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他是陳姨,就是便利店老板的兒子。”程若茵壓低聲音,湊在祝時越耳邊跟他解釋,“這段時間他一直在送我上學。”
“哦,是嗎?”祝時越眯眼,漫不經心地勾起嘴角,“這麼說來,還要謝謝他照顧你了。”
陳奇陰冷的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像是一條毒蛇,蹲在暗處伺機,令人不適。程若茵握住祝時越的手,跟陳奇解釋:“這是我的同學,跟我們一個方向,走吧。”
陳奇挑起的眉毛分明在對程若茵的話表達質疑,但他什麼都沒說,自顧自往前走。
“你跟他這段時間都住一起?”祝時越拉著程若茵,故意落後陳奇好幾步,“你怎麼說也是個年輕姑娘,怎麼能跟非親非故的男人住在一間房裡?”
“還有陳姨呢,他們住樓上,我都住樓下的小隔間,不太碰得到的。”
“那也不行啊!他這個體重,要是真想對你做些什麼,十個你都反抗不了!”祝時越氣得肺都要炸了,恨不得當場撬開程若茵的腦袋看看,“你趕緊搬出來,找不到地方就住我家。”
“這怎麼可以!”程若茵驚呼,引得陳奇回頭,她連忙擺手示意無事,重新放低聲音,“哪有這道理?還有,你難道就不是非親非故的男人?”
“我怎麼就是——”祝時越的話茬生生截斷,他恨恨將程若茵拉到身邊,避開迎麵騎來的自行車,“當心看路,小沒良心的。”
“我不知道你在便利店裡現在能賺多少錢,我還是那句話,你沒必要為了這點錢斷送自己的前程。你看你,在學校吃飯不用花錢,你成績那麼好,住校或許能談減免租金,等到獎學金下發你就有兩千塊錢了,省吃儉用,活過高三不成問題。實在不行我借給你,你還是像那樣打欠條給我,等你上大學了之後再慢慢還我,如何?”
“若茵,”祝時越拉停她的腳步,無比認真地盯著她,“你也給我一個,照顧你的機會,彆拒絕彆人的好意,好嗎?”
程若茵定定望著祝時越,望著認真到虔誠的眼睛,頭一次說出自己的心裡話:“我欠誰也不想欠你的,我不想處在弱勢地位。所以,我不會跟你借錢。”
祝時越一口氣憋上來,似是還想說些什麼,卻又重重歎了口氣,捏著手心裡的手歎道:“你怎麼這麼倔呢?我還第一次見上門送錢還送不出去的。”
“你也是。”程若茵淡淡道,“我也是第一次見不想生在有錢家裡的。”
兩人相顧沉默,身後的影子遠遠彙聚,寂靜的小巷不發一語,片刻後,兩人相視一笑。
“不過,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程若茵細細回想,自從那天陳紅見了她的胸針之後,她就老覺得陳紅對她的態度怪怪的,好似更殷勤,又好似更嚴厲,包括陳奇都有意無意,會關注她的生活,就像是試圖滲入的觸角。但是她有什麼可圖的?僅僅因為一枚胸針?那胸針不是個裝飾品嗎?
“我說的話,一直很有道理。”給點顏色,祝時越就高高興興拿來開染坊。
程若茵扶額,從他手裡抽出自己的手,“就送到這裡吧,前麵就要到了。”
“好。”祝時越站在原地,單手插兜,笑著揮揮手,“明天見。”
“明天見。”哪怕他已經漸漸走入她的生活,她的心臟依然會間歇性為他加速,程若茵的目光最後在他俊朗的臉上流連一圈,轉身追趕走在前麵的陳奇。
陳奇塊頭大,前麵是一段上坡路,他爬得頗為吃力,程若茵加快腳步,很快就要跟上他。
“陳奇——唔!”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大手突然從旁邊的拐角處冒出,不由分說將程若茵拽進狹窄的巷口。她像是被捆住翅膀的鴿子,雙手被鉗製在身後,口鼻被死死捂住,幾乎快要窒息,程若茵發不出聲音,隻能拚命搖頭,試圖掙脫蒙在臉上的手。
昏暗的小巷平地生出三個人,有瘦有胖,其中一人手裡甚至夾著猩紅的煙頭,長短不一的影子好似催命的鬼魂,獰笑著向她一步步逼近。掙紮間,驚恐的眼淚奪眶而出,她瘋狂扭動,試圖在他們三個人靠過來之前擺脫束縛。
“臭娘們勁還挺大,快過來幫我按住她。”
“彪子,你不行啊,按個小妹妹都沒勁?昨天晚上乾嘛去了?”
身後的彪子冷笑一聲,口鼻前的手向後一勒,程若茵被迫抬頭,那煙頭男從口中抽出煙頭,故意朝她臉上吐煙圈。嗆人的煙味迎麵撲來,程若茵的咳嗽被儘數悶在猶如鐵鏈般的大手間。
“嬌氣得很啊,聞不得煙味?”那瘦子冷笑著過來,揪住她的頭發往後拽,刺痛感好似要掀翻她的天靈蓋,生理性的眼淚一滴接一滴從眼角溢出,卻隻能換來對麵毫不留情的嘲笑。
“哭吧哭吧,我們最喜歡看小美人哭了。”那胖子喘著粗氣,接替彪子的位置按住程若茵掙紮的動作,粗魯滾燙的熱氣打在脖頸間,雙手的力道好似一座壓在身上的山。程若茵擠出最後的幾滴眼淚,狠狠咬住捂住嘴巴的手,趁口鼻恢複自由,仰頭對著天大喊:“救命啊!!!!陳奇!!”
