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鳥謀(1 / 1)

折戟之路 茶茶摸魚 5195 字 21小時前

匣子裡頭是周衝那隻斷臂。

肖豐很是生猛,拿去在石灰裡麵滾一滾,封住斷口,簡單防腐之後就直接用手拎著,走過了大半的宅子,給韋禕送來,韋禕才找了個匣子給裝進去。

“不過問題不大。整個的屍體,若無官府批文,不好送。這一小塊倒是無妨。”褚旭合上了匣子,拿了信,要告辭了。

韋禕卻猶豫起來了,事態不明,不想將周衝的事情告知給池勤,“等等。池家的信不送了,煩請褚鏢頭將匣子和信都交給江畔,江大人。”韋禕把剛寫的門帖交給褚旭,門帖上蓋了自己的官印,好讓褚旭能進官府的門。

褚旭依言,“去京城是今夜出發,七日之內可到,到了京城,在下會替韋公子麵呈給收信人。”將棕色的信放回條案上,與眾人行禮後便離開了。

“唉。”朱愈在後麵端了適口的茶出來,此處已經沒有外人,羅易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將滿滿一蓋碗的茶端起來,一飲而儘,隨後坐進大太師椅裡麵,一撫裙子,將兩條腿也抬起來縮進了椅子,揉著腦袋道:“這大會開多了,要犯胃痛的。”

“哈,就知道你也快裝不住了。”羅晏笑道。

“都見你在呢,格外愛現眼。”羅易抱怨,隨後即轉向了韋禕:“子雋接下來如何打算?”

“等明日或後日,平煥稍微養好些,我們買了馬車,護他從城裡走,遠遠綴著大軍。”韋禕無奈道,他想著,這一兩天裡,再去城裡看看,能否尋到周衝的蹤跡。

羅易問:“你們送他慢慢走,做什麼名頭?難不成要掛出郡王旗來?”

“自然不成,去密探衙門裡拿幾本民間身份文牒,隻裝作是……是商隊好了。”韋禕想了想。

羅易噗地笑出來,沒等她說話,朱愈就說:“你們哪裡像是做生意的?”羅晏則一臉憐憫地看看韋禕。

後麵走出來一位穿著儒服的姑娘來,“銀子可算都發出去了!堆在房裡,實在是讓人惴惴。”

“符憐,你來了。”羅易仍然全身縮在椅子裡,伸出手去夠那女子,拉著手撒嬌兩句。

“斯文些,當心扭了脖子。”那姑娘走來,向韋禕、羅晏問好後坐下。

這姑娘之前午飯時見過,韋禕記得她,因為這姑娘的名字可響亮了,秦瓊!

秦瓊推推羅易,“隻知道問彆人,接下來,你要如何打算?”

“我自然是要向堂哥討個差事了!”羅易向羅晏道:“我估計著堂哥走不完那許多鏢局,可否容我分擔?賞小妹一方少主玉令,讓我扯個由頭西行一番,公費出差,長長見識。”

“喔!”羅晏眼神興奮起來,似是讀到了眾多八卦一般,想了想,“一石三鳥,為兄佩服!”

韋禕是看到了羅晏的眼神才驚覺,哎?羅易也要西去,難道和自己一路?

最淺的一層,是羅易拿到替少主行事的名頭,往西邊逛上一圈,各地的本家族人都要再敬她幾分,同時讓自己牢牢站上族長一派的戰車。

二來,是一路上陪著韋禕和雲攸紓,幫忙打掩護,且不管她最終要不要和韋禕成好事,要不要繼續和雲攸紓不清不楚,這大人情都送出去了,一同走這麼一路,日後再不濟也是患難之交。

還有一鳥?

“老褚最近,和東宅的進展如何了?”

秦瓊說,“我這兩日隻撲在鏢局這,東宅的事情給漁甫在管。”

“你們真是狠心,我看漁甫被你們這樣欺負,不到三十就得禿了。”羅易笑。

正逢殷濯從後麵走出來,微笑道,“小姐不必擔心,我家父輩祖輩雖去得早,卻皆無脫發跡象,我不會禿的。”

“你來得正好。”秦瓊很殷勤地給他拉開了椅子。

“原本是老爺見了褚先生幾麵,這幾日聽說老爺犯了痔,改成二少爺與褚先生見麵了。”殷濯搖搖頭,“褚先生年紀一把了,熬了夜竟不睡覺,是今天上午的事。”

