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元宗準備返程了。普賢大師帶著一眾長老執事來送行。
沈木辛臉上有傷,麵紗都擋不住,她乾脆戴了一頂幕籬,朦朧的白紗將她從頭到腳的遮了起來。
顧夢和李燁站在她身邊,和普度寺的長老們辭行,其餘弟子站得遠遠的等候著。
不知道是不是子午蓮的蓮子起了作用,昏睡了半個月的林清宇終於醒了,隻是身體還很虛弱,被幾個弟子抬著,坐在一個竹椅上。
嶽璃擔心他的身體,一直寸步不離地跟著,陶然知道林清宇醒了,開心地在一旁嘰嘰喳喳的。
“林大哥,你這次睡了好久,真是嚇死我了。”
林清宇臉上掛著淡淡的笑,那微笑卻不達眼底。他的目光始終落在那個戴幕籬的人身上。
“沒想到沈師祖也來了,還特意為你去尋藥了,看來沈師祖還是挺關心你的。”陶然注意到林清宇的目光,笑嘻嘻地說。
嶽璃在一旁抿了抿唇,她總覺得那個身影有些眼熟。
“你說沈師祖長什麼樣呢?為什麼出門要戴個幕籬啊?我聽說她曾是百年前的仙門第一美人!肯定也怕那些宵小糾纏的。你看那個神月派的曲欣悅,也戴了個麵紗,生怕被彆人看了去。”
陶然一向是個沒心眼的,即便彆人不回應她,她一個人也能說得很開心。
“林大哥,你醒來後還沒見過沈師祖吧,等下在飛舟上,要是看到沈師祖的樣子,你一定要告訴我,她長得美不美,我可好奇的很呢!”
林清宇的手緊緊握住了椅子的扶手,他輕輕嗯了一聲。
飛舟緩緩升空,林清宇還是住在來時的房間。飛舟的最上層有四間房間,來時還空著一間,現在正好給沈木辛住。
為了怕露餡兒,人前,沈木辛都把小狐狸塞進了靈獸袋裡,等進了房間才將它放出來。
小狐狸在房間裡東嗅嗅西聞聞,轉了一圈後,想出去,被沈木辛一把抓住了。
“笨女人,你抓著我做什麼?”小狐狸在半空中張牙舞爪的。
“你要去哪裡?船上的人都見過你,你要是敢給我找麻煩,我就把你塞回靈獸袋裡。”沈木辛拿手指頭戳著小狐狸的額頭。
小狐狸繼續掙紮:“老子要吃飯,老子可沒辟穀。”
沈木辛嘖了一聲,確實,原先她是沈梓的時候,總是抱著小狐狸招搖過市,那些天元宗的弟子喜歡小狐狸,總會塞給她一堆吃的,實在沒東西吃,就去廚房找找。但是,現在她是沈木辛了,沒人知道她帶了一隻靈寵,也沒人敢塞吃的給她,她更不可能去廚房找食物了。
“忍忍吧!”
“忍個屁,你放小爺出去,小爺自己去找吃的,保證不讓人發現。”
沈木辛沉吟了一下,想想還是不行:“你老實點,我讓人送點吃的來,你就留在屋裡,哪裡也彆去。”
小狐狸很識時務,點頭答應了。
沈木辛有些鬼鬼祟祟地打開了房門,想去敲顧夢的房門。
她的房間在走廊的最儘頭,對麵就是顧夢的房間,隔壁是李燁的房間,林清宇住在顧夢的隔壁,是她的斜對麵。
沈木辛剛想敲顧夢的房門,房門就開了,李燁神色古怪的從裡麵走出來,看到沈木辛,兩人都嚇了一跳。
“師……”李燁的話還沒出口,就被沈木辛捂住了嘴。
沈木辛順勢將他往後推,推進了身後的房間,轉身關上了門。
等她關上門,轉頭看到屋裡的情景,又是一愣。
屋裡,李燁神色複雜的看著沈木辛,顧夢坐在桌邊,愣愣地看著門口的兩人,像是剛哭過,眼睛還紅紅的。
“呃……那個……有吃的嗎?”沈木辛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
李燁也沒問沈木辛想吃什麼,應了聲,又開門出去了。
留下沈木辛和顧夢大眼瞪小眼。
“那個……我先回去了。”沈木辛尷尬地轉身,也要出去。
“師叔!”顧夢叫住她。
“嗯?”沈木辛轉回身,看她。
“師弟昨晚已經醒了!”
“哦!”沈木辛不鹹不淡地應了聲,仿佛顧夢剛才說的是外麵下雨了。
剛才上飛舟的時候,她其實已經看到林清宇了,也知道他醒了,隻是她刻意想要忽略。
“那您……不去看看他嗎?”顧夢問。
沈木辛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臉,上船後,為了行動方便,她沒戴幕籬,隻戴了麵紗,隔著柔軟的輕紗,她都能感受到臉上的凹凸疤痕。
沈木辛轉過身,背對著顧夢,手搭在門把手上:“我就不去了,我又不是醫修,去了也沒用。他若是想見我……就說我要專心閉關,不便打擾。”
沈木辛拉開了房門,出去前,又叮囑了一句:“對了,這幾日,記得讓人送三餐到我房裡,一人份就行。”
顧夢應了一聲好。
沈木辛快速地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後,背靠著房門,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氣。再忍忍,等到了天元宗,她回到開陽峰就好了。
接下來的幾天,沈木辛一直躲在房間裡,哪兒也沒去。每次房門被敲響,她都要提心吊膽,
她有些害怕麵對林清宇,又有點想見他,跟他坦白一切。這種矛盾的心理,一直折磨著她。
她變得很敏感,經常豎著耳朵聽外麵的動靜。本來修士的五感就要比普通人靈敏,船艙的隔音很一般,除非設下隔音結界,不然走廊裡說話的聲音大一點,她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她每日都數著顧夢的房門開了幾次,有幾個人來找過李燁,又有多少人來看望過林清宇。
林清宇大概是還沒恢複,這幾日除了給他醫治的顧夢,隻有關係好的幾個人來看過他,他竟然一次都沒出過門,當然……也沒來敲過她的門!
