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寶花樓(二)(1 / 1)

我見明月 硯說 3689 字 26天前

床上的女人抖如篩糠,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緊緊盯著我和身後的桑瑱:“我、我不叫,姑娘饒命……”

我環顧四周,仔細打量著周圍環境。這是間極為華美的房間,燭光搖曳,精致的紅木家具整齊擺放,古玩字畫琳琅滿目,數不勝數。

紫銅香爐內餘煙嫋嫋,沉香木香氣彌漫室內。

身材壯碩肥胖的中年女子倚靠在床頭,麵頰素淨不施粉黛,繡著繁複花紋的帳幔隨窗外寒風輕輕晃動。

似是有些冷,她小心地伸出手,攏了攏身上的緋色錦繡彩被。

被子並未將她下半身全部覆蓋,一隻打了石膏的腿懸掛在床沿。

“姑娘?”許是我一直沒有下一步動作,女人大著膽請求:“姑娘先把刀放下吧,有話好好說。”

又瞧了瞧我身後的桑瑱,她滿臉堆笑道:“兩位半夜光臨,想必是有要事相商,這天寒地凍的,何不關上窗,坐下來好好談談?”

“少給我耍把戲。”我聲音冰冷,手中短刃又向前推近了幾分。

冰涼的刀尖已然碰上了對方肌膚,王寶珠嚇得雙目緊閉,一動也不敢動。

見她老實了,我問:“還記得我是誰吧?”

她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屋內,響起了如擂鼓般急促的心跳聲。

“看著我說話。”我冷聲催促。

王寶珠終於睜開雙眼。

她打了個寒顫,後退了一點,確認自己與凶器保持了一段距離後,才咽了咽口水,道:“記得,外頭人都說您是靈醫妙手的未婚妻,是奴家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但此事已經發生,奴家也找了人求和,並願意送上金銀賠罪,是你們不收啊。”

她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懼:“你們今日前來,莫不是真想將我送到官府?”

“沒錯。”我語氣微寒,承認道:“我不止想報官,還想你死。”

此言一出,女人瞬間臉色煞白:“你們明知報了官奴家也不會死,何必多此一舉?不如握手言和,奴家可以賠你們很多金銀。”

她抬頭,鳳眸中滿是期盼。

很多金銀?用旁人悲慘人生換來的金銀?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語氣中的鄙夷毫不掩飾:“我知你和地方官有些交情,他們會保你。但你說,你平日裡養尊處優,拖著這殘破的身軀進了地牢,能活多久?”

說罷,另一隻手按上了她的斷腿。

王寶珠渾身一僵。

我繼續分析:“王媽媽和官府的人熟識,桑家難道就沒有認識的人?屆時稍微打個招呼,王媽媽因為身體欠安,病死牢中,這聽起來,再正常不過吧?”

“你你你……”她瞪大雙眼,神情變幻莫測。

“我什麼?”

“你們不接受求和,不就是嫌給得不夠多嗎?”在死亡的威脅下,王寶珠終於下定決心,咬牙切齒道:“開個價吧,銀錢明日送到。”似是心有不甘,她臉上的肥肉也隨之顫動。

“哦?那您可真有錢。”我忍不住嘲諷。

王寶珠聞言,長歎一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桑瑱,不情不願道:“桑醫師,您來說個數吧。”

桑瑱靜立良久,搖了搖頭。

我則沉著臉,冷漠地站在一旁。

窗外冷風呼嘯而過,敞開的軒窗“嘎吱”作響,愈發顯得淒厲刺耳。

等了許久,沒等到答複,王寶珠終於絕望地看向我們:“兩位到底想要奴家怎樣?”

她吸了吸鼻子,視線落在一直指向自己脖頸的匕首上,終於露出了些懊悔的神色:“莫不是,現在就想要奴家的命?”

“倒也不是。”將匕首緩緩收回,我搬來一張凳子,坐到她對麵。

王寶珠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兩眼放光:“姑娘是改變主意了?需要奴家做什麼?奴家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倒是個識趣的人,不過“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未免太誇張了些。

“萬死不辭?王媽媽就一條命,還萬死不辭?”我把玩手中匕首,冷笑道。

“說錯了。”伴隨著幾聲清脆的巴掌聲響,王寶珠迅速甩了自己幾個響亮的耳光,“是奴嘴笨說錯了話,姑娘莫要見怪。”

那張肥碩的肉臉,立刻腫得老高,臉上的掌印鮮紅一片。“姑娘……”她討好望著我,等我提出條件。

見鋪墊的也差不多了,我開門見山道:“王媽媽,將那些被拐騙到寶花樓的女子全部放走;再把你所知曉的,以及和你對接的拐子名單給我。你我之間的恩怨,可以暫時作罷。”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有些結巴地再次確認:“讓奴家將人都……都放了?姑娘,您莫不是開玩笑?”

