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玩玩!”雲攸紓看得手癢,來了興致。
“這一張就算了吧,我覺得今晚就算有伏擊也用不上。”羅晏其實是覺得雲攸紓一定拉不開,試了沒麵子,於是轉移注意力。
確實,這種大強弓,最適合站在城樓上光明正大的用,突襲、伏擊、遭遇戰上都無法發揮作用。韋禕平時也不用這個,他日常在地上撿石頭,沒石頭就拿銅錢、碎銀子當飛鏢,十分有闊少風範。
三人又走回屋內,韋禕從另一個盒子裡拿出來常用的弩,遞給雲攸紓,用弩要簡單一些,“會用嗎?”
“君子六藝學的是射箭,弩是機巧,自然不學。”雲攸紓揚起下巴。
“對啊,還有古禮君子六藝這麼一說,那平煥你會駕車不?”羅晏問。
“嗯……”屋內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
“那你會嗎?”韋禕問。
“不會。”羅晏想了想,“有車夫我為什麼要駕車?不過我也不是君子,有情可原。”
“我也不是。”韋禕從善如流。
雲攸紓皺眉,還有人這麼隨意就承認自己不是君子的。不過轉念即想到自己也沒學全君子六藝,就揭過此事好了。
“真要遇襲,拉弓來不及,不如用弩。”拿出一把箭來給雲攸紓演示,“這樣上弦,把箭放進凹槽裡,三點一線,瞄準就扣扳機,你試試。”
“在屋裡試?”
“沒事的,放心扣,你看,我們瞄壹通身邊的那個花瓶。”韋禕握著雲攸紓的手扣下了扳機。
發現手掌感受到了反力,弩箭已經飛出去,雲攸紓哎哎哎的驚呼起來,這不是又在毀壞家具嗎?
在箭尖即將碰上花瓶的一刹那,羅晏無奈的伸手一抓,截住了箭,“你確定要這麼玩?”
“戴一次鐵手套那麼麻煩,多些用處。”韋禕道。
“原來是這樣!”雲攸紓眼睛亮了起來,“走走,我們去院子裡玩。”
三人走出屋子,正看見那根紅漆圓木柱旁站著一襲桃色衣衫的倩影,那位窈窕淑女正摸著下巴端詳著柱子上嶄新的空心兒窟窿。
隨即,羅易的眼神轉到這三人身上來,雲攸紓正雙手端著弩,羅晏戴著射箭手套拿著一支箭,韋禕立刻展開空無一物的雙手以示清白。
“可以啊。”羅易慢條斯理地蹦出三個字來。
“那個,小易,你聽我解釋,這都是平煥初學用弩,沒控製好。”羅晏指了指雲攸紓。
“那明明是剛才你射的箭!”雲攸紓瞪大了眼睛怒道,這樣當著大家的麵扯謊的人真是少見!
“嗯,好啊。我怎麼記得堂哥你還欠我一千兩銀子呢?”羅易一步一步逼近。
羅晏立刻從腰帶裡摸出一張銀票來,戴著礙事的手套,很艱難,但還是拿了出來,雙手奉上。羅易慢悠悠接過來,展開看了一眼,三兩下又折起來拍回羅晏手上,“哼!誰稀罕你的錢?”羅晏收了銀票竊笑起來,“就知道小易大人有大量。”
越過羅晏,羅易走向了韋禕,“剛才見你隻吃了半碗粥,怕是要餓的,喏,給你帶的。”
看到這情景,雲攸紓剛想要動身插在韋禕和羅易中間,就被羅晏給拉住肩膀走動不得,“平煥我們去院裡射箭,”隨即又把韋禕和羅易推進房內,“你們兩個進屋說。”關上了房門。
“碗裡是苦瓜雞絲粥,大的這一盤是清蒸的鮮魚肉,去了刺的,小的這盤是不甜的紅豆糕,都是清淡消腫的食物,雖然不是我做的,不過味道一定比我堂哥那黏嘴的白粥好多了。”
“喔,多謝了。”韋禕點點頭。
“銀盤銀箸,放心吃。”
“對了,你剛才為何避開實情?”韋禕小聲問。
“這個事兒啊,本來就有些可疑。”羅易坐在圓桌對麵,“平煥勢單力薄,沒什麼價值。若是敵國擄走他,隻有可能是為了破壞你們的出使,那麼,為何不直接殺他?”
這事兒肖豐之前也提過,韋禕記得。
“我觀周將軍為人正直、滿腔赤誠,轉眼間便出賣主將,也不太合理。”羅易接著說,“他這樣做,會不會是聽令行事?”
