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夢擔心沈木辛的身體，又要給她把脈。

沈木辛身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除了那些疤痕看著有些嚇人，其實並不嚴重。

顧夢給她把完脈，放心的同時，又很擔心。“師叔，您這傷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木辛歎了一口氣，把在秘境中遇見九頭蛇的事說了一遍，省去了小狐狸晉級的事。

顧夢聽完非常的震驚，九頭蛇是上古的妖獸，她也是聽說過的。它能噴三昧真火，普通水係術法根本無法抵擋，難怪沈木辛身上都是燒傷。

“師叔……您這傷疤，要是一直去不掉，該怎麼辦啊？”

沈木辛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說不介意是不可能的，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她也沒辦法。

她故作輕鬆地拍了拍顧夢的肩：“去不掉就算了，反正我都是出竅期的老太婆了，好看難看又有什麼關係呢？再說了，我對你有信心，你一定能配製出好的祛疤藥，想要什麼藥材，直管開口跟我說，我去找。”

顧夢噗嗤笑出了聲，又為沈木辛覺得心酸，她看了林清宇一眼。“您就不為師弟考慮一下嗎？他還不知道您的身份吧，若是他知道您為了他，受了這樣的傷，他該多過意不去？”

沈木辛臉上的笑容不減，卻透著一些苦澀。他不知道嗎？未必吧！

“你彆說的那麼嚴重，我去秘境，也不全是為了他，蓮子我也吃過的……說到底，我是他師尊，也沒為他做過什麼。”

顧夢能明顯感覺到沈木辛對林清宇的情感已超過了普通的師徒，而林清宇對沈木辛的感情，早就無須掩飾了。

也許異性師徒本就有些說不清，但不管怎麼說，門規就是門規，她做不了這種棒打鴛鴦的事，她也不能看著兩人走上歧途。

“師叔……您對小師弟太好了……”

沈木辛抬眸望向她，有些不解：“對他好，不是應該的嗎？”

“可是師弟他對您……”顧夢有些欲言又止。

沈木辛終於明白了顧夢的意思。其實顧夢不止一次跟她隱晦的提過這件事，她自問自己已經很注意分寸了，但是有些事，並不是她想躲就能躲開的。

“師叔……您對小師弟，究竟是什麼心思？”顧夢又問。

沈木辛看了床上的人一眼，他睡得很安詳，氣息均勻，就像真的睡著了一樣。她收回目光，垂眸看著自己的指尖。

“他是我的徒弟。”

“可是師弟不知道您的身份……他是真的很喜歡沈梓……”

沈木辛：“……”其實她知道的，他也知道。

顧夢見沈木辛不回答，小心翼翼地問：“您換了身份親近他，是不是因為他……長得像太師叔？”

沈木辛沒有像顧夢預料的那樣發火，而是很平心靜氣地說：“不管我以前和師尊如何，他都已經仙逝了。而清宇，他從來就不是師尊的替代品。

其實一開始，我沒有你們想得那麼複雜，我引他入門，不是因為他與師尊有幾分相像，而是看中了他一心向道的心。不肯收他為徒，也是因為我不會教徒弟，怕耽誤了他。

至於後來……我換了身份接近他，隻是同情他在門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他入門多年，身邊沒有幾個說的上話的，我便和他做了朋友，陪他修煉。他慢慢接受我，信任我，與我交心，他或許對我有了不一樣的心思，但今生，他都是我的徒弟。”

沈木辛不知道該怎麼說，甚至覺得自己有點語無倫次。她和林清宇的相識，也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她如果沒有偷溜下山，遇到小鎮上的那個少年，林清宇的一生都會變得不一樣。

他不會拜入仙門，隻是在天元山腳下的村子裡開一家食肆。十年後，娶個同村的賢惠女子為妻，生幾個孩子，平平淡淡的過一生。但是他一心向道，此生若是不能走上仙途，也許一生都不會順遂。

顧夢沉默了，她明白了沈木辛的意思，她說了，林清宇，此生，都是她的徒弟。

“回去後，我會回開陽峰繼續閉關，蓮子的事，你也不用告訴他。如果有人問起沈梓……就說她另有師門任務，時間長了，他們應該會忘了這個人的。”沈木辛重新戴上了麵紗，離開了客院。

顧夢目送她離開，回頭又望了一眼床上的人，歎了一口氣。

沈木辛前腳剛出客院，小狐狸後腳就跟上去了，甩著尾巴跟著她身後。

“笨女人，你是不是喜歡那小子？”小狐狸問。

沈木辛停住腳，將狐狸拎了起來：“你就算不叫我一聲‘主人’，也該尊稱我一聲‘仙尊’，‘真人’。開口閉口地叫我‘笨女人’，是不是想死？”

小狐狸咧開嘴，像是笑得很得意，一點也沒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你不用岔開話題，小爺我都看出來了。”

沈木辛被踩中了痛腳，將它甩到了一邊，氣呼呼地往前走。

小狐狸輕盈落地，也不生氣，繼續跟在她身後：“說真的，我們神獸一族就比你們簡單，喜歡就是喜歡，考慮那麼多乾什麼？”

“你真的不打算跟他坦白嗎？”

“回去後，你還會跟他一起修煉嗎？”

“其實那小子很喜歡你，我也看出來了。”

“不過你現在變得這麼醜，也許他就不喜歡你了！”

小狐狸不停地在沈木辛的識海裡絮絮叨叨的，沒人回答，也樂此不疲。

沈木辛終於忍不住了，她停下腳，掐住了小狐狸的脖子，將它拎了起來。

“煩死了，你再多說一句，就滾去找他，彆留在我身邊了。”

小狐狸立刻閉上了嘴，甩著尾巴賣乖。

沈木辛磨了磨牙，將狐狸揣進了懷裡，抱著它往普賢給她安排的院落走。

她離開了半個月，灑掃的小沙彌還是每日都來清掃，小院裡一塵不染。

沈木辛好好地洗漱了一番，看到鏡中人時，還是微怔了一下。

小狐狸蹲在她邊上，舔著爪子說：“其實你也不用太悲觀，等你飛升的時候，會脫胎換骨，這具肉身就沒用了，到時候美醜也不重要了。”

沈木辛突然覺得小狐狸的話有點多，還是之前聽不見它心聲的時候好，雖然也能通過它的表情，猜測它的意思，但眼不見的時候，心是不煩的。

現在，隻要這狐狸在她身邊，就會不停地絮叨，好像八輩子沒說話似的。

其實對小狐狸來說，確實有很久沒跟人說過話了，現在有人能跟它對話，它當然很有熱情。

小院的門突然被敲了兩下，沈木辛往門口望去，是普賢大師來了。

普賢大師單手行禮，先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沈施主，看到你無恙歸來，真是太好了。”

沈木辛勾了一下唇，請他坐下：“多謝大師關心了。”

普賢仔細打量了一下沈木辛，看到她露在衣服外的傷疤，也不驚訝，仿佛已經知曉了她受傷的原因。

“貴宗與天極閣這次可能結怨了，鄙寺與天極閣也算有些交情，如有需要幫助的地方，沈施主儘管開口。”

沈木辛搖搖頭，禍是他們自己闖的，沒必要把普度寺也拉進來。

“這次的事，已經給貴寺添麻煩了，門中弟子都跟我說了，這次要不是有幾位大師從中調解，天極閣必定要在這裡鬨個雞犬不寧的，我們天元宗上下都會記得貴寺的這份人情。”

“施主客氣了，佛門清淨地，眾位遠來是客，老衲等自然要照顧好。”普賢說著，從袖子裡拿出一罐藥膏。“這是用千年雪蓮製成的‘凝脂玉肌膏’，對祛疤有奇效的，送給施主。”

沈木辛有些驚訝，光聽名字就知道這藥膏不凡，她知道原身和普賢是認識的，但關係一定說不上熟稔，她怎麼能收下這麼貴重的藥膏。

“謝謝大師，隻是這藥膏過於貴重，我不能收。”

普賢笑了一下：“沈施主，這藥膏是我那空淨師侄自己配的，藥材都是秘境裡摘來的，算不上貴重，你放心用，不夠用了，傳個訊來，老衲再給你送一些。”

沈木辛不能收普賢的東西，更沒理由收空淨的東西了，她又將藥膏推了回去。

“替我謝謝空淨師侄，我宗門的七長老也是出色的醫修，我的傷自然會由她來調理，不勞師侄費心了。”

普賢也不生氣，將藥膏收了回去，又關心了幾句林清宇的傷勢，問他們有沒有什麼短缺的藥材。

沈木辛都客氣地回答了，並委婉地表達了他們打擾了很久，要準備返程了。

普賢一直笑嗬嗬的，再三表示如有什麼需要，一定要提出來。

沈木辛笑得臉都僵了，對普度寺的熱情，實在有些招架不住。

好不容易送走了普賢，天都黑了。沈木辛沒有點燈，一個人坐在屋裡，連小狐狸都難得沒有聒噪，老老實實的趴在她身邊打盹。

小院的門又被敲響了，沈木辛像是猜到了門外的人是誰，她沒動。門外的人等不到回應，自己推開了小院的門，並沒有進廂房，隻在院中停留了一會兒後就離開了。

很久以後，沈木辛走到院中，看到石桌上多了一些東西，那是幾罐藥膏，眼熟的很。她沒有碰，任由它放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