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舟”又分配了新的刺殺任務。
這次的任務目標是榮親王。
身為“綠舟”組織天字號殺手,接到高難度任務不奇怪,但刺殺對象是當今皇帝的親叔父、先皇一母同胞的幼弟,還是那個以遊手好閒著稱的廢物王爺,這就顯得有些蹊蹺。
更不用說,朝廷與江湖一眾殺手組織間關係向來微妙,若此次刺殺被人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好端端地,“綠舟”為何要蹚這趟渾水?
左思右想,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我索性關上窗,返回榻上休息。
第二日清晨,天光微亮,我離開了住了好幾日的客棧,策馬直奔目標所在地——容城。
多日來明察暗訪,以及組織提供的情報,我大概摸清楚了榮親王的秉性習慣。
此人深居簡出,不喜喧鬨,整日沉迷於書畫酒樂,一年到頭出王府的次數屈指可數。
最近一次出門,還是當今太後五十歲生辰,他身為親王不得不出席。
不同於其他皇子王爺將府邸選在繁華熱鬨的地方,榮親王府位於僻靜的北城區,方圓幾裡內原有的住戶全被他以各種理由攆走。
且此人亦不喜女色,榮親王妃早逝後,他並未再娶,府中除了兩名侍妾和從小陪伴的婢女,其餘皆是侍衛。
對付這樣一個目標,混入王府無疑是最佳選擇。
六月十五日夜晚,我換上淺黃色丫鬟襦裙,易容成榮親王貼身婢女胭脂的模樣,屏息靜立在他書房門口。
不多時,房內傳來聲音:“胭脂,倒茶。”
我微微垂首,斂眉順目地踏入書房,一邊斟茶一邊用餘光觀察著目標。
燭火搖曳,座椅上的男子著一身靛藍色錦袍,袖口用金色絲線繡著蛟龍暗紋。他膚色白皙,相貌儒雅,此刻正專注地翻閱著手中書籍。
我強壓下心中異樣的感覺,緩步上前,小心翼翼地送上茶水。
榮親王頭也未抬,隻伸手去接杯盞。
就是現在!
我見準時機,袖中匕首如閃電般飛出,直刺入對方心口。
下一刻,兩人同時愣住了。
匕首被一層堅硬之物擋住,榮親王竟然穿了護甲?
在這樣的深夜,在自己的書房內,他竟然穿著護甲?
“你不是胭脂!”短暫的驚愕後,對方也迅速恢複了冷靜,目光一瞬間變得淩厲無比,“來人,有刺客!”
我心道不妙,手腕一翻,匕首轉變方向,直朝他咽喉刺去。
榮親王目光一凜,非但不懼,反而足尖一點,整個人如同鴻雁騰空,靈巧地避開了我的攻擊。
這?
傳說中遊手好閒、不學無術的廢物王爺,竟然會武功?且實力不弱?
正欲第三次出手,突聽無數腳步聲朝書房這邊湧來。
“砰!”
房門被猛地撞開,幾個身著勁裝的精銳侍衛破門而入,緊接著,一批又一批侍衛將我團團圍住。
這些人行動迅捷,配合默契,顯然是久經訓練的老手。
我心念一動,似乎隱隱窺探到有人花重金取榮親王性命的原因。
“隻要你束手就擒,供出主謀,我可以留你個全屍。”人群之後,容親王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嗬!”我冷笑一聲,反手抽出纏繞在腰間的軟煙劍,挑釁般地朝他所在的方向指去。
眾人見狀,皆是一驚,紛紛舉起手中兵器,朝我逼近。
我足尖一點,踏風而起,手中軟煙劍宛若遊龍,片刻間劃下數道森冷的藍色劍光。
幾名侍衛躲閃不及,悶哼一聲,倒地不起。
“攔下她!掩護王爺離開!”一個像侍衛首領模樣的男子見此情景,眉頭一緊,喝令身旁眾人。
想走?沒門!
