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1 / 1)

冬時夏分[校園] 牧漁歌 4043 字 6個月前

禮堂安靜了一瞬,隨後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討論聲,幾乎要將屋頂掀翻。

“臥槽,我沒看錯吧?”

“你拍下來了嗎?你拍下來了嗎?”

“啊啊啊我的男神啊啊啊啊!”

“雖然但是,他膽子好大啊!這麼多人,居然直接親上去了!!”

坐在觀眾席的宋聞用激動到發顫的手指,將剛剛抓拍下來的那張照片傳到狐朋狗友群裡。

-媽的他說到做到啊!真在一個月裡追到手了!

-臥槽臥槽臥槽,我該說恭喜嗎?

-我那天就說有戲,他那個吞吞吐吐的樣子,肯定喜歡啊,喜歡又嘴硬不承認。

-祝哥,什麼時候把嫂子帶來看一眼啊?@Z

-@Z@Z@Z

-真是可惜了,還剩沒幾天了,我都準備好聽他叫爹了哈哈哈哈哈

“你確定他是真心的?”

宋聞跟著回複了一堆哈,才得空去回複身側沉著臉的溫韞懷:“安啦,我早說他倆有戲啦。”

“我沒看出程若茵樂意。”

“大哥,又不是你談戀愛,你這愛給人當媽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宋聞收起手機,拍拍溫韞懷的肩膀,露出一顆虎牙,“祝哥打賭的時候就說,他早就感覺到程若茵喜歡他了,你放心吧咱們程會長肯定樂意。”

“早就?”溫韞懷愣神,原來不止是他,祝時越本人也早就看出來了?

那她豈不是一直在被耍得團團轉?

想到這裡,溫韞懷連忙起身,卻被宋聞一條腿攔住去路。

“......讓開!”

“你乾什麼去?去給程若茵通風報信啊?坐下!”溫韞懷不動,宋聞哎呦一聲,硬是用了點力扯著溫韞懷坐回原位,“彆人都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我用我跟祝時越混了十年的了解保證,他就是嘴硬,包括那天那個賭約也都是喝醉了上頭了,心裡那是真喜歡她,不然他那個人,哪裡願意被這種東西束縛住?他倆好不容易成了,你就彆再去給人家添堵了。”

“......真的?”

“真,真!”宋聞攬過溫韞懷的肩膀,湊近他腦袋低聲道,“彆怪哥們沒提醒你啊,以後跟程若茵保持點距離,祝時越上次偷偷吃你倆醋呢。”

溫韞懷跟宋聞僵持了沒一會,幽幽歎了口氣,宣布妥協:“行吧。”

“但我說清楚啊,我站程若茵那頭,我是勸分不勸和的。”

“得得得,隨便你,溫媽媽。”宋聞不理他了,又悄悄解鎖手機試圖重新加入群聊,被溫韞懷沒好氣地沒收。

“學生會乾部,帶頭在學校裡違規用手機,成何體統!”

宋聞無語地環視一圈周圍:“大哥,都在用,你就抓我一個啊?得嘞,我以身作則,行了吧?”

宋聞抱起手臂,安靜了兩秒,突然指了指前麵,“哎,你看,那個離席的是不是何明薇啊?”

溫韞懷跟隨宋聞手指的方向一看,坐在最前麵一排的何明薇氣勢洶洶地站起來,朝禮堂外走,看上去像是要拎著刀去砍人。

“哎呦,慘咯。”宋聞嘖了兩聲,翹起二郎腿神兜兜地看著何明薇離開禮堂。

這廂程若茵匆匆下台,低著頭避開一眾或詫異或打量的視線,提著裙擺自舞台後門奪門而出。

祝時越一邊禮貌地將話筒還給候在台下的許一朵,一邊朝聶文斌那側對了個眼神,不緊不慢地追了出去。

聶文斌攔住劉藝馨的腳步:“哎呦,咱們外人,就彆去給人小兩口添亂了,你還看不出嗎?”

“可是這也太突然了吧,這......”劉藝馨被攔住去路,焦急地探頭,隻來得及看到祝時越拉門離開的背影。

“馨馨,彆急。”李亦菲走到劉藝馨身邊,拉住她的手,“若茵很成熟,她能處理好的。”

劉藝馨伸長脖子張望半晌,聶文斌堵得實在嚴實,她徒勞地努力半天,泄了一口氣,回頭看看拉著她的李亦菲,咬咬牙跺腳:“唉,你說的對。”

“這就對了。”聶文斌露出心滿意足的笑,指了指側台道,“我們回觀眾席吧?”

劉藝馨向前走了兩步,突然狐疑地回頭,眯起眼打量聶文斌笑開花的臉色:“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我知道什麼呀?”聶文斌心虛得很,還好後台昏暗,看不清臉色,他推了推劉藝馨,“快走快走吧,彆擋人家路。”

劉藝馨冷哼一聲,牽著李亦菲的手下台。

程若茵一口氣奔到禮堂門口,華麗的裙擺擦過地麵,裙邊沾上塵灰,她喘著氣,平複急促的呼吸,氣急敗壞地回頭麵對不慌不忙跟著她的祝時越,開口質問:“你到底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祝時越往前邁了一步,試圖拉進兩人的距離,卻被程若茵伸手阻止。

“你站那彆動,我們好好談談。”程若茵緩了過來,她站在禮堂台階下,仰頭望著祝時越,沉靜地開口,“一個月前,在咖啡館,你那個時候就說,要我做你的女朋友,我很確定你是開玩笑。現在,一個月之後,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故技重施,你什麼意思?”

