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綠一進屋,就對上白組長餘怒未消的臉,顯然是剛發過脾氣。
聯想到剛才明顯虛弱的花蘿,她不由得猜測,是任務失敗了嗎?
白組長看了眼站在門口躊躇的方知綠,平複臉色,“找我有事?”
方知綠走了過去,坐進桌前的會客椅,“我想跟你談談我的訓練計劃。”
“你有什麼想法?”
“我想要專門的刀術訓練,另外,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試試B級任務。”
“B級?”白組長不滿地皺起眉,身體前傾,“你差點死在上一個C級任務裡。”
“我是差點死在A級植異者手裡,而不是C級任務。”
白組長盯住她幾秒,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哼笑,像看個幼稚的小孩,“方知綠,任務不是考試,沒人可以給你保證沒有超綱題。”
“那既然反正都有可能超綱,C級和B級......區彆也不大吧。”
“區彆不大?”白組長垮下臉,“C級畸變植姑且算是潛在威脅源,B級手裡可都有數條人命,是真正的嗜血植,你覺得區彆不大?”
方知綠彆過眼,“總是要麵對的。”
白組長氣得拍桌而起,“我真不知道你們都在想什麼?一個個都這麼冒進?我們難道是什麼敢死隊嗎?都趕著去送死!”
“我們......?”
“對!腦袋犯渾的不止你一個,花蘿你剛才應該看到了吧,整成那個樣子,發現吸血樹不上報,自己去單挑,結果呢?血都快被吸乾了,吸血樹倒是喝飽了拍拍屁股走了,怎麼?送愛心外賣嗎?”
吸血樹?方知綠在腦子裡回憶了下,常識彙編上有寫,吸血樹,A級畸變植,異能:液體吸取,粘黏。
而且沒記錯的話,花蘿是在完成C級任務14個,B級任務7個後,被監測中心評定為B級,這樣的能力,麵對吸血樹時,都毫無招架之力嗎?
方知綠想得入神,看在白組長眼裡,那就是完全沒聽進去他的話。
“方知綠!”白組長一聲震吼,驚得方知綠一顫,茫然地望向他。
白組長不耐地揮揮手,“你回去吧,刀法專訓我會安排,B級任務你就彆想了,先做滿20個C級任務再說。”
“20個?花蘿不是做滿14個就開始做B級任務了嗎?”
“我看她就是任務做得不夠,才對自己認知不清晰!狂妄自大!”
方知綠沉默幾秒,問他:“花蘿的異能是什麼?”
“你不知道?純氧製造,對於植物而言氧氣是有害物,氧氣含量過高是致命的。”
方知綠想起了第一次見花蘿,在那個滿是綠植,沒有花的玻璃花房,原來是一個植物供氧實驗室,用來測試多少植物才能在24小時裡製造出足夠一個人正常呼吸的氧氣。
那一屋子滿滿當當的綠植,方知綠沒有細問,但絕對不下1000株。
她忍不住好奇地問,“如果是花蘿的話,在一個沒有氧氣的空間裡,她大概需要多久能製造出一個人需要的供氧量?”
白組長不明所以地瞅她一眼,“不會超過五分鐘。”
1000株以上植物工作24個小時才能製造出來的氧氣量,花蘿不會超過五分鐘。
難怪她是樨城升成B級速度最快的植異者......而這樣得天獨厚的異能天賦,在麵對吸血樹時都傷成這樣。
植物變異世界的危險程度,真是每一刻都在刷新她的認知。
“組長,20個我做,給我安排下一個吧。”
“研究所沒提醒你嗎?治療後一周之內不能接任務。”
“研究所說會給我派一個防禦係的研究員,一起執行任務。”
白組長觀察方知綠的表情,似乎是真的,但......怎麼會呢?防禦係研究員,多珍貴的資源,非特殊情況根本請不到。
“他們為什麼會給你派人?”
方知綠歪了下唇,表情神秘:“我在裡麵有人。”
白組長無語地撇撇嘴,“那也不行。”
方知綠試圖商量:“那三天?”
“不可能,這周之內,你最多做做刀法專訓。”白組長堅決拒絕,“磨刀不誤砍柴工,你把刀法練好了,執行任務彆傷到進研究所,就不會有強製休息期。”
方知綠咬咬牙,不太情願地站起身來:“行吧。”
好歹可以練練刀,不至於什麼都做不了,一想到林崇越每天在遭受的異能攻擊實驗,她完全無法安下心來休息。
刀法專訓是在森林裡進行的。
訓練員站在一旁,讓方知綠先試試砍倒麵前的樹。
方知綠看了下手中的刀,“就用這個?”
“這個還不夠嗎?”