我淩空一躍,從眾人頭頂飛掠而過,持劍堵在了書房門口。
軟煙劍泛著幽藍色的光,仿佛一頭渴血的猛獸。
侍衛首領和榮親王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後猛地一揮手。眾人立刻調轉方向,朝我發起攻勢。
一時間,刀光劍影,血花四濺。
身旁的空氣被劍鋒劃破,發出尖銳的呼嘯聲。
一人、兩人、十人、二十人……直至最後兩名侍衛也被我斬於劍下。
多次想逃未果的榮親王,望著滿地屍首,臉色慘白,“你、你是殺手組織的人?”
我冷冷盯著他,一言不發,手中長劍再次朝他脖頸刺去。
凜冽的劍氣撕裂著空氣,一次他能僥幸躲過,兩次、三次呢?
劍招越來越快,劍光閃爍間,恍若千軍萬馬壓境,榮親王終於抵擋不住,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眼見長劍即將刺入目標咽喉,“哐當”一聲,伴隨著一股異香,兩道黑影突然破窗而入。
“唰唰~”霎時間,兩道寒光閃過,一人擋住了我的攻勢,另一人朝我重重襲來。
我身形一閃,快速閃避,再抬眼時,身受重傷的容親王已被兩人緊緊護在身後。
又來兩個擋道的!
今夜真是出師不利。
我強忍怒意,後退數步,躍起向三人發動了進攻。
寬敞的書房內,本就一片狼藉,此刻更是殺氣彌漫,塵土飛揚。
片刻工夫間,我已與兩人交手數十回合。
此二人實力遠在榮親王之上,甚至可以和“綠舟”殺手組織裡的地一級彆殺手相媲美。
一個天字號殺手與兩個地字號最頂尖的殺手相搏,並不輕鬆。但吃力的不隻是我,他們亦然。
其中一人微微慌神,對同伴大呼:“速戰速決!”
另一人點頭,兩人迅速調整戰術,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不斷向我襲來。
招招狠厲無比!
身形飄忽間,我避開了所有殺招。
十二歲就獨自出來做任務的“黑衣羅刹”,這些年經曆了多少次九死一生,若連兩個毛頭小子都解決不了,“大俞第一殺手”的名號豈非徒有虛名?
隻聽“叮”一聲脆響,下一刻,兩人兵器齊齊被我斬斷,其中一人也因露出破綻,被軟煙劍刺穿心臟,無力地倒了下去。
“不好!”躺在地上身負重傷的榮親王大驚失色。
我縱身一躍,舉劍欲將另一名黑衣人斬殺,突然眼前一黑,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這是……中毒了?
怎麼會?
殺手組織長大的孩子,自幼會被喂養許多毒藥,尋常毒物對我根本不起作用。
“九轉迷魂香起作用了,快帶王爺走!”胸口被刺穿的黑衣人,臨死前還不忘提醒同伴。
另一人聞言,立刻舉起斷劍朝我刺來。
我意識昏沉,吃力閃避,卻在對方多次進攻中,被劍鋒刺中左肩。
“嘶~”肩頭一熱,鮮血噴湧。
鑽心的疼痛之下,我反倒清醒了幾分。
顧不得處理傷口,我身形一轉,轉身揮劍劈向另一側的榮親王。
“王爺!”黑衣人大驚,飛身擋在我的劍前,“叮當”一聲,軟煙劍再次被擋下。
“砰!”
