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自己隊伍所有人都呼吸急促滿頭大汗不敢抬頭的樣子,教練直井學還是開口:“自由人先休息一下,下局換替補夜久衛輔上場。”
他又看向在場上沒能完成攔網任務的山下賢二和田野泉太郎,想了想開口:“山下先休息,換黑尾上場。田野,找回狀態!”
山下賢二不可思議的抬頭看著教練,明明自己和田野部長的任務一樣都沒做好,為什麼隻換下自己!就因為田野是部長嗎!
直井學沒有看他,他又交代讓二年級替補河穀水流替換一位三年級後排副攻手。
“嗶嗶嗶——”BO3第二局開場,音駒,換人了。
目送黑尾鐵朗,夜久衛輔幾人上場,千花在心裡盤算著:
雖然還沒見過孤爪君的二傳實力,但——千花盯著場上現任排球隊唯一二傳手井上元太——總不能讓孤爪君入部就坐冷板凳吧,隻好,先把你搞下去嘍。
“對麵的發球太吃身體素質了,大家都接不住球,要是井上前輩能組織進攻成功多拿下幾分,現在的局麵會輕鬆一些吧。”千花裝成小白蓮來到被替換下場的高三自由人身邊:“前輩,你一定是太累了,吃根香蕉吧。”
這位前輩把毛巾蓋在埋在雙膝間的頭上,讓人看不清神色。
是啊、大家都接不住球、憑什麼自己的錯最大!要是、要是井上的組織進攻能得分、要是前排攻手的扣球能得分,就不會……憑什麼隻換下自己!!
千花好像能聽到他的心聲似的,看著自己遞出的香蕉沒被接,她笑笑把香蕉放到這位心理崩潰的自由人身邊。
慢慢悠悠的走到同樣被換下的山下賢二身邊當白蓮了。
新上場的音駒對戰育成似乎略有成效,好像暫時能不落下風同對麵打的有來有回。
在場上的自由人夜久衛輔接飛兩個球後,他似乎找到了手感,第三個球托到音駒二傳手裡時,即使在場外,千花也能感覺到二傳手井上元太似乎愣了一下。
排球比賽節奏太快了,球場瞬息萬變,這球理所應當的又失分。
千花能聽到直井教練的咂嘴惋惜,正當她又要說小話的時候,就聽到場上夜久衛輔‘抱歉,這球托歪了!’的喊聲。
媽耶、這是哪來的小天使啊。
儘管這樣欣賞,也不妨礙千花改變話術,她連忙跟直井教練說:“哎,真沒想到夜久君這麼謙虛負責啊,剛剛那球主要責任不在他身上吧?”
直井教練倒是實話實說:“把球穩穩托到二傳手裡是自由人的責任。”
可他眼裡的欣慰,和細微的點頭動作瞞不過藤原千花。
連拿兩分後,黑尾鐵朗輪轉到前排和另一位二年級替補負責前排攔網。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在第一次與對麵兩米高‘外援’暴力扣球的對峙中,黑尾鐵朗慢對方一步起跳,卻成功將球攔下扣回對方場地。
裁判一聲哨響,黑尾鐵朗,攔網得分!
這也是,本場比賽中,音駒第一次攔下對麵兩米高‘外援’的暴力扣球。
場外的直井教練從椅子上激動的站起來!
在高速運動的排球比賽中,運動員們往往不能一邊比賽一邊冷靜的思考,大部分排球運動員都是憑借著平時嚴格訓練後形成的肌肉記憶,和過往豐富的比賽經驗在十幾秒鐘一球的高速運動中完成比賽。
所以,一旦不能破除對手的某一攻擊手段,可能一整局下來都是對方的優勢球。然而,一旦能夠破除對方賴以生存的攻擊手段,在對方沒有另外底牌的情況下,足以打亂對方整局的對戰思路,從而達到我方優勢了。
雖然不明白黑尾鐵朗是怎麼拿下這一分的,但藤原千花這個時候都不忘記添磚加瓦:“我們的一年級生也完全不輸對麵的一年級正選啊!”
看著直井教練眼裡亮起來的光,藤原千花心裡默默的想:同事靠譜,事情辦起來就省力多了。
“但是,為什麼黑尾君能攔下了比他高差不多二十公分的對手的球呢?”趴在欄杆上的佐倉千代迷迷糊糊問向在場唯一懂排球知識的孤爪研磨。
研磨也沒有回避:“因為時機!”
“時機?”
