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夏以臻震驚,“不不不張彼得…我倆還沒到你想的那個程度。”
“不是吧你們…”張彼得大失所望地看著這一對兒,神情三歲小朋友都看得出來。他在說,那你倆最近都忙活啥呢?
盛朗懶得理他直接轉身走人。張彼得隻好掏出手機又一頓劃拉,“這都幾點了,我特麼真要露宿街頭了。哪有空酒店啊,不信你就看看。”
淮島的旅遊熱來的突然,配套跟上得很慢,能住的酒店和各家民宿當日全都滿房。張彼得空有一腔熱血過來,從來不想想晚上屁股擱哪。
他翻了半天,快哭了。
“今天一早就出發了,開了快十個小時過來的,哪有時間考慮那麼多……”
“晚上不行就還睡車裡,夏以臻你給我條被子。我挺怕感冒的。”
夏以臻實在扛不住這種情形。
好朋友好心大老遠送車給你開,結果還要露宿街頭,她想了想還是妥協,“張彼得…你跟我上樓吧。咱們湊合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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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彼得完全沒想到盛朗和夏以臻的房間會是這種結構,熱戀男女的房間中間隔著一扇小門?這完全是形同虛設自欺欺人嘛。
說出去都沒人信。
自從盛朗腿受傷以後,夏以臻一直堅持把大床讓給盛朗,自己剛剛好窩在小床上,也算安全感十足。中間的門也在盛朗可以獨立走動以後,被夏以臻不著痕跡地關了起來。
她倒沒有不放心什麼,盛朗向來很有分寸。隻不過在她的想象裡,這個年紀的男生深夜總免不了有點自己的小動作……她表示一萬分尊重。
“臥槽,你們怎麼做到的。牛逼。”
張彼得嘖了兩聲,不可思議地搖搖頭。意思相當明顯,這麼絕佳的環境那倆人還能心如止水,有病,絕對是哪兒有病。
“你住就住 ,彆廢話。”
盛朗把一隻枕頭丟給張彼得,張彼得很識趣地坐到沙發床上,手指捏了個ok在嘴邊一拉,“我懂。我就睡這。”
他比盛朗矮不了多少,躺上去顯然也施展不開,不過他習慣側睡,很快就把自己弓成一隻蝦,撐著腦袋衝盛朗笑。
“委屈你了張彼得。”夏以臻覺得不好意思。
“說啥呢。委屈的是你,害你要入虎狼之口我真不好意思。”
“你要是害怕,晚上就彆關門,盛朗這小子要是有不軌之心,我隨時跟他拚了,我打不過他也給他撓個大花臉。我保護你哈。”
夏以臻歎了口氣,無語。她幫張彼得熄滅台燈,路過那扇門的時候她頓了下,還是讓它敞開了。
張彼得不提這回事還好,提了怎麼樣都彆扭,原本關著挺好的,現在再關起來,總好像她要和盛朗非要有什麼一樣。
回到屋中,盛朗已經把床鋪好,兩隻枕頭隔得很遙遠。被子隻有一床,攏在夏以臻那邊。
盛朗拿出一套灰色睡衣,聽見夏以臻回來,他很隨意地抬頭,“他睡了?”
“嗯。”
“洗澡嗎?你先我先。”
“你先吧…”
“好。”盛朗點點頭走了。
夏以臻聽見自己心跳得很快。其實也沒什麼的一句話,但放在此時此刻就是很奇怪。
盛朗很快洗完換了睡衣回來,夏以臻又捧著睡裙出去。兩人默默交錯,誰也沒說話。
盛朗路過張彼得的時候被這小子突然拉住手,聽見他嘿嘿在笑。
盛朗臉冷得難看,“張彼得你可真行,你故意的吧?”
“老天證明。我有這智商嗎?”
盛朗被噎住,他確實沒有。張彼得的腦容量不足以想這麼長遠。他隻是一門心思想看熱鬨。
張彼得撐著腦袋,一臉壞 ,“你要是願意和我睡,我也沒意見啊。是你自己公子哥毛病多。”
盛朗把被子扔張彼得頭上,“彆有病,趕緊睡。”
“睡睡睡——看看今晚睡不著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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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以臻回到臥室時盛朗正靠在床頭看一本英文書。他穿在一身鬆垮的灰色棉麻睡衣裡,領口堪堪露到胸口。垂頭看的神情很冷,手指扶在堅硬的書脊上,指骨和血管都清晰。
夏以臻一瞬間想起張彼得的之前開過的玩笑——“他早晚是你老公”。她不合時宜地想起,眼前的一瞬帝企鵝讓她產生和盛朗已經在一起很久很久的錯覺。
久到像是在某個平常的婚後夜晚,他的丈夫正在等她一起睡覺。
“上床吧,彆凍著。”盛朗突然放下書看她。
“哦…好。”
夏以臻垂下眼睛走到床的另一邊,貼邊坐在床沿。她擔心吵到張彼得睡覺,頭發沒有全吹乾。發尾垂在胸前還在滴水,洇濕了小半片睡裙。
盛朗插了一片書簽,把書在床頭闔起,又向夏以臻伸出手,“過來。”
“啊?怎麼了。”
“你後背全是水。頭發擦乾再睡吧。”
盛朗拿來一條大浴巾,被太陽曬過有很治愈的氣味。他站在夏以臻麵前,用浴巾將她整個人包住,隻露出一張紅撲撲的小臉,揚著看他。
盛朗開始認真揉她的腦袋,揉她的發尾,揉她的耳骨和耳垂。
潮濕被毛巾絨絨的觸感吸走,轉為一種窸窸窣窣的癢。
夏以臻捏著自己的手指,感覺洗完澡身上反而更燥,她盯著自己赤著的腳丫,一時不知道該做點什麼,全憑盛朗一個人動。
“差不多了。”盛朗拉開毛巾,替夏以臻理了理頭發,在視線滑過她胸口濕汲汲的一片時,揉了揉她的頭,“睡吧。”他錯開視線。
夏以臻點點頭迅速鑽進薄被。
海邊的夏夜總有些涼風陣陣,她微微打了個哆嗦問盛朗,“你不冷嗎?”