聽令,自然是聽雲攸紓的令了,雖然韋禕是周衝的主將,但雲攸紓卻是王爺,騙過了周衝還是有可能的。
“平煥是我的朋友,我不願意懷疑他。不過,他小小年紀,卻不是心軟的人,我們謹慎些總是沒錯。”羅易笑笑,“等魚上鉤,自然見分曉。”
按照韋禕的分析,周衝雖然為人正直、嚴以律己,卻是個很容易被威脅的人。
就說他的老娘,那麼大的年紀,竟然在京城獨自居住,而且腿腳不便、雙目昏花,如果歹人想擄走她,也太容易了!失蹤了幾天沒人發現、報官都是有可能的。
用自己比一比,韋禕覺得就算自己被歹人擄走了,柳不寒都不會被歹人擄走的。
等羅易走了,朱愈又來送了一次敷臉的藥膏,墨綠色清涼涼的膏狀物塗了一臉,似乎真的沒那麼難受了,敷半個時辰洗掉,照鏡子一看,真的消腫不少,眼睛都可以睜得開,隻是臉上怎麼有些泛綠色?
去問朱愈,朱愈說這消腫的敷藥就是這樣的,見效快,彆人都是敷腿腫關節腫,染綠了也無妨,不必擔心,綠色一兩天就能褪去。
是不必擔心,羅晏和雲攸紓玩了一陣子,進來一看,憋著笑走了。雲攸紓隨後進來,“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中毒加重了,怎生麵色泛綠,我去叫郎中!”
“不用,不用,隻是被藥草染的。”韋禕趕忙安撫住他。
雲攸紓放下了弩,起身四顧,神秘兮兮地把房門關上,又把窗戶一扇一扇合上。
“這是做什麼?”
雲攸紓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長長噓了一聲。韋禕想想,他這是生怕彆人不知道他要和我秘密談話嗎?初秋的天氣,熱著呢,也就是剛剛不用再放冰盆的程度,彆人都開門開窗,他卻把門窗都閉上。
“你說吧,我聽著呢,四下無人。”韋禕隻好開口說。
“你怎麼能知道四下無人?”雲攸紓嚴肅兮兮地問,一副要說大事的樣子。
韋禕疑惑,剛才不都說了嗎?隻好再說一遍,“四下都沒有呼吸聲,沒有人的。”
“你能聽見呼吸聲?”雲攸紓一臉讚歎又吃驚的樣子。
被人這樣讚歎,把韋禕搞得有點不好意思,臉稍微一紅,弄得又紅又綠的。這孩子怎麼說也在皇家長大,見識著實有些短淺。
“前天我就想告訴你了,結果因為……因為體力不支,暈倒過去了。”
“你那是被嚇暈的。”韋禕腹誹,眼神遊移。
“我就是體力不支才暈倒的,不是被嚇暈的!”雲攸紓讀出了他的眼神,再次強調。“結果昨天一直都沒有機會說,到了晚上又是你昏過去了!我彆提有多著急了。”
“多,多謝掛懷。”
“誰要掛懷你啊!我知道,你是柳貴妃的外甥,是十七弟的表哥,才不會對我安什麼好心呢!還有我那個皇帝爹,你跟他也是一夥的,從前在宮裡的時候,他可喜歡你了呢!”雲攸紓突然說話沒好氣了。
“哈?”韋禕心想,我怎麼不知道皇帝挺喜歡我呢?還有姨母和絢兒哪裡惹他了?
“算了,我要說正事,就算你和皇帝是一夥兒的,至少還是我們齊國的人。”
“你說吧。”
“你和他們兄妹什麼關係?我覺得他們不是好人!”雲攸紓壓低了聲音。
“哦?何以見得?”韋禕挑挑眉,都覺得對方不是好人,事情變得有意思了。
“我剛來東平就遇見他們兩個了,明明是因為我的原因,誤傷了他們的夥計,他們竟然反過來幫我!自從結識了他們,追在我身後要殺我的人都不見了。但是到這我也沒有懷疑,畢竟是幫了我。”
“既然是幫你,就不要多想了。”韋禕敷衍道。
“但是這次的事情可不一樣!為什麼你剛到了東平,剛找到我,就正好遇見了他們兩個,還立刻猜出了密旨的內容?可見他們是有所預謀,故意在這件事裡麵插上一腳!”
“要不是逸希勸你,你還不肯跟我走呢。”韋禕忍不住抱怨。
“你彆打岔!”雲攸紓直接跳過韋禕提出的問題。“然後事情就更詭異了!他們說是周將軍去找他們求助,他們才追出去的,周將軍是朝廷命官,為何不找官府求助,反而讓這些民間的人出麵?而且在我和周將軍都走了之後,現場是交給殷漁甫處理,他有足夠的時間去做安排,等你到了,再蠱惑你!”
