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鏢(1 / 1)

折戟之路 茶茶摸魚 5087 字 3個月前

“漁甫。”飯畢,眾人依依不舍散去,殷濯在門口等著韋禕。韋禕躊躇很久未能想到體麵逃離的辦法,最終隻能走過去與他說話。

“韋將軍。”殷濯亦拱手。

昨個兒白天殷濯本想跟韋禕同去郊外找羅易,後來見官驛客房中首尾甚多,於是他便留下來處理報官等事。

“你我平輩,又並非在官場結識,叫我的字即可。”

殷濯笑而不語,頗有些不置可否的意思。

報告官府的結果,大致是郡守府聽說此事又是王爺、又是間諜的,派人把官驛二樓給封鎖起來了,等相關的大官們回來了,親自處置,他們一定全力配合。

“喔,所謂的大官們,就是我和平煥?”韋禕望一眼仍在廳中撒嬌打鬨的雲攸紓,甭指望他了。

又歎道,自己什麼時候成了大官了?

“郡守才從四品,您不僅品級比他高,而且是欽差,當然算是大官。”

是先去找駐東海郡的密探,還是先去找肖豐?

沒等韋禕決定好,肖豐就來找他了。報告一如既往的簡潔明了:“這幾個隻是下等嘍囉,按吩咐行事。”

“那海崖上是發生了什麼?”韋禕追問。

“他們這些人並不知道幫他們的是誰,周衝受傷後,他們也並沒有帶走周衝。”

“為何要擄走平煥?”

“要阻止我們和西域結盟。”肖豐道,“隻是可疑在,想阻止結盟,為何不直接殺了平王?”

“是啊。”韋禕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合理之處,雲攸紓怎麼看都沒有利用價值,既沒有掌握朝廷情報,又不受皇帝寵愛。

估計著,這次皇帝想起來,要把這個可有可無的兒子送到西域去,是當人質來著,密旨裡隻是寫要把雲攸紓帶到西域去,卻並沒有委任給他任何的職務。

“另一股力量,一直沒有現出蹤跡。”肖豐道,“我們不應在此地熬著,我建議儘快動起來。”

“查間諜確非一日之功,我們等不起。”韋禕道,“隻是,要走,就管不了周衝了。”

“應委托此地官府查訪。”

韋禕抿嘴沉思,手中十個人不到,守著俘虜都勉強,況且此行必須保密,要不是因為與羅家有關係,此時更要抓瞎。

隻是,不抓到間諜,就是救不了周衝。

“怎麼,你想聽我假惺惺建議,我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把周衝救回來?”肖豐不耐煩的諷刺說。

如果,肖豐真的非要建議韋禕一定要留在此處救回周衝,大家經過一番爭論,最終再決定以任務為重,趕快離開。這樣,反而不會很難受。

現在,能做決定的兩個人一致認為要任務為上,趕快離開。韋禕心中有些許難過,這是不是對周衝不公平。

“屁!這是任務,我們大小都被人叫一聲將軍,他差事不利,換了彆的主將,他活著回來了也要斬了他,就是攤上了你,想著周全他。”

“啊?”韋禕想了想,不對啊,是因為自己把很不靠譜的任務交給了他,所以才會遇險,岔子出在自己身上。

“你會覺得這次遇到了這麼多麻煩,都怪皇帝安排不妥?”肖豐已經在耐著性子了。

“不會。”

“你想想為什麼呢?”

“因為我有俸祿?”韋禕還真沒想過為什麼,皇帝下旨我辦事,勉強算理所應當。

“難道周衝就沒俸祿嗎?”

“那不一樣吧?”韋禕想到,自己身後三族都是國之柱石,自然任務更重些。

肖豐根本就不是個會勸說的人,說了這麼好幾句已經極限了,於是他問,“想打架嗎?”

韋禕:“不想!”

等肖豐都走了,羅晏冒出來:“他罵你哎!”

“是嗎?”

“他說,”羅晏繞到韋禕麵前來,擺出一副金剛怒目的樣子,皺鼻瞪眼呲牙道:“屁!”

“這是你在罵我。”韋禕剛才真沒注意。

羅晏說了,北邊的鹽郡管事還拿著假賬等著他查呢,“我今晚又該出發了。”

“這麼沒日沒夜的,當心禿了。”韋禕祝福道。

“看誰先禿。”羅晏亦微笑祝福,罷了還不忘囑咐,“你彆忘了,人都不是我殺的啊。”

“知道了!”

韋禕下午找去了駐東海郡的密探辦公室。接待處坐著個書生樣的人,雙方互看官憑,拱手為禮。

以為這人要給他引見長官呢,結果這書生直說了,近來總部急需人手,他們有一半的人都回到總部接受重新調派了,其他人有的出海巡查,有的去執行任務。

總之,現在整個部門裡,隻有他自己。

“那官驛的事情,您可有耳聞?”

“郡守早遣人來說過了,我也去看過了,不過我能做些什麼,不過是記錄存檔罷了。”那書生苦笑。

“嗯?那我怎麼辦呢?”

“一來,您是京城來的,也許可以直接去信給京城的總部,更快些。二來,好在瀝州的州府就在東海郡,我們一起去一趟州府的衙門,看看他們有人手沒有。”

“好吧。”

去了州府的密探辦公室一趟,韋禕發現,最近密探們真忙,能派去國外的可都去了國外。雖然接下了韋禕的報告,但看起來就像是忙得顧不上,不如東海郡那個留守的書生認真。

“隻要我們有人回來,一定先查辦您這件事。”書生承諾道,隨後又陪著韋禕把俘虜們交付到郡守衙門的大牢裡,辦妥了一應手續。

越發覺得這事情不靠譜起來,此時自己又是個沒線的風箏,連個直接上級都沒,想從東海郡向京城遞加急折子都沒法遞。

按規定,東海