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落到花朵底部的瞬間,方知綠一眼就注意到中心的一個小嫩芽。
小嫩芽以超乎尋常的速度生長,芽變成苗,苗成樹,樹開花,不過幾個眨眼之間。
“咚”地一聲,許長河也落在了花底,她沒留意中心的樹,目光像蛇一般地纏上了方知綠。
樹上的花開得越發繁茂了,滿樹的橙花,散發出糜爛豔麗的香氣。
方知綠仰起頭,看得專注,好熟悉的花,她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第一朵花掉落的時候,方知綠被許長河伸出的樹根絆倒在地,摔了個屁股墩兒。
還未等她站起,樹根層層纏上她,把她裹成個木乃伊,一路把她拖拽向許長河。
急速拖行的過程中,方知綠顧不得疼痛,直直盯著那顆橙得詭異的樹,花掉得更快了,逐漸生成青銅色的圓果子。
望見那果子上汽油般的光澤,方知綠眼睛放大,想起來了!
“啊——”樹枝猛然收緊,勒得方知綠放出痛呼,許長河打算勒死她?
她猛地掙紮,渾身肌肉漲起,從牙縫裡擠出句:“快閃,馬上要——爆——炸了!”
“什麼?”許長河把她拖近了點,樹枝暫時停止擠壓。
方知綠隻露出個眼睛,勉強能夠呼吸,喉出句:“那是炸彈樹!”
許長河愣了一下,隻一下,“砰”地一聲巨響,無數銳利的碎殼疾速飛來,擦過空氣,發出指甲撓過玻璃的聲音。
炸了!
方知綠奮力向前傾,朝許長河撲了過去,碎殼削過樹根,露出青白的裡。
“樹枝再纏多點!”方知綠壓著許長河命令道。
許長河眼神複雜地盯著方知綠,依言用層層樹根把兩人裹了起來。
透出樹枝間的星點縫隙,方知綠觀察著炸彈樹的這一輪轟炸,果子就那麼多,不可能一直炸。
“喂。”下方的許長河喚她,方知綠估量著時間,沒空搭理她。
“喂!方知綠!”許長河加大聲音喊她。
“乾什麼!”方知綠瞪她一眼,語氣不耐,“安靜待著!”
許長河下意識閉上了嘴,隨即又覺得不對勁,她剛剛差點就要把方知綠勒死了,乾嘛怕她?
“你放客氣點!小心我殺了你!”
“小心個屁!”方知綠此刻心浮氣躁,“我被炸死都不會被你勒死。”
“你!我現在就可以勒死你!”
感受到身上樹枝施加的壓力,方知綠雙眉一豎,視線如光直射向許長河,絲絲綠絲順著樹枝縫隙滲進去,“停下!”
許長河瞬間就不動了,望著方知綠,神色鬆軟下來,“好,都聽你的。”
方知綠嘴角抽了抽,綠絲的效力似乎越來越強了,
她又下了命令,“多纏點樹根。”
“嗯好。”許長河嗖嗖又纏上兩圈,帶著點委屈的腔調,“沒了,要過一會兒才有新的。”
此刻兩人被裹在樹根中間,活像在一個藤球內部。
碎殼不斷地削薄著樹根外表,按照剩餘的果子數量估計,樹根厚度可能撐不到這波爆炸結束。
炸彈樹位於正中心,青銅果轟炸是朝向四麵八方的,方知綠巡視一圈,發現東北轟炸力度較小。
樹冠並不對稱,那片果實結果的數量較少。
“走,我們往東北滾。”
“怎麼滾。”
“你給我腳鬆開,蹬著滾過去。”
“繞著邊,還是直走?”
按理說是繞著邊走會比較保險,但時間會拖長,而且被攻擊力度也並不怎麼輕。
“直走!”
方知綠一聲令下,許長河開始一齊發力,蹬著藤球往東北方向滾動。
越接近炸彈樹,攻擊力度越猛烈,樹根被急速削薄,像是快刀切土豆一般。
“接著滾!”方知綠咬緊牙,使出全身力氣蹬。
終於——她們越過炮火猛攻的中心地帶,滾到了東北邊,炸開的碎片驟然減少。
方知綠透過樹根縫隙觀察炸彈樹的餘果,做出判斷:“快結束了。”
果子炸完,炸彈樹就會徹底安靜下來嗎?
“接下來怎麼辦?”許長河麵露憂色。
方知綠眼珠上望,“等轟炸一結束,就到空中去。”
風鈴花內部花壁光滑,幾乎是九十度垂直,她們不會飛,根本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
“怎麼上去?”
“你的樹根多久能再生?”
“至少還要過十分鐘。”
這時,最後幾顆鐵球般的果子砸落炸開,世界安靜了下來,但這隻是暫時的。
她們可以在這兒等著許長河的異能恢複,用樹根紮進花壁,吊著樹根攀岩攀上去。
但沒人知道炸彈樹下一波轟炸什麼時候開始,也許等到一半,她們就會被飛炸開的硬殼戳成篩子。
方知綠瞥了眼樹冠頂部,估量了下高度,問許長河:“會爬樹嗎?”