雲攸紓的理論還挺完整,“逸希姐姐帶人追到了懸崖那,明明知道下麵有個水洞,卻還是等你到了才動作,還有羅大哥,他怎麼可能那麼巧合的就趕回來,和你一起進洞、上船?一定是想要,想要把知情人給滅口!”
“嗯,也算是說得通。”韋禕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羅大哥指的是羅晏,“你和你的逸希姐姐不是好得很,你竟然懷疑她?”
“這是兩回事!”雲攸紓雙頰漲紅。
“你喜歡她,和她是壞人,是兩回事?她想要你的命,你也一樣要喜歡她?”韋禕調侃道。
“逸希姐姐她也沒有想要殺我啊。”雲攸紓想了想,“我隻是說她有可能是壞人。”
“那你待如何?”韋禕問。
“應該把此事告訴東海的密探,把他們拘起來查一查!”雲攸紓撇嘴道。
“咳!”韋禕被他嗆到了,密探抓人,基本抓了、拷打一番,人就有去無回了。就算是皇帝,想動羅家骨乾都要思考再三,尤其此時將要大戰,主動挑起國家內部矛盾可不明智,說不得還要靠羅氏捐錢支持軍餉呢。
“我覺得這不成。”韋禕說。
“為什麼?”
“沒有憑據啊。”
“那也要讓她和我們一起走,總會露出馬腳來的。”
“好,我知道了,容我調查一番。”韋禕送雲攸紓出了門,囑咐他自己揉一揉胳膊,今天射箭了,若是不放鬆肌肉,明天胳膊要抬不起來的。“對了,弩你拿著,防身用得上。”
“我拿走了弩,你用什麼啊?”雲攸紓接了弩,關切道。
“沒事,我有短劍。”
雖然碧血短劍被羅晏糟蹋了一回,但洗一洗還是能用的。
回房間,把關得緊緊的窗戶打開,可算透氣了。
“喂,非禮勿聽。”韋禕拉長了聲音。
羅晏從一扇窗戶裡翻了進來,嗤嗤地笑:“你這綠臉!說不定是小易故意在戲弄你。”笑了一會兒,幸災樂禍地挑眉,“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案情撲朔迷離,自己宛若養了兩房姨太太的地主老爺?”
“你才是地主老爺。”韋禕罵。
剛才羅易來說時,羅晏在院子裡,自然能聽見。後來雲攸紓又來說時,韋禕聽見了這家夥正坐在屋頂上呢。
要是雲攸紓知道了他控訴了老半天的這位壞人,一直聽著,而且韋禕還知道他在聽,怕是要氣吐血。
“你怎麼看?”韋禕問。
“先彆說我怎麼看,我還要說個事情呢,昨夜你暈了之後,你猜平煥怎麼跟小易說的?”
“怎麼說?”
“他說你和周衝有可能和幾年前想要殺他的人是一夥的,把他騙出封地,死無對證。還說你一定是柳貴妃娘娘派來的,為了奪嫡掃清障礙。”
韋禕扶額,姨母又不是腦子壞了,殺人找誰不行?要派外甥親自走一趟?不過又說回來了,姨母好像也沒有要奪嫡的意思啊,就算有,雲攸紓的分量,真不夠當敵人。
“喔嗬,真有這個可能性呢,如果他還有點價值的話。”韋禕覺得荒唐,正話反說。
“你不懷疑我啊?說不定我真是平煥口中的大壞人呢,而且我知道你不能吃茨菇,昨晚就是我做的手腳。”
韋禕冷笑,不了解羅易、不了解雲攸紓,難道還不了解羅晏嗎?
時間跳回昨晚,如果是羅晏想讓韋禕過敏,他會直接端出一盤茨菇來:“茨菇,吃,我想看豬頭!”隨後,在韋禕跟他打一架之後,再說清究竟想做什麼。
“這孩子真是想象力豐富,能兩麵三刀到這個程度挺不容易。”韋禕下結論。
“這麼說就不對了,小易昨晚還對平煥說,她就是為了保護平煥,才要一起西去的。”羅晏都要忍不住拿出紙筆來畫關係圖了,“她轉頭又對你說,讓你提防平煥。再看看你,你一邊答應了小易要等著查平煥,一邊又答應平煥去查小易,你不也一樣兩麵三刀?”
“我不兩頭答應,還能兩頭反對嗎?”
羅晏在那裡大大方方的笑,“你們三個一起向西走,同心協力橫跨大齊國,一定會非常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