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月聞言，擠出個窘態的微笑，尷尬的笑了兩聲，然後又想找機會逃跑，但來不及了因為馬上又要上課了。

“嗬嗬，嗬，沒有啊，我們是同桌嘛。”

張時澈看見下節課的任課老師走進教室，班裡慢慢安靜下來，微微轉頭皮笑肉不笑的看著趙錦月，頗為自嘲似的對著趙錦月輕聲重複她剛才掩飾尷尬的話。

“嗬，嗬嗬，同桌。”

隨後跟著同學們起身上課說老師好，坐下後，拿出課本沒再看趙錦月。

趙錦月跟著大部隊起身，坐下後看向張時澈，也沒有再說話，卻緊緊抿著唇。

心裡感覺刺痛刺痛的，不舒服，像缺氧了一樣，這樣的結果，好像也不是她想要的樣子，趙錦月摸著不舒服的心口想。

兩人就一天沒有再說過話，張時澈剛站起來，趙錦月就知道他要出去就起身讓開，張時澈才進來，趙錦月又起身讓他進去。

兩人好像又陷入到一種更莫名的冷氛圍，明明兩人心裡都不開心，都不舒服，但誰也不理解誰，誰都認為自己是正確的。

一直持續到晚自習，趙錦月被英語老師喊去辦公室幫她批改作業。

此時正坐在辦公室批改作業的趙錦月不禁分神回想，今天早上和張時澈發生的事，張時澈應該看出來她故意躲著他了，今天一天也沒有跟她講過話，他應該是生氣了吧？那會不會慢慢就回到普通的同學關係了呢？

趙錦月舒下一口氣，心緩緩回歸原位，有些慶幸的想這樣的狀態最好不過了，不是嗎？大家目前最重要的事是高考，那些莫名的悸動和情緒都不應該存在的。

她用這套話術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說服自己，分了神，連筆下的作業改錯了都沒不知道。

“趙錦月，趙錦月。”

坐在一旁給下周月考出題的汪老師溫柔的輕聲喊著趙錦月。

趙錦月聽到後連忙從自己的心緒中回過神來，抬頭看向汪老師。

汪老師笑笑，手指輕輕在趙錦月才打上紅叉叉的作業上點了點。

“這題是對的哦，你給他改錯了。”

趙錦月順著老師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才發現那位可憐的同學做的完形填空題是對的，她在人家的正確答案上給打了個叉，明晃晃的紅叉印在卷麵上。

趙錦月趕緊又補上了一個加深版的紅勾，才不好意思的抬頭衝汪老師露出一個心虛的微笑。

“對不起啊，汪老師。”

汪老師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溫和的說道：“沒事。”

氛圍又回到剛才兩人安靜的做自己事情的時候。

忽然，汪老師目光溫柔的看著趙錦月問道：“趙錦月，老師想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汪老師一向都很溫柔和藹，也很尊重學生。

趙錦月微笑點點頭。

“好的，汪老師。”

“老師想問問你，你喜不喜歡英語？”

趙錦月不假思索的點點頭說：“喜歡啊，英語又不難”，說到一半趙錦月悄悄抬眼看了看汪老師，發現汪老師的麵色還是依然的和藹可親，趙錦月才又繼續放心的說道。

“英語好像不需要太多的公式，也沒有什麼複雜的解題思路，相比數物化隻需要死記硬背，成績就會很好看了。”

汪老師默默聽完趙錦月說的話，臉上也沒有任何的不悅，依然目光溫和的看著她。

“那，你想選英語這個專業嗎？”

話音剛落，趙錦月被汪老師的話問的一愣，呆呆的注視著麵前的汪老師，隨後微微低下頭，語氣低落的低聲回道：“我也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專業，想讀什麼專業，她當初選理科也是相比文科她z更有把握些，但她真的喜歡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

在老師詢問這一刻，她自己才驚然發現，她好像沒有夢想。

在教室裡，每一個同學都在興致勃勃的談論著，自己喜歡的是什麼專業，將來想考什麼樣的學校，但她卻像在大霧裡行走的人一般，隻知道這次考試的名次，到下一次考試的時候有沒有把握。

自己想考什麼樣的大學，想讀什麼樣的專業，以後想從事什麼職業，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她自己都沒有想過，也都不知道。

趙錦月突然想起來，小學畢業的時候，老師把他們一個個小朋友喊上講台，喊他們大聲說出自己的夢想，當時每一個同學的夢想都充滿了童真的千奇百怪，有的想當科學家，醫生，警察，有的想當小賣部老板，想開奶茶店，想賣糖炒栗子。隻有她用充滿稚氣的聲音說，她想要當第一名。