什麼?許長河還沒反應過來,方知綠已經果斷揚刀,從縫隙撕開已經很薄弱的樹根保護殼,向著炸彈樹奔去。
許長河身體先跟著行動起來,從方知綠撕開的裂口跟著出了去。
她們兩攀上了炸彈樹,沒有任何防護,赤身□□,頭頂上血橙色的花再次開始綻放,像一輪輪小太陽,透出不詳的意味。
方知綠爬得更快,許長河在下麵仰望著她的身影,看著她毫不遲疑地投向那些暴戾的血橙花,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她天生就屬於阿格萊。”
爬到頂端,方知綠按下刀柄,刀身瞬間伸長,刀尖抵到花壁,狠狠刺入,在樹冠頂部和花壁之間搭起了一座橋。
“跟上!”方知綠趴上刀背,像隻毛毛蟲一樣向前蠕動,花開始落了。
許長河也上了刀背,其實她平衡能力很好,完全可以直接走過去,但她下意識跟隨著方知綠,一起往前爬。
新的炸彈果正在生成,這一次,樹冠中心的一個果子上長出一雙眼睛,滴溜溜地360度環轉一圈,沒有發現外來者的身影。
一次轟炸要耗費的能量不少,沒有在攻擊範圍內找到目標,它暫停了生長,青銅色的果子停在網球大小。
方知綠手摸到了花壁,坐起來,回頭一看,炸彈樹很安靜地佇在那兒。
不應該啊......按照預計時間來算,這會兒應該開始掉果轟炸了才對。
停了?
許長河也過了來,順著方知綠視線望過去,也察覺到炸彈樹的果子停止了生長。
她轉過頭,正想張口說話,被方知綠一下捂住嘴。
下一秒,一個有些變形的聲音在許長河腦子裡響起,“它看不見我們。”
是來自方知綠的植物語言......
和直接從耳朵聽到的聲音不同,這個聲音更冰冷機械,但許長河覺得很舒服。
她試著調動自己的植物語言,“我們從它頂上攻擊,我纏住它的樹冠,不讓果子掉落,你砍掉它樹乾。”
“它會再生,而且速度很快,砍樹乾不行,西南方左下靠近枝乾的那個果子,長了眼睛,估計是它這一輪的命門。”
“那我用樹根勾住那顆果子,把它摔下去砸爛。”
方知綠思索了下,“試一下吧。”
許長河瞄準那顆長了眼睛的果子,樹根像條閃電鞭一般飛了出去。
滿樹樹葉嘩嘩作響,海浪一般湧動,紛紛圍到那顆果子周圍,遮住了那雙眼。
原本停止生長的炸彈果也開始急速膨脹,擺出攻擊的姿態。
“我抓不到那顆果子。”許長河有些挫敗地收回樹根。
方知綠緊緊盯著炸彈樹,她看到層層樹葉退開,最頂上的那顆果子頂端出現了一雙褐白相間的眼睛,與她直直對視。
“原來在這裡啊。”一個粗糙沙啞的聲音響起,那雙眼彎了起來。
本來垂掛在樹枝上的炸彈果們仿佛一下失了重,紛紛漂浮起來,對準了她們這個方向。
“許長河,下去把它根挖出來。”
方知綠一把將許長河推下刀身,朝準那雙眼釋放出黑絲,將它死死絞在了最頂端的那顆果子上。
炸彈樹開始劇烈顫抖,連帶著滿冠的果子一齊震顫。
許長河急滑至花瓣底,仰頭一看,方知綠從刀身上縱身一躍,長刀收縮,回到她手裡,她揚起手中的刀,直撲向樹冠。
與此同時,滿樹炸彈果向上炸開,碎殼密密麻麻似蝗蟲群,一秒將方知綠包圍。
許長河心中一緊,怕方知綠已經殞命,儘管她一開始就打算乾掉她。
這一次,地麵成了安全區。
許長河盯住樹墩底部,樹根似八爪魚的觸角一樣插進去,織成一個簍子,硬把它的根部組織往上拔。
炸彈樹察覺到根底不穩,對方知綠的攻擊瞬間削弱,急著朝下護根。
方知綠一路頂著碎殼攻擊,用刀左擋右攔,此刻抓住空隙,一鼓作氣,衝到樹冠,刀對準了被黑絲絞住的眼睛,狠狠戳了進去。
“啊——”炸彈樹發出一聲慘叫,強烈的汽油味蔓延開來。
就是現在!
方知綠朝那顆長眼睛的果子扔出打火機,“砰”地一聲巨響,眼睛連著刀被炸飛了出去。
衝力把方知綠炸了出去,暫時失去了意識,墜落到半空之際,一根樹根纏住了她,將她穩穩接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