伴隨著五臟六腑一陣劇痛,我被他狠狠踹出屋外。
做工精美的王府書房,也瞬間化為一片廢墟。
鮮血,從口中溢出。
恍惚中,好像看到那人撿起了一把長劍,背著榮親王消失在圓月之下。
想到任務失敗要麵臨的懲罰,我強撐著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把能暫時抑製百毒的藥丸,仰頭吞下。
藥效發作,意識回籠。
我掙紮著起身,撿起軟煙劍,朝著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夜風颯颯,月光如銀。
那人背著榮親王一路飛奔,穿過暗巷,途經繁市,踏入蒼原,不知不覺已至深夜。
我一路尾隨,有兩次差點將其堵截。
許是被追了一夜,黑衣人筋疲力儘,慌不擇路,竟跑到了一座深山之中。
微風輕拂,林中樹葉“沙沙”作響。
銀白月光照射下,周圍山巒仿若一座座碩大的墳墓。
前方,山崖陡峭,身後,我步步緊逼,黑衣人進退兩難。
“你、你怎會無事?”他瞥了一眼身後山崖,滿眼不可置信。
我一步步靠近,聲音冰寒:“你是什麼東西,也配問我?”
“你、你是……”像是猛地想起什麼,他聲音微顫,“你是‘黑衣羅刹’?”
我沒有回答,提起軟煙劍,麵不改色地朝前刺去。
兵器相撞,刺耳的金屬撞擊聲回蕩在山穀之間。
他狼狽躲閃,厲聲喝問:“‘綠舟’竟然敢派人來刺殺王爺?”
“一定是你!除了殺手排行榜第一的黑衣羅刹,還有哪個女子能有這般身手!”
我:“你說是,那就是。”
知曉了我身份又如何,左右不過是將死之人罷了。
手中劍勢愈發洶湧,黑衣人漸漸不敵,直退至山崖邊緣。
我:“想跳下去?”
做夢!
我足尖輕點,迅速閃至他身旁,一個回旋腿將其踢離山崖數十丈開外。
哪怕隻有千分之一的生還機會,也不能讓他們得到,今夜,容親王與他,必須被我親手斬殺。
一聲巨響過後,黑衣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直被他背著的榮親王,也因這劇烈的衝撞,發出一聲悶哼。
“王爺。”他掙紮起身,將奄奄一息的榮親王扶到一旁,眼中殺機攝人,“黑衣羅刹,我和你拚了!”
皓月當空,銀輝灑落,一深一淺兩道身影在林中交纏不休。
劍光閃爍,殺氣彌漫,極致的劍招引發出巨浪般的劍氣,卷起千層攻勢。
一忽間,林木傾倒,碎石飛濺,轟鳴聲不絕於耳。
在我淩厲的攻勢下,不過須臾,黑衣人再次敗下陣來。
他口吐鮮血,倒在地上頹然不起。
正欲給出最後一擊,突然,眼前再次模糊起來。
該死,迷魂香藥效又發作了!
雖已服下許多壓製毒性的藥丸,但這迷藥霸道無比,竟連我這副試毒無數的身軀也難以抵擋。
徑自跨過黑衣人的身體,我毫不猶豫地刺穿了一旁的榮親王的咽喉。
鮮血迸濺。
取出袖中銀瓶,將化屍水滴在屍身上,眨眼之間,那位儒雅的王爺便化為一潭血水。
“綠舟”分配的刺殺任務,完成!
我長舒了一口氣,還未來得及喘息,就聽到地上的黑衣人發出一聲痛苦嘶吼:“你這個毒婦!”
我舉起軟煙劍,強撐著站穩,居高臨下地指向他,“現在,輪到你了。”
正欲下手,幾道“黑影”突然從他手中飛出。
我迅速閃避,卻還是覺得腰間一痛。
伸手一摸,一枚飛鏢已然陷入肉中。
“黑衣羅刹!”他猛地從地上跳起,用儘最後力氣朝我反撲,“一同去死吧!”
我強忍著迷魂香的影響,奮力閃避抵擋。
廝殺中,反應遲了半步,被他一掌劈中胸膛,直朝身後山崖墜落。
失去意識前,我用力一擲,丟出了軟煙劍。
“嗖”的一聲悶響,長劍直刺入對方心口。
黑衣人無力地垂下腦袋,雙膝朝原本榮親王所在的方向跪去。
——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