但這第一名，到底是她想要的，還是父母想她要的。

趙錦月低著頭沉默，沒有說話，汪老師看她的樣子，溫柔的也沒有再多問，也沒有繼續給她選擇的壓力，而是像不曾詢問過一般，慢慢的轉過身繼續整理著下次月考出的題。

趙錦月察覺到汪老師轉過身沒有再詢問，身上莫名的壓力稍微一鬆。

她知道汪老師是為她好，給她建議，考慮她的前程。但現在的她連自己也不清楚的事情，任何詢問都會帶給她無助的壓力，她知道她現在已經高二了，離高考隻有一年多的時間了。

在汪老師詢問她以後想讀什麼專業之前，她自己卻從來沒想過這些，在此之前她隻知道要拿第一，要成績優秀，要讓爸爸滿意媽媽滿意，可是，那她自己呢？

她才發現自己好像一直忽視了很多，在即將高考的這道人生分水嶺中，時間越來越緊迫，她卻越來越迷茫。

趙錦月慢慢坐正，低頭繼續批改著老師交給她的作業，至少要先把手上的任務做完了再說。

汪老師拿著鋼筆動作優雅的換墨水，似閒聊也似傾訴般緩緩開口。

“我以前讀高中的時候喜歡玩音樂，喜歡唱歌，曾經還在學校裡組建過樂隊。”

汪老師換完墨水後把鋼筆放在桌上，拿起張紙巾，漫不經心的擦著手上不小心遺漏的墨水，目光慢慢眺向遠方，像是懷念又想是追憶。

趙錦月專注的聽著汪老師說的話，有些詫異，汪老師這麼溫柔優雅的人，高中時居然還玩樂隊？難怪她老公會是學校裡的音樂老師，沒多想，汪老師又開口道。

“那時候正是經濟回升的時候，風氣和思想都比較開明，雖然比不上你們現在，但也是一個自由的時代，我從小接觸CD唱片和電視，夢想就是當一個歌星，但家裡人覺得我太過浮躁，不切實際。於是把我關在家裡，偷偷替我報考了師範大學和當時最熱門的英語專業，後麵等把我放出來，學校裡都要開學了，我就在家人的意願下被迫讀了我不喜歡的學校和專業，後麵等我上了大學，天南地北的人接觸多了，我慢慢開始珍惜我現在有的一切，我開始好好讀書，努力把自己不喜歡的變成自己喜歡的。大學畢業後，在家裡的支持下，我出國留學，原本那時候在國外天高海闊的，我可以任由自己選擇喜歡的音樂，可我最後還是選擇了讀英語專業，老老實實的讀完書畢業回國，按部就班的生活，成為了學校裡一名不起眼的英語老師。”

趙錦月震驚的聽著汪老師講述她的往事，汪老師回頭看了看趙錦月驚訝愣住的樣子，嘴角柔和的笑了笑，又自顧的轉過頭繼續講述著。

“其實要說我不喜歡音樂了，也不對，我到現在也依然喜歡著，但我也不是認命了，我覺得那不是認命跟屈服，不然我也不可能一直從事英語方麵的工作，隻是可能早已經習慣了吧。”

汪老師滿懷惆悵的說完回頭看向趙錦月，目光溫柔而又堅韌。

“我跟說這些，並不是想勸你學英語專業，隻是希望你認定自己喜歡的事情，堅持到底，不要留有遺憾，堅定些，未來是福是禍也不一定啊。”

趙錦月鄭重的點了點頭，眼睛有些熱的看著汪老師。

“嗯！我知道了，謝謝汪老師！”

汪老師欣慰一笑，伸手溫柔的摸了摸趙錦月的頭。

“好孩子。”

趙錦月有些熱的眼眶再也忍不住了，眼淚爭先恐後的流出眼眶。

一個溫柔的長者，緩緩教著她人生的道理，自從爸爸媽媽離婚後，她第一次再次感受到了像媽媽的溫柔撫摸和真切的關心，那些隻存在記憶裡的畫麵再次帶著溫度降臨到她身上，她有些泣不成聲。

汪老師趕緊輕輕摟著她，溫柔的撫拍安撫道。

“好了，好了，沒事了啊。”

等趙錦月情緒平複些後，汪老師讓她不用批改作業了，去衛生間整理下，就趕緊回教室吧，她貼心的給趙錦月獨處的冷靜和思考。

趙錦月歉意的向汪老師道謝告彆後，去了趟衛生間，洗乾淨臉後，才回了教室。

她回到教室後，心緒複雜，安靜的低著頭上完剩下半節的晚自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