“不冷。”
“嗯…”
“晚安。”
“晚安。”
屋內的光亮熄滅。夏以臻像一隻蠶繭,隻抓住被邊露了腦袋和兩隻手出來。
她仰頭看著天花板,在心跳終於靜下來後,才感覺濕了的睡裙涼得人發抖,舊鐘表的指針每走一格都很響,院子裡好像有蟬在叫,叫得十分躁動。
床不大,但他和盛朗之間還是隔出了一隻小臂的距離。夏以臻想起從派出所出來的那個夜晚,在回家的出租車上,他們之間也有這樣一道不會消弭的小小天塹。
這是盛朗留出來的,他不動,以她的性子更不可能動。兩個人都默契地守著這一道空白。
盛朗很安靜。
夏以臻透過月光看他的側臉。盛朗的眉骨很好看,眼睛沉靜地闔著,嘴角的弧度幾不可查,下顎線條在微弱的光線裡帶著一絲冷硬的棱角,在夏以臻偷偷看的時候,他的喉結似乎微微動了一下,不明顯。
夏以臻聽見耳邊的那些聲音更響了。困意始終沒有襲來,在她闔起眼睛準備仔細醞釀的時候,張彼得的鼾聲傳了過來。
夏以臻這輩子不敢想象有人打呼嚕能打得這麼響。
孫靜香睡覺也打呼嚕。是那種老牛喘氣的深沉…從前她還開店時白天忙得太累,晚上倒頭就睡,不超過三分鐘就能聽見臥室有牛在哞哞叫。很有節奏。
夏以臻睡覺淺,至今堅持和孫靜香分隔臥室就是因為這個。
可張彼得不一樣。張彼得有點折磨人了。
他讓人懷疑自己是不是來到一片雷雨交加的伐木場。雷聲轟鳴,伐木的鋸子滋兒嗷兒亂叫,一聲雷,一聲電鋸,默契十足。偶爾翻個身停兩秒,又立刻繼續工作。這可以算得上把人綁起來受刑,對精神的傷害太劇烈了。
夏以臻驚呆,她絕望地睜開眼。聽張彼得的聲音卷著風從另外一屋灌進來。她聽了一會竟然笑了。
太可怕了。
夏以臻偏過頭,才發現盛朗也沒有睡著。他的呼吸聲越來越重,胸口的起伏也逐漸變凶,在張彼得已經打出裝修噪音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了爬起來去關門。
盛朗站在門口,還是壓著脾氣對夏以臻問了句:“我關上,行嗎。”
“行。”夏以臻非常肯定地點頭。
門隨即被關上,還緊緊上了鎖,張彼得的鼾聲終於被隔絕掉一半。
盛朗躺回床,側身枕著小臂。他給夏以臻揪了揪被子,闔起眼問,“睡著過嗎?”
“沒。你呢 ?”
“也沒。”
盛朗長長悶了口氣,沉了片刻,還是決定將夏以臻摟進懷裡,“那過來抱著。”
夏以臻冰涼的後背頓時貼上盛朗的胸膛。很寬,也很熱。
她被盛朗背對著圈在懷裡,頭枕在他的胳膊上。盛朗再次將夏以臻的被子蓋了蓋,隨即用胳膊環住了她。
盛朗說了句睡吧,就沒再動。但夏以臻能清晰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很均勻,灑在耳骨和後頸上。
“盛朗,你不和張彼得睡,不僅僅因為潔癖吧…”夏以臻問。
“嗯…”
“那你們平時一起住,不會很吵嗎?”
“我們兩個屋。”
盛朗閉著眼答她,“我之前睡眠不好,原本也要戴耳塞。”
“現在呢?”夏以神下意識去摸盛朗耳朵。她想找找有沒有耳塞在裡麵。
“現在很好,每天都很好。”
盛朗悶了一口氣,按住夏以臻在耳邊亂動的手,“彆再動了…”
他握著夏以臻的手重新回到她的胸前。
“乖乖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