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在第二天敲響了方知綠的家門。
方知綠打開門，看到外麵一個梳著高馬尾的陌生女孩站在那兒，穿著一件巨衫照片的白色衛衣，背著巨大書包，戴著黑色有框眼鏡，像個高中生。
“你找哪位？”
“方知綠嗎？我是第三研究所派來的研究員，李連南，大家都叫我阿南。”
“哦！你好你好。”方知綠沒想到研究員會這麼年輕，“請進。”
阿南點點頭，進了屋，在沙發上端端正正坐下，手放在膝蓋上，“要療愈的那個人呢？”
“他就在隔壁，我已經通知他了，馬上就過來。”
“嗯。”阿南脫下雙肩包，規整地放在一旁。
“那個——”方知綠看了眼阿南，“我跟他說，給他找了個心理醫師來看。”
阿南看上去稚氣樸素，不太像個心理醫師的樣子......
阿南點點頭，從善如流:“那我就說我是心理醫師好了。”
雖然不知道林崇越會不會相信，但事到如今，也隻能硬著頭皮騙騙他了。
“不知道你打算怎麼治療他？”
“就跟你使用異能一樣，隻不過我的異能特殊一點，他被你的異能影響了大腦，我就用療愈異能侵入他的大腦去修複。”
“所以你的異能就是【療愈】嗎？”
“是，屬於輔助係異能，沒有攻擊力，這個係列目前已經出現的有【修複】、【治療】、【療愈】、【潔淨】，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淨化】？”
“有的。”方知綠之前想要剝除異能，花蘿告訴她，隻有擁有【淨化】異能的植異者能夠做到。
“【淨化】就是我們這個係列的最高級。”
和【淨化】屬於同一係列的異能......方知綠忍不住問道:“那你也會植化嗎？”
阿南推了推眼鏡，“也會，隻是比其他異能者植化速度要慢很多。”
“慢很多是多少？”
“就目前研究來看，可能跟人體的正常老化速度差不多，不發生意外事件的話，大概四十年會完全植化。”
這麼來看的話，阿南並不需要植研會的特效藥，也就沒有必須要加入的理由，畢竟加入植研會，就意味著選擇了一種完全不同的，偏離正常社會的生活方式。
她沒有選擇，而阿南卻主動選擇了植研會。
“我可以問一下......你為什麼要加入植研會嗎？”
“因為我愛植物。”
“哈？”方知綠被這突然的告白宣言震住。
阿南麵不改色地說:“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和植物共度一生，除了植研會，沒有第二個地方，能滿足我的心願。”
“和植物共度一生的意思是......？”
“將這幾十年的時間和精力全部花費在植物研究上，植研會給我提供了實驗室和經費，可以讓我一直進行感興趣的研究課題。”
“嗯......那你最近在研究什麼？”
“植物的巨大化，為什麼有的植物體型會越一代比一代大，起決定性作用的影響因素是什麼，變大的極限在哪兒，我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好奇了。”
“這樣啊......”方知綠沒有好奇過這個問題，但感覺這不是個輕易能找到答案的問題，“那我是不是耽誤你的研究了？”
“不會，這在我的工作範疇內，畢竟植研會購買的就是我的【療愈】異能。”阿南聳聳肩，“植研會才不關心植物體型為什麼這麼大。”
方知綠笑了出來，“我倒是挺想知道的。”
話音剛落，門鈴響了，方知綠臉上的笑落了下去，“他來了。”
......
方知綠看著沙發上麵麵相覷的兩人，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意料了......