“哼,老二這是有出息了。”羅易冷聲道,毫不掩飾厭煩之意。

這是什麼內鬥戲碼?韋禕心裡疑惑。

隻要是個人,看到這東海羅宅裡將東西一分為二的大厚牆,都能猜到這家人關係沒那麼好。

“他若隻是在鏢局裡頭提拔親信,不傷筋動骨的,我便忍了,但他和東宅搭上了線,就是要置我於死地,我怎麼姑息?”羅易旋即給韋禕解釋。

褚先生是昨晚那位,今天中午一起吃了飯,看起來是羅易身邊地位極高的人,剛知道了是這裡鏢局的局長。

“他是老資格了,你沒聽他說,他自小就在東海羅氏。他昨夜特意多打量了你,今個兒便趕著去東宅報告呢。”羅易說,“看看我又傍上了哪一路權貴。”

不對啊,我這秘密行事呢,被人報告了是怎麼一回事?韋禕臉色變了變。

“放心,就算是東宅,也隻是想奪小姐的權罷了,您的事是大事,他們猜不出來,更不敢亂說。”殷濯安撫道。估計著他是怕韋禕連夜去把褚先生和二少爺等人給殺了。

“漁甫彆擔心,他不會行動的。”羅晏大笑道,又對羅易說,“七叔叔生了病,你不去看看?”

“誰要看他的痔?”羅易怒道,“他的粕門爛透了才好!對了,我這個當女兒的不表示不成,回頭替我準備二十斤上好的各色辣椒,讓……讓默存替我去送。”

“您可放過默存吧!”殷濯罕見地一驚,“老爺見了他,又要罵你,又要罵他。還有,不要說那個……”殷濯停下了,他不想說那個詞。朱愈替他說:“不要說粕門,那是……那是五穀輪回之竅。

羅晏和秦瓊在一旁樂不可支。

默存,叫什麼來著,叫雲棲。午飯時也見過,原本以為朱愈就夠豔麗恣意的,雲棲更是十分誇張漂亮,中午吃飯時,他穿了一身薄的絲綢袍子,乍看無異,看第二眼,發現這位美麗的老兄不僅沒穿襯衣,而且沒穿褲子!柔軟近乎透明的袍子下,線條分明!韋禕不知道為什麼,立刻把眼神硬生生移到彆處去。

按說都是男人,韋禕常在兵營裡看到一大群人把衣裳褲子一甩,赤條條比賽,看誰最先衝到水桶旁衝涼,一點不覺得有異樣。

“那是老頭子嫉妒我,以為我大美人在懷呢。”羅易接著不滿道:“還有,我就是要說,大!屁!掩!子!”

不讓說粕門,她可倒好,變本加厲了。

好了,知道羅易為什麼和雲攸紓合得來了,這私下裡的脾氣怎麼是這個樣子的?

等等,“以為美人在懷?”韋禕的眼神裡稍微露出了一點點疑惑。

立刻被羅易捕捉到了,“喂,漁甫,玉芝,有人還在以為你們是我的麵首呢。”又向韋禕說,“子雋你就這麼受我堂哥的騙?”

朱愈正站在條案後整理些什麼,提著筆呢,抬起頭來:“小姐,您看看我這黑眼圈,養麵首哪有您這樣的,您當這是養食鐵獸?好歹憐香惜玉些,我連個下班回家的時間都沒,再過幾天還不回去,我爹真要以為我給您當麵首了。”

食鐵獸,好像是巴蜀湘贛一帶的熊類,聽說可以輕鬆咬斷結實的竹子,毛色奇特,黑白相間,眼睛周圍一圈都是黑的,從前南下出征時路上見過。

本想著回程時抓一隻來玩玩,結果回程路上一片狼藉,自己能活著就不錯了,還抓奇珍異獸?

這邊桌旁的殷濯搖搖頭:“固所願也,不敢請爾。”對韋禕笑道,“那是騙平老板玩,沒想到連您也被騙了。不過,默存是不是,在下卻不清楚呢。”

“對默存,那是我,固所願也不敢請爾!”羅易搭腔。

“默存誰不饞啊?”秦瓊也笑。

眾人笑,韋禕覺得這越發扯不清了,既然他們又說了不是,那對平煥難道是?

不對,我為什麼要在意這件事,又不是被穿了身配套的衣服就一定要混到一起去,韋禕警覺著想。

又想起,雲是皇家姓氏啊,難道這雲棲也有什麼大來頭?殷濯給他解釋,默存沒有本名,雲棲是藝名,後來另取了字叫默存,權把雲棲當名來叫。在羅易這,雲棲是總管青樓楚館業務的。

算了,聽起來大概是小林那個情況差不多。

“剛說了要不要去看七叔叔,扯到哪裡去了?”羅晏把話題拉回來。

“反正我不去。符憐你去找些人參鹿茸之類的大補大發之物,替我寫張帖子,祝他痔大發,派人送去便了事。”

秦瓊剛想答應,被羅晏截胡:“小易,我替你去看七叔叔罷,打探一番消息,我來一趟,不見他說不過去。”

“行啊,那你便去。”羅易點頭,“我給你備好禮。”

“少主可當心了,老爺這些年不知怎麼了,脾氣怪,上次他犯了,我替小姐去看他,他竟然非要讓我看他的患處……”殷濯咬著牙回憶道。

“漁甫!你彆再講你這不堪回首的往事了,馬上該用晚飯了!”秦瓊捂耳朵。

“那我……我不去了,”羅晏立刻退縮,“其實我就是想找個理由再歇息一天再北上……”

“你便歇,找什麼理由嘛,等從我這出去,還怕自己奔波不夠?”