數日後,飛舟在天元宗的主峰降落。門主江燕風和三長老沐清帶著門中的弟子,親自來迎接。
沈木辛的事,顧夢已經傳訊給江燕風了,所以看到戴著幕籬的沈木辛從飛舟上下來,他倒是也不意外,隻是上前恭敬地給她行了弟子禮。
江燕風一行禮,身後的弟子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倒是把沈木辛看愣了。
呃……好有排麵啊!
“師叔辛苦了,小侄已安排弟子將開陽峰打掃過了,請好好休息。”沐清溫柔地說。
沈木辛高冷地嗯了一聲,也不與彆人打招呼,招來流光劍,禦劍去了開陽峰。
等沈木辛一走,江燕風將人都領去了天樞峰的大殿。
江燕風按照慣例,先讓顧夢總結了此次大會的一些情況,李燁又適當補充了一些。
江燕風誇獎了這次有資格進入秘境的五名弟子。五個人都拿到了宗門給他們的獎勵,大家都很開心。
江燕風讓弟子們先回去休息,隻留下了林清宇和幾個長老,說起了近日天極閣向天元宗發難的事。
“這件事,你們怎麼看?”
林清宇和幾位長老一樣,都是一代弟子,如今沈木辛不在,他就坐在了末座。
林清宇的臉色不太好,知道這次怕是闖禍了,就將自己在林海裡打傷了吳震宇,又被何明重傷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江燕風。
連顧夢和李燁都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的始末。尤其是顧夢,異常激動,一拍椅子扶手,就要站起來。坐她旁邊的李燁輕輕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冷靜一點。
顧夢怎麼冷靜的了,為了這件事,林清宇,沈木辛還有李燁,都是九死一生。
“天極閣就是欺人太甚了,明明是他們挑釁在先,技不如人,還要怪我們出手太重,真不要臉。”
“那人畢竟是他們天極閣寄予厚望的少閣主,他們當然不會善罷甘休的,聽說還有一個長老也跟著失蹤了。”沐清說。
李燁點頭:“說到底,那個何明五十年前就打傷了小師弟,這次又對小師弟出手,難怪會被師叔挫骨揚灰了。”
“六師弟,你是說,那個長老是被師叔……”沐清有些驚訝,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林清宇。
江燕風明顯感覺到林清宇這次回來,有些不同了,之前隻要聽到沈木辛的名字,他就會麵露崇敬,而現在,他顯得非常的淡然,甚至有些心不在焉,仿佛他們討論的是什麼阿貓阿狗。
“這件事,我們要統一一下口徑,隻要打死不承認是小師弟傷了吳震宇,天極閣也無處發難了。”李燁說。
江燕風沉吟了一下,似在考慮這樣做的可能性。
“這樣怕是不妥吧。”沐清還有些擔心。
“有何不妥?師姐,你怕是不知道,那個吳震宇是被他自己的絕招擊中的,那可是雷係的術法,小師弟怎麼會呢?”顧夢一臉的得意,然後轉頭問林清宇:“對了,小師弟,我有些好奇,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林清宇正在神遊,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顧夢見他心不在焉的,關心地問:“師弟,是不是身上的傷又疼了?”
林清宇搖搖頭,“師姐剛才問了什麼?”
顧夢還是很擔心,“如果身體不舒服,要告訴我,秘境就要開啟了,你要儘快將狀態調整好。”
林清宇點頭,說了感謝。
“你師姐剛才問你,如何用吳震宇的絕招把他擊傷了?”李燁說。
林清宇就將樹木和水可以導電的事說了一遍。
眾人聽完都是一臉的震驚。
“妙啊!師弟,這個法子,你是如何想到的?”李燁問。
林清宇垂下了眼睫,臉上的表情莫名,他如何能想的到?
“一個朋友無意間說起過,我便記在了心裡。當時我被逼末路,身有重傷,又靈力空虛,隻能冒險一試,沒想到真的有用!”
“那真是死裡逃生了,回頭你可要好好感謝你的這位朋友了,她的無心之言,卻救了你一命!”沐清笑著說。
林清宇麵露淡笑,微微點了點頭。
江燕風若有所思地看向林清宇,開口道:“此事,師叔怎麼看?”
林清宇垂下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李燁看出林清宇的為難,回答:“師叔也受了點傷,一路上都在休養,我們還未問過她的意思。”
江燕風臉色有些難看,又看了林清宇一眼,“師弟,你身上還有傷,先回去休息吧,晚點我再去看你。”
林清宇知道江燕風這是有意要支開他,他也沒說什麼,從容地起身行禮,然後退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