“操!媽的!還敢喊?”彪子吃痛,對著程若茵的膝蓋就是一腳,膝蓋骨仿佛都要被踩碎,冷汗唰得一下流下,程若茵喘著粗氣跪在地上,背後一雙手扒開她的手,試圖將背上的書包扒下來。程若茵奮力抵抗,手指甲使出吃奶的勁,狠狠掐進彪子的手,指甲硬生生刮下一塊皮。彪子吃痛,一腳踹在她背上,程若茵的下巴重重磕在麵前的水泥地板上,牙齒咬到舌尖,尖銳的疼痛直衝大腦,血腥味蔓延在口腔內,腦旁的血脈突突跳著,又被彪子提起頭發,重重按到地上。
火辣辣的皮膚貼上冰冷的水泥地,鹹腥的汗滴落到嘴裡,,眼鏡早不知道被甩到哪裡去,視線一片模糊,程若茵喘著粗氣,無法抵抗的力量催生恐懼,她喘息著,像是條擱淺的魚,腦內的嗡鳴吵的她無法思考,書包被理所當然地奪走,她試圖扭身爬起來,卻被那胖子用力按住。
“彪子,你怎麼都不會憐香惜玉呢,這麼乾淨的小妞,破相了可惜。”那煙鬼涼涼湊過來,煙頭帶著猩紅的火星,按滅在程若茵眼前的地上。
“你們......你們想乾什麼?”事到如今,程若茵咽下嘴裡的腥味,試圖維持理智,尋求解決辦法。
“哦,這個麼,說起來你也怪可憐的。”瘦子笑嘻嘻地蹲下,露出一口大黃牙,“你爹,欠了老大的錢不還,我們正好都在這片混呢,這不,借你點東西,敲打敲打。”
“我跟他——沒關係——”被按在地上,程若茵調出渾身力氣,咬著牙也沒能掙脫,話擠出牙縫,聽得對麵兩個一陣狂笑。
“妹妹,那是你爹,怎麼會沒關係?”瘦子拍拍程若茵的臉,似是憐惜一隻路邊的流浪狗,“再說了,現在可不是跟你講道理的時候!”
“程若茵你在乾......什麼。”陳奇的聲音遙遙傳來,肥碩的身影站在巷口,烏黑一坨,好似閃爍的大號希望,程若茵奮力扭動,試圖讓他看清自己的狀況。
蹲在她麵前的兩個緩緩站起,隻剩身後的胖子還按著她,一霎那,程若茵抓住最後的希望,胸腔內一股氣支撐她朝著巷口大喊:“陳奇!!救我!!!快報警!!!”
她想往陳奇的方向跑,卻遭來更大力的鎮壓,粗糲的石子磨得她生疼,卻阻擋不了她奔向希望,她徹底爆發,狠狠踹在胖子的肚子上,跌跌撞撞向巷口跑去,卻聽得身後傳來彪子興奮的喊叫。
“找到了!真有好東西啊!”
糟了!胸針!
程若茵回頭,那枚藏在錢包裡的玫瑰胸針正被彪子捏在手上,幽藍色的流光寧靜如黑夜,在夕陽的投射下熠熠生輝。
“還給我!”幾乎是下意識地,程若茵朝彪子撲了上去,指甲正對著他的臉狠狠抓下,試圖搶奪他手裡的胸針。
彪子險之又險地擦著指甲躲開,卻被炮彈一樣的程若茵撞到牆上,頭狠狠砸中牆壁,手上的胸針應聲墜地,程若茵沒管彪子的痛呼,從地上抓起胸針,試圖再跑!
呼嘯風聲掠過,瘦子和煙鬼兩個人抱臂堵在她麵前,拽著她的胳膊將她推到地上。
胳膊肘擦過堅硬的水泥地,手中的胸針棱角幾乎要陷入皮肉,她死死握著胸針,警惕地盯著麵前的兩個人。
“你那個好哥哥還真是沒出息。”瘦子偏頭吐了口痰。
程若茵向前看去——巷子口空空蕩蕩,哪裡還有陳奇的半點身影?
希望破滅,但現在仍不是放棄的時候。
她咬著牙向後挪,試圖再站起來,頭頂卻又覆上兩道陰影。
彪子和胖子緩緩靠近,貼在她的身後,斷了她的退路,和麵前的兩人形成包夾。
“我都沒說什麼呢,那個人就跑了。”煙鬼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笑了起來,“你這救命是找錯人了啊。”
“妹妹,我們呢也不是那等壞人。你把手裡那寶貝給哥哥,哥哥就放你走,如何?”
不懷好意的笑聲交織成四重奏,四麵環繞,仿佛一張大網,將她困在其中。
怎麼辦?
冷汗順著額角落下,滴到身下的水泥地裡。
手中的玫瑰胸針握得發燙,堅硬的寶石嵌在手心,幾乎要和她融為一體。
“喂!”
喝止自巷口傳來,在空曠程若茵抬頭,修長的身影融合在路燈底下,他雙手插兜,鬆鬆垮垮地站著,自雪白如晝的光中緩緩走出,如神仙降臨,他一步一步向裡走來,身形單薄,卻給足了她掙紮的力量和安全感。卷土重來的希望化成淚水衝刷視線,程若茵抑製不住顫抖,沒有眼鏡,她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想象到那張狂囂張的眼睛,和那顆漆黑的淚痣。
“你們幾個,欺負一個小姑娘,算什麼本事?”張揚的聲音步步靠近,祝時越的臉漸漸清晰,他將書包甩在一旁的地上,笑著衝他們揮手。
“有本事,衝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