祝時越注視著程若茵奔跑之後紅潤的臉頰,她沒帶眼鏡,此時此刻,那雙清澈的眼睛盛滿不解,夕陽落入她的眼中,卻照不亮眼底的陰霾,他不顧程若茵的阻攔,邁下一級台階:“我就是這個意思,一個月前是,現在還是。”

少年一步一步逼近,每一步都像踩著刀刃,走在程若茵的心尖上,她下意識後退兩步,祝時越這回沒再前進,他逆著夕陽,靜靜打量程若茵後退的動作,沉聲開口:“若茵,你一直在後退。”

程若茵刹住了腳。

夕陽下,少年平靜又落寞,收起所有玩世不恭,站在她麵前,兩個人中間好似隔了一堵牆,攔著對方不讓靠近。

“你在後退,你在逃避,你在害怕,從一個月前就是這樣。”祝時越毫不留情地揭開程若茵極力隱藏的事實,他站在原地,步步緊逼,“我昨天就說過,你永遠會率先考慮排除其他選項,那麼現在,我給你時間考慮。”

“我在你心裡,究竟是什麼地位?”

什麼地位?什麼地位?

祝時越僅僅隻是站在原地,便壓得她差點喘不上氣。

內心做出選擇是一回事,但要在喜歡的人麵前承認又是另一回事。她不夠勇敢,她既不敢答應祝時越,也不敢當著他的麵拒絕。她害怕祝時越對她失望,害怕二人的關係退回楚河漢界,又害怕愛情會衝昏她的頭腦,阻礙她的未來。

說到底,是她自私自利,既想要前程,又想要感情。

夕陽緩緩爬下高坡,遙遠的天邊卷起暗色,黑夜即將來襲,吞沒最後的陽光。

祝時越一如他所言,默默等待她的答案。

長痛不如短痛,無論如何,她都應該做個了斷。

程若茵低著頭,指甲深深紮入手心,快要挖出她的骨血。她不敢去看祝時越的眼睛,她怕她看了就再也說不出口。

“我們,還太年輕。”鈍刀淩遲脆弱的心臟,水泥地模糊成一團灰,程若茵佩服自己還能維持這麼冰冷的聲線,或許她真如奶奶所言,是頭冷心冷情的白眼狼,“現在說這些,太早了。”

許是意識到自己又在顧左右而言他,程若茵喘著氣閉眼,將下一滴眼淚關在眼眶中,說出她抉擇過後的選擇:“我們,我們,不合適......”

淚水一顆接一顆,自眼角滾落,精心修飾的妝容糊作一團,灰姑娘終於脫下她的水晶鞋,回到灰撲撲的屋子裡。長痛不如短痛,長痛不如短痛,她在心底裡默念著,重複著,將這句話奉為金科玉律,非此不能熬過鑽心蝕骨的疼痛。

她將自己的蚌殼關上,固執地守著孕育出的珍珠,寧願落得無人知曉的地步,也不敢嘗試用它驅散黑暗。

良久的沉默之後,夜風送來少年的答案。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我知道了。”

程若茵心想,她的整個青春,再沒有比這更絕望的事了。

她依然低著頭,閉著眼,不敢去看少年離開的背影。

對麵久久不再發聲,程若茵知道,他一定是走了。

她終於喪失所有的力氣,毫無形象地滑落在地,紙糊的冰山轟然倒塌,塵灰爭先恐後弄臟她的裙擺,歡迎她再度回到灰暗。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敢睜開哭到紅腫的雙眼。

一雙修長筆直的腿立在她身前,程若茵僵在原地,剛平複下的情緒又有山崩海嘯之勢。

她慌忙撐起胳膊,卻被攬入溫暖的懷抱。

熾熱的手握上她冰涼的手,向她的手心裡塞了什麼,硬硬的。

她張開手一看,那枚玫瑰胸針靜靜在夕陽下閃爍。

“茵茵。”祝時越抱著她,輕輕拂去她臉上的淚水,“如果這是你的真心話,你為什麼要哭呢?”

他的手落在她的發間,極有耐心地為她梳理被風吹亂的發絲。

“我隻要你在原地等我,我會走完所有的一百步。”

胸腔內的一顆心終於掙脫理智的牢籠,她握緊手中的玫瑰胸針,在少年溫暖的懷中卸下心防。

“你們真是無法無天,無法無天了!”

何明薇的河東獅吼響徹雲霄,程若茵下意識一縮,將自己埋在少年的頸側,像是埋沙的鴕鳥。

祝時越在笑,他收緊環著程若茵的手臂,抬頭回頂何明薇,懶洋洋的聲音砸在程若茵耳邊:

“老師,你彆嚇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