方知綠瞥了眼那足有一人懷抱粗的樹乾,不太夠吧......估計一刀下去就會卷刃。
但她還是決定先試試,出鞘,增長,揮刀,“呯”地一聲金屬蕩鳴聲,刀被卡進了樹乾,拔不出來。
方知綠回頭看訓練員,“這......要怎麼辦?”
訓練員戴著鴨舌帽,帽簷陰影擋住大半張臉,這樣看隻能看到冷硬的嘴唇線條。
他幾步走了過來,握住刀柄,用巧勁一拔,將刀取了出來,“對於植異者而言,刀不是武器,是你力量的延伸,和你的身體不相分離。”
訓練員把刀放進方知綠手裡,“把刀想成你的手,再來一次。”
“手......”方知綠瞄準那個缺口,又一次揮下一刀,缺口裂縫隻稍微變大了點,但她順利取出了刀。
訓練員點點頭,抱臂站到一旁,“砍吧。”
一刀,兩刀......方知綠數不清自己揮了多少次刀,揮到手臂都震麻了,可熬過最初的酸麻後,她逐漸進入一種心流狀態。
周圍的世界開始模糊,訓練員消失了,身旁的這些樹也不見了......隻有一把刀,一顆樹。
她在砍樹......漸漸地連樹也消失了,隻有一個不斷擴大的橫截麵,手上的刀越來越輕,沒有了實質的量感。
方知綠走進了一個“自己”的世界,這個世界很簡單,由她的身體構成,她的一呼一吸,就是這個世界的生命源泉。
她感覺到自己在生長,像是初中時代因為猛增的身高而半夜腿疼,此刻她的五臟六腑都在生長,有些痛感,但沒有到疼的地步。
這種感覺很奇妙,第一次認識自己,方知綠被浸泡在一種混著歡欣的恐懼之中。
忽然,一隻手從虛無的世界中伸了出來,抓住了她。
訓練員的聲音傳來,“最後一刀,用你的手。”
方知綠一下被拽回現實世界,這拽力太強,讓她的身體不由得晃了晃。
她用力眨了幾次眼,穩定神智,看向眼前,大樹依然穩穩當當地立在這兒,但砍縫已經快成環,隻差最後一點力。
方知綠收起刀,手撫上粗糙的樹皮,朝著相反方向,用力一推。
嘎吱一聲,樹開始搖晃,傾倒,然後,轟然倒下。
方知綠佇在那兒,無法動彈,為樹的傾倒而傾倒。
“今天就訓練到這兒。”訓練員查看了下明天的時間安排,“明天下午三點,基地三樓508室。”
“好。”方知綠還有些沒緩過神來,直直盯著躺在地上的大樹。
“你不回基地嗎?”訓練員問。
“我想再待會兒。”
訓練員看了眼那顆樹,每個人都是如此,對於砍倒的第一棵樹,格外有感情,都要“哀悼”一下。
他點點頭,“記得明天準時到。”
訓練員離開之後,方知綠爬上了那顆樹,趴在上麵,像祖先那樣,四肢抱樹。
像是人死後仍有餘熱一般,這顆樹的脈搏也還在跳動。
方知綠臉貼在樹皮上,耳朵裡是從樹乾裡過了一遍的心跳聲,那是她自己的,又像是樹的。
但她知道,樹的心臟在地底,在根莖,隻要樹墩還在,幾十年之後,這兒又會長出一顆新的。
植物,是比人類強大得多的生命,有時候,她也會有想變成一棵樹的衝動......
——轟隆隆隆,一陣突然的破土聲逼近,方知綠身下的大樹乾被抬起,她低頭一看,地下潛埋的根莖拱起,好似一隻多爪章魚。
方知綠握緊腰間的刀,環顧四周,什麼情況?
五秒之後,一個穿著成套黃色瑜伽服,身姿矯健的女人,從林中跳躍著奔來,邊跑邊喊,“不好意思啊!同學!我沒控製好力度。”
方知綠先一步認出她來,許長河,住進宿舍的第一天,過來跟她打招呼的那個女人。
她記得她那天穿的是淡紫色的成套瑜伽服,方知綠以為她那是剛好在鍛煉,看來是常服啊......
許長河衝到樹乾前,一個急刹,看到方知綠,眼睛一亮,“誒?你是——方知綠對吧?”
“對,是我。”
許長河跳上樹乾,“我記得你不是出任務,沒參加培訓麼?”
“任務出完了,回來特訓一下。”
許長河很感興趣地湊近,“任務怎麼樣?難嗎?是什麼畸變植?
“還行,攻擊性不強,有個畸變藻,還有個畸變蓮蓬。”
方知綠說到浴場畸變蓮蓬的時候,許長河眼底滑過一絲異色,
“碰到魔術師的人......就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