“並不是跳得高就一定能攔下球,也不是跳到低就一定攔不下,隻要能在球的運動軌跡與自己的跳躍軌跡重合的一刹那,將球攔回去就行了。”孤爪研磨盯著球場眼都不眨:“小黑的話,尤其擅長這個。”
“真厲害啊,黑尾君。”一直沉默畫畫的野崎梅太郎也放下手中畫板,將目光投射到黑尾鐵朗身上。
孤爪研磨沒說的是:小黑的觀察力和敏銳的性格似乎是天生的。尤其是上初中以後,與快速生長的身高一起,小黑對待人際關係愈發遊刃有餘。總是能的發現敏銳的發現身邊人的情緒波動,從而調節氣氛、團結氛圍,身邊的人也總是更要信服他。與其說他是故意要成為一個‘領導者’,不如說他總是下意識的要去照顧彆人。
是奉獻型人格麼?
孤爪研磨不置可否。
與他現在表現出來的開朗、成熟的性格相反,黑尾鐵朗小時候實在是個膽怯、怕生的小孩。孤爪研磨現在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麵時那個藏在大人身後探出頭的小男孩,也記得對方沉默的陪他玩了一下午遊戲後,在自己問他想玩什麼的時候,轉身拿出一顆排球眼神都明亮起來的男孩。
父母離婚後,母親帶走姐姐。接著父親調職回老家,黑尾鐵朗失去母親和姐姐後,又轉學、離開小學排球部的朋友們。
小小的黑尾鐵朗幾乎失去了所有他當時建立的情感聯係。
在陌生的城市裡,第一個交到的朋友是鄰居家的孤爪研磨、之後不斷哄騙研磨打排球,兩人一起去當地排球訓練館又認識了新朋友,換學校後憑借排球能力成功加入新學校的排球部,順利又愉快的度過小學階段。
可以說排球,是黑尾鐵朗在家庭破碎後,重新與世界鏈接起來的錨點。像是要證明什麼一樣,唯獨這個、唯獨排球,是他絕不放棄,也不願意輸的存在。
從本場比賽開始,黑尾鐵朗的目光就沒離開過對麵兩個兩米高的大個子。一遍遍觀察他們起跳的高度、扣球的線路,一遍遍在腦中模擬對應的方式。
高中階段,對戰雙方的運動員們無論是身體素質還是技巧能力都遠遠達不到巔峰狀態。
育成中學在大膽啟用兩個一年級生做主將瘋狂得分的同時,也暴露出兩個致命缺點,一是:對方二三年級生中完全沒有能壓製住兩個一年級主將。二是:一年級的兩位正選與其他正選的默契度不夠,一旦開始不能得分,隊伍之間的不和諧就會顯露出來。
在教練通知上場之前,黑尾鐵朗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與對方交手,但隻要有一絲機會、隻要有一絲機會,他就能撕下對方的血肉。
“嗶嗶——”裁判吹哨,本場比賽育成高中第一次叫了暫停。音駒對育成比分——20:18,音駒暫時領先。
“漂亮!”藤原千花聽見自己小聲的說。
一旁的直井教練順著育成的暫停時間要為球員們加油鼓勁。千花能看到他臉上洋溢的笑容。
但她看著夜久衛輔彎腰大口喘息的樣子,雙手支撐在膝蓋上,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血點。她看著大汗淋漓雙手叉腰的黑尾鐵朗大口喘息的樣子,手臂顫抖到抬不起來。
她想,現在已經很優秀了,不必再繼續下去了。
她拿著毛巾水瓶要為球員們擦汗,裝作無意路過之前被換下來的山下賢二附近,放慢腳步開心地說:“太好了,成功攔下對麵的暴力扣球,這局比賽音駒一定會贏的!一年級的大家也很厲害嘛,以後肯定都是正選首發吧。”
正要多說兩句暗示一下時,不知道哪裡來的感覺,千花突然扭頭看向身後的看台。
在大家目光都集中在場上比賽雙方的時候,在佐倉千代和野崎梅太郎都在看黑尾鐵朗的時候。孤爪研磨卻沒在看自己的幼馴染。
他在看她!
在那雙貓一樣的瞳孔裡,千花的所有小動作都無處遁形。
他在觀察什麼呢?
明明看不清孤爪研磨的細微表情,藤原千花就是能感覺到,他在用似笑非笑的表情說:你又要耍什麼把戲?
想到第一次見麵時的心跳,想到中午自己沒有開口問他是否聽到什麼的情況,想到幾次對視時的慌張無措。
那根本不是什麼少女的悸動!
那是碰到天敵時潛意識發出的警告。
藤原千花最喜歡用三言兩語挑撥他人思緒,改變事情走向。那種在幕後看著彆人奔波、痛苦、受人擺布,而自己作壁上觀的感覺太爽啦!
從來隻有自己願意說出去的計謀才會彆人知道,自己不說出去就沒人能知道的感覺、這種眾人皆醉我都醒的感覺、這種操縱彆人人生的感覺,簡直爽到爆!
但今天,在她沉浸在對付彆人的快感中時,她的潛意識發出警告——
你的天敵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