“那我就,再留一天。”既然有彆人支持,羅晏給自己放假就沒有心理負擔了。

“還有一件事我可忘不了,玉令呢?拿來。”羅易伸出手來。

“這得看子雋,”羅晏笑,那東西又大又方,我這次出來就拿了兩塊,一塊在我身上,另一塊就看子雋有沒有帶了。“說罷,不等韋禕反應過來,一把抓住韋禕的荷包摸了摸,“嘿!帶了,嘴上說不要,實際上對我很上心嘛!”

從韋禕的荷包裡把在京城離彆時留給韋禕的玉佩拿出來,遞到羅易手上,“你們兩個一起走,我可以放心了。”

“我同意了嗎?”韋禕小聲嘀咕,眾人皆裝作沒聽見。

有傭人來報晚飯好了,於是眾人一同移動到飯廳去。

這次好些,沒有故意七拐八拐去大家麵前現眼,在場的幾個人直接走過去,其實可近了。

因為俘虜已經被送走,眾校尉都回去補眠,肖豐反而有興致來吃飯,得了信,和傭人一同走來。

在路上時,殷濯走近韋禕,向他解釋了一番褚先生。

無外乎是這人仗著自己的老資格,想要在東海羅氏的各項生意裡任人唯親。羅易不許,於是褚先生近年便暗中勾搭上了東宅,想與東宅一同從羅易這裡奪權。

是了,今天開會點卯時,是那位褚鏢頭點的,按說應該大鏢頭點卯。

這次羅易西去,第三點好處就是,要親自把這老家夥給帶到外地去,方便東海郡這裡的運作,拔除有異心的力量。

等等,羅易明知道這位老家夥已經謀劃著對她不利,竟敢在夜裡和他一同去野外!不怕被突然間推下山崖?

“怕呀,怎麼不怕?”羅易笑道,“他是鏢局的老大,我調動鏢師不經過他,豈不是要被他看出來我想對付他?不過,有玉芝在呢,你和堂哥又都要趕來,應當是沒問題的。”

“有我在頂什麼用,我昨個兒都打算著和您共赴黃泉了。”朱愈回頭來講,“嚇死了,想著這太突然,我遺囑都沒寫呢。”

“哈哈,那你趕快寫去,馬上你又得跟我出遠門。”羅易笑說。

“您帶我去?”

“你和符憐跟我去,這一趟除了對付老褚還有彆的正事。”

“好啊!咱們又可以出遠門了!”秦瓊撫掌。

“東海郡的事情,可都要交給漁甫了,按咱們之前商議好的做。”

“您竟說是彆人在欺壓我多做事,明明是您帶的頭。”殷濯歎道。

“默存、璋之還有鬆風都留下。”羅易趕忙爭辯。

“嗯,好啊,說不定等您回來,我已經和默存雙宿雙飛去了。”殷濯也玩笑起來。

“那可不成,都是我的,你們哪個都彆想跑!”羅易嗔道。殷濯隻有歎氣,接受命運。

韋禕隱約覺得這殷濯好像跟池勤有些相似,以後遇上了一定會成為同病相憐的好朋友。

哎?成為朋友?這設想的前提似乎有些不對,自己這麼容易就混到他們中間了?

想起池勤,就想起了周衝,一陣煩悶。

肖豐正坐在那,用小刀把一塊蹄膀肉切成很小的一片一片,然後再用筷子夾起來吃。

從前,韋禕在肖豐吃飯時用非常疑惑的眼神看著他,並且不說話。肖豐就憋不住了,說他這牙其實不太適合吃飯,能少咀嚼就少咀嚼,沒時間的時候沒辦法,但隻要有時間,就慢慢切碎吃。

最近,結合錢氿後來才透露出的八卦,嗯?他說他的尖牙是天生的?真的?這可不像……但韋禕掩飾得很好,假裝錢氿沒有透露任何八卦。

此時,坐在這裡吃飯,眾人都非常疑惑的看著他,肖豐努力裝作看不見。

“肖將軍,要不,我讓人幫你切好?”羅易謹慎地問。

“不用了,謝小姐好意。”肖豐微笑道,他已經開始後悔來飯廳吃飯了。

肖豐微笑的作用和常人微笑的作用不太一樣,眾人一陣難受,便都不看他了,扯些彆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