林崇越從進來開始，除了打招呼，沒有再多問一句，方知綠本來以為會很順利。
可她眼看著阿南的表情從輕鬆到凝重，摘下眼鏡又戴上......用一種奇怪的探究眼神看向林崇越。
發生了什麼？方知綠想問，又擔心打擾阿南施展療愈異能。
忽然，阿南轉頭看向了她，方知綠聽到腦子裡響起了植物語言。
“我的異能無法侵入他的大腦，試了多次都不行，你確定你的異能能侵入嗎？”
方知綠毫不猶豫地在腦中回道:“我侵入過。”
如果不是因為綠絲，林崇越怎麼會跟她纏綿，怎麼會這麼在意，還搬到隔壁等她。
阿南沉默片刻，“那他可能也是植物異能者，而且是跟我同係列的輔助係。”
“什麼？”方知綠一時沒控製住，下意識說出了口。
林崇越看了過來，方知綠眼皮顫了顫，“什......什麼情況？我看你們兩都半天不說話。”
林崇越平靜回答:“李醫師說這是靜默溝通療法。”
靜默溝通......好神奇的療法名，真是難為阿南了......
方知綠清清嗓，“這樣啊，那你們繼續，我去廚房給你們倒點茶。”
一轉身，阿南的聲音在腦子裡又響起，“異能本身也有排序，同係列低序次的，會很難侵入高序次異能擁有者，我是【療愈】，這個人要麼是【潔淨】，要麼......是【淨化】。”
不依靠聲帶的植物語言，聽上去有一種平平的機械感，但是阿南說到【淨化】的時候，聲調明顯不同，能感受發聲者的情緒波動。
方知綠沒有停下腳步，直直走進了廚房，站在料理台前，雙手撐在冰涼的大理石上，低下了頭。
林崇越也是植異者？甚至有可能是【淨化】的擁有者？
方知綠心緒複雜，她本來打算今天徹底清理好，讓林崇越好好過他的生活，結果反倒把他徹底卷了進來？
她站在那兒，陷入思考，阿南回去，肯定是要把林崇越的事報給植研會的，她要阻止她嗎？
如果林崇越是【潔淨】還好，不加入植研會，也不必擔心植化問題。
若是【淨化】，那就由不得他選擇了......他就隻能背負上淨化所有植異者的重任，然後自己一個人孤獨地走向植化的結局。
“知綠？”背後忽然響起林崇越的聲音。
方知綠慌亂轉身，“你怎麼過來了？不是在治療嗎？”
林崇越走近她，問:“那真的是心理治療嗎？”
“當......當然，不然是什麼？”
“我不知道。”林崇越望向她，“或許跟你瞞著我在做的事有關？”
方知綠無言以對，目光複雜地盯著林崇越，事到如今，已經不是她跟林崇越兩個人之間的事，事關很多人的未來。
她不能替他拿決定，如果林崇越自己不想攪和進來，隻想平靜地過完人生，那她會幫他，畢竟阿南是輔助性異能，沒有攻擊力......
方知綠定了定神，站直身體，簡短地跟林崇越說明了情況，略過了她對他用了異能的部分。
她暫時還沒有勇氣坦白......
林崇越靜靜地聽完，沉默了片刻，“所以，隻有【淨化】才能讓你，和那些植異者，擺脫變成畸變植的命運？”
“可以這麼理解，但林崇越，這不是你的義務，你明白嗎？”
“我明白。”林崇越點了下頭，隨即說，“但我還是要去。”
方知綠鼻尖一酸，背過身，呼出一口氣。
林崇越跟她不同，他被人們喜歡著憧憬著，方方麵麵都為社會所認可，本可以很美滿地過完他的人生，而現在，他拋卻了這一切。
她替他惋惜，替他不舍，幾乎要控製不住眼淚。
忽然，背後傳來溫熱的觸感，林崇越從背後抱住了她。
“你在難過嗎？”
“我沒有。”方知綠悶著聲回道。
“我其實很高興。”林崇越下頜貼緊她的頭側，“終於知道你在做什麼了。”
“我做的事不值得高興。”
“能跟你一起共事，不管是什麼，我都高興。”
方知綠垂下睫毛，要是林崇越知道她對他乾了什麼，還會這麼說嗎？
她閉上眼，罷了......能瞞一天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