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辛走了大約百來步,遠遠看到一座精舍,竹子搭的,簡單卻不簡陋。
小狐狸穿過了梅林,在儘頭等她。沈木辛快步走過去,然後在不遠處停下了腳。
精舍的窗戶開著,露出兩個身影,一個病弱的青年靠在床頭,一個美麗的女子正在給他喂藥。
沈木辛微微眯起眼,床上的青年是林清宇,那個女子是嶽璃。看起來,林清宇似乎是受了傷。
“師叔,這藥裡有一株千年的九轉玄參,你趁熱喝下去,運功一周天,對你的傷很有效果。”嶽璃一手托著藥碗,一手持著湯勺,喂到了林清宇的嘴邊。
林清宇的薄唇沒有血色,但是輕牽了一下,他伸手,想接過藥碗:“我自己來吧!”
嶽璃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碗遞了過去。
林清宇接過藥碗,將碗裡的藥一飲而儘。
嶽璃看著林清宇的目光帶著一些疼惜,見他唇邊沾著一點藥漬,下意識就想抬手替他擦去。
手還未碰到林清宇的臉,林清宇就微偏了頭躲了一下。
“師叔,你的唇邊有藥漬。”嶽璃被他的動作刺痛了自尊心,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點了點自己的唇邊。
“哦,失禮了。”林清宇抬手摸了摸,將藥碗遞還給嶽璃。
藥喝完了,嶽璃也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她依依不舍地站起來,笑著說:“師叔記得運功,我先回去複命了,晚間再來給你送藥。”
“有勞師侄了,替我謝謝師姐的藥。”林清宇客套而疏離的回答。
嶽璃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了,草草行了一禮,幾乎是奪門而出。
等她離開後,林清宇就在床上盤腿開始修煉。
沈木辛站在窗口,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就這樣隔著半開的窗戶,看著床上的人。
這才多久不見,林清宇就瘦了一大圈,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原本就有些消瘦,現在看著更像竹竿了。而且他的修為竟然退回了練氣初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林清宇運完功,胸口一窒,突出一大口血,他捂著胸口,有一點絕望。這次的傷真的很嚴重,修為幾乎全沒了,經脈也受到了阻滯,吃了那麼多珍貴的藥材,都不見有效果。
林清宇懊惱的捶了一下床,然後聽到門口有悉悉索索的聲音。他抬頭看到一個雪白的團子朝他跑過來,三兩下竄到了他的床頭。
“阿狸?你怎麼來了?”林清宇有些驚愕,他下意識抬頭看向門口,想找小狐狸的主人,但是門口空蕩蕩的。
小狐狸爬到林清宇的肩頭,拿頭蹭了蹭他的臉,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在關心他。
“我沒事,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你怎麼又偷跑出來了,你主人要是看不見你,又要漫山遍野的找你了。”林清宇反手撓了撓它的下巴。
小狐狸從他的肩頭躍下,在他懷裡打滾撒嬌,把林清宇逗樂了,露出他受傷後,第一個開懷的笑容。
沈木辛站在窗口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了梅林,她得找個人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沿原路返回,還沒走到弟子房,就被一個女弟子攔住了,還是個熟人。
陶然叉著腰,上下左右的打量她:“就是你,要找我師尊嗎?”
“你師尊是哪位?”沈木辛看到來人,笑了起來。真是瞌睡了,給她送枕頭。她雙手抱臂,故意問。
陶然的小臉憋得紅紅的,氣呼呼地說:“我師尊是掌門座下親傳弟子,天樞峰的執事——傅天傑!”
“喲!原來是傅師兄的弟子啊,那照輩分,你得喊我什麼?”沈木辛竟然很認真的掰起了手指頭。
傅天傑是喊她太師叔的,那傅天傑的徒弟該叫她什麼?太師叔祖?
陶然卻覺得沈木辛這是看不起她,一共就兩輩,還需要掰手指頭?
“你……你是哪個峰的?究竟找我師尊何事?”
沈木辛也上下打量了一下陶然,小姑娘長大了,但二十年過去了,還是那麼嬌俏可愛,她忍不住想逗逗她。
她湊近了陶然,用很曖昧的聲音說:“我找你師尊,當然是有事的,隻是不方便告訴你,不如你告訴我,他在哪裡,我去找他。”
陶然被氣得全身發抖,他們天元宗哪裡來的妖媚女子。雙拳在身側握得緊緊的,剛要抬手,一道熟悉的男聲傳來。
“陶然,你不上早課,到處亂跑做什麼?”
陶然和沈木辛都尋聲望過去,看到來人是傅天傑,陶然忙心虛地低下頭。沈木辛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
傅天傑看到沈木辛也愣住了,他要不是眼花,就是在做夢,他怎麼看到閉關了二十年的太師叔出現在天樞峰後院?
陶然見傅天傑突然不說話,悄悄抬頭看了一眼,就見他正盯著她身邊的這個陌生女子看,竟然眼睛都看直了,頓時心中有了危機感。她跑向傅天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像是撒嬌似的,軟軟喊了一聲:“師尊!”
傅天傑回過神,也沒顧得上陶然,抬手就要行禮。沈木辛趕緊出言製止了他:“傅師兄,我有些事想找你聊聊,不知道方便嗎?”