“你覺得我像是開玩笑?”我麵無表情盯著她。

“可、可把她們放了,奴家這寶花樓也差不多要關門了。”

她竟然向桑瑱求情:“桑醫師,您未婚妻提的要求,奴家實在難以辦到,如果你們想要彆的,奴家一定儘力去辦。”

我手腕一翻,匕首向前揮去,王寶珠發出一聲慘叫。

半晌,許是發現自己沒有任何疼痛,她又慌忙睜開雙眼。

滿天幔帳碎片紛紛揚揚散落在四周,宛如冬日飄雪。

“媽媽,您沒事吧?”屋外,突然傳來陌生女子的聲音。

我緩緩起身,沉著臉走到床邊,手中匕首閃著寒光。

王寶珠讀懂了我的意思,清了清嗓子,裝作若無其事道:“無事,剛才做了一個噩夢,不早了,回屋休息吧。”

“是。”腳步聲越來越輕,剛才問話的女子已經走遠。

女人心有餘悸地檢查著自己的身體,確認沒有傷口後,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我重新坐到凳子上,將刃尖對準地上堆積的幔帳碎片,冷聲開口:“你有選擇嗎?我想殺你,易如反掌。不要妄想談條件。”

許是因為剛剛虛驚一場,她滿頭是汗。

“給你半盞茶的工夫考慮,我不是很有耐心。”說完這句,我拉起桑瑱,徑自坐到桌邊,自斟自飲起來。

茶壺裡泡著頂尖的碧螺春,茶水落在白瓷茶盞裡,青碧如玉,芬香四溢。

入口,清潤回甘,唇齒生香。

對比她姐姐,王寶珠這日子過得實在優渥。

其實看容貌也能看出來,姐姐寶珍身材消瘦,兩鬢斑白。雖精神矍鑠,到底要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

而王寶珠體態豐腴,鬢發如雲,再加上皮膚光潔剔透,說是三十出頭也不為過。

好好一對姐妹花,陰差陽錯竟成了這副光景,隻能說命運弄人。

喝茶的工夫,餘光不經意間瞥見牆角有兩盆盛開的紅花,我起身走近,這才發現是薔薇。

這大冷天,竟然有薔薇盛開。

“姑娘若是喜歡,把這兩盆花帶走吧。”注意到我的動作,王寶珠眼巴巴道:“奴家認識一個很厲害的花匠,能培育一年四季都盛開的鮮花,需要介紹給姑娘嗎?”

“沒興趣。”我走回她對麵坐下,問:“想好了嗎?答不答應?”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這答應了,和讓奴家去死有什麼區彆?姑娘們走了,奴家這寶花樓也開不下去了,奴這一大把年紀,靠什麼生存?”

“你這些年賺得不少。”我看向四周,滿屋的古玩字畫以及珠寶首飾似乎也都在嘲笑她。

“奴家大手大腳的日子過慣了……”她低下頭,嘴唇囁嚅,“這些銀子,不夠花幾年的。”

同這女人扯了一晚上,我已然沒了耐心。若不是桑瑱在場,恐怕她身上早已有了好幾個大窟窿。

“所以?”我反問。

“能不能等兩年?”她開始討價還價:“等奴家再賺些銀子,奴家發誓到時候一定……”

“我明天會把你大姐送走,以後,她也不會來這揚城。”我打斷了她的話。

“大姐?什麼大姐?”王寶珠一愣。

這下我倒是不著急了:“你有幾個大姐?王寶珠。”

聽我喚她閨名,她瞬間僵在原地。

“你還記得,你江城的大姐寶珍嗎?”我提醒道。

“寶珍?我大姐寶珍!你們有她消息?”她如夢初醒。

“當然,你按我說的做,我可以讓你們團聚。”我不置可否。

“不可能!我大姐早死了!我找了她這麼多年都沒消息,你們怎麼可能知曉她在哪?”

她神情激動,大滴大滴的眼淚奪眶而出,屋內,傳來低低的嗚咽聲。

見狀,我和桑瑱對望一眼,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