

“是啊!李公子這杯是有毒的!”

與此同時,殷思猛感劇痛難忍,氣血倒流間,口中鮮血順唇邊湧出,點點殘紅灑落宴間。

“公子!公子怎麼了......”

“公子!公子這是中毒了!”

“......公子。”

隨行侍從忙來扶殷思。

“小思......”,仙寧縮在桌邊,淚珠似珍珠斷線,簌簌而落,“怎麼辦......阿辰......”,緊緊拉住身旁巫辰,自責不已。

皇後重重擊於桌邊,華麗錦緞似乎牽起一陣風,桌上的茶盞同一時間隨之晃動,怒視著堂中混亂局麵,高聲問責道:“李尚宮,為何兩杯都是有毒的?”

李尚宮聞言忙跪地:“這......皇後娘娘恕罪,許是下人拿錯,娘娘息怒!”

眾人見皇後動怒,皆隨之跪下勸道:“皇後娘娘息怒!”

“速傳禦醫,趕快看看殷思如何!”,皇後關切吩咐,隨後與身側侍女輕聲道:“去洛川請閔國侯歸都。”

“是!”

巫辰趁著眾人慌亂未注意,回身拉住被侍從圍住的殷思,快速輕點可抑製毒素持續蔓延的穴位,保他暫無性命之憂。

皇後於堂中主位處環視,隨後冷冷道:“李尚宮,你今日便去令八十仗責。這酒經手的其餘人等,賜自儘。”

“是,臣的過失,甘願受罰,請皇後娘娘息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