傅天傑立刻反應過來,他看了一眼陶然,板起臉說:“還不回去上早課?昨天教的內容,罰抄二十遍。”
陶然又看了沈木辛一眼,期期艾艾地叫了一聲“師尊”。奈何傅天傑根本不理她,她頓時委屈的眼淚都下來了,哭著跑了。
“教女弟子也不用那麼嚴格吧!”沈木辛笑著調侃道。
“太師叔教訓的是,不知道太師叔找弟子有什麼事?”傅天傑躬身行禮,很恭敬地微彎著腰說。
一大早就有人跟他說,有個漂亮女弟子在找他,他還以為是人家開玩笑,沒想到是這位祖宗。
沈木辛拍了拍他的肩,讓他站直了身體。
“彆緊張,自然點,我還不想讓人知道我的身份,你找個安靜些的地方,我有話問你。”
傅天傑受寵若驚的站直了身體,想了想,還是將她領去了自己的居所。
雖是一個很小的四合院,但是他一個人住,關上門,也不會有人打擾。
“我問你,林清宇的傷是怎麼來的?”沈木辛已經收起了臉上的笑,沉下了臉。
傅天傑一聽,頓時頭皮發麻,這事情說簡單很簡單,說複雜也複雜,他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麼難開口?”沈木辛似笑非笑的看著傅天傑。
傅天傑斟酌了一下,回答:“月餘前,何師弟和小師叔打架,因此被罰麵壁。何師弟的家中長輩是天極閣的長老,得悉此事後,上門來為難小師叔,那位長老釋放了出竅期威壓,重傷了小師叔。”
“什麼?”
房間內突然刮起了寒風,桌椅漸漸覆上了白霜。傅天傑覺得一股徹骨的寒意將他籠罩,讓他快喘不過氣來。
“太……太師叔!”
沈木辛慢慢握緊拳頭,房內的寒風驟停,但還是冷的像十二月。
“太師叔息怒,師尊已經命七師叔用最好的藥材醫治小師叔了,他會好起來的。”傅天傑捂著胸口,喘著粗氣說。
剛才那就是出竅期的威壓嗎?竟然這麼強大,他一個元嬰修士都毫無抵抗之力,林清宇那樣的練氣期,能撿回一條命,真是他命大了。
沈木辛的臉上也覆上了寒霜,她緩緩站起身,往外走。
“這件事,我記下了,讓你師父有空來開陽峰見我。”
傅天傑扶著門框,給沈木辛行了一禮,等他抬起頭,麵前早已沒了人影。
嚇死了,他還以為剛才要被沈木辛殺了。是誰說沈木辛不喜歡林清宇這個徒弟的?那明明是護短的緊啊!他得馬上去找江燕風,告訴他這件事。
沈木辛從傅天傑住處離開後,直奔開陽峰的丹藥房,她要找找有沒有什麼靈丹妙藥能幫助林清宇恢複修為的。
想到林清宇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樣子,她恨不得現在就跑去天極閣,把那個何長老拖出來打一頓。
但是她還是有一絲理智尚存的,雖然她和何明同是出竅期,她還是出竅期後期,但是她不會術法,跟比自己境界低的修士對上,她還能用威壓壓製對手,但是碰上同一個境界的修士,她肯定打不過。
如果她要給林清宇報仇,她還得提升自己的實力。這些年,她早已進入了出竅期後期,若不是害怕合體期的劫雷,一直壓著修為,早就該進入合體期了。
看來,想完虐何明,她還是要提升到合體期才行。
江燕風是次日來造訪開陽峰的,此時,沈木辛剛合上眼,她一夜沒睡,把丹藥房翻了個底朝天,才找了幾瓶固本培元的丹藥。
江燕風在大殿外等了很久,還以為沈木辛不在殿內,過了很久才聽到了沈木辛的回應。
沈木辛靠在高座上,神情憊懶,揉著眉心,像是很累。
江燕風不敢多看,抬手先給沈木辛賠禮。
“小侄有愧,沒能照顧好小師弟,請師叔責罰。”
沈木辛累得眼皮都在打架,連說話都有些懶,“好聽話就不用說了,林清宇的事,你確實有錯,但責任不全在你,我不會為難你,但是在一在二不再三,如果還有下次,你自請去思過崖吧。”
沈木辛的聲音有些嬌嬌軟軟的,加上她現在有點犯懶,說出的話雖然有些嚴厲,卻一點也沒氣勢,反而像隻張牙舞爪的小奶貓。
江燕風拚命忍著笑,恭敬地應了一聲“是”。
沈木辛想想,還是不解氣,又說:“你大小也是個合體期修士,讓彆派的人在我們宗門內重傷了掌門的師弟,天元宗的臉麵還要不要了?”
“是,師叔教訓的是,小侄已經給天極閣的吳掌門去信了,跟他們要個說法。”江燕風這兩天也是在處理這件事。
說法?能有什麼說法?天元宗和天極閣是世代的交情,還能讓人家把長老交出來給你隨意處置嗎?到最後也不過是賠點禮,道個歉,就算揭過了。
沈木辛心裡窩火,看江燕風就有些遷怒:“行了,你身為掌門,門內事務繁多,先回去吧!”
江燕風無奈地站起身,給沈木辛行了一禮,“師叔也要注意身體,小師弟那邊,您也不用太擔心,七師妹會給他好好調養的。”
沈木辛托著頭,隨意揮了揮手。“這裡有幾瓶丹藥,你帶回去,讓顧師侄看看他能不能用。”
江燕風接過丹藥聞了聞,都是極好的藥材,看來都是尹天祈當年留下的。他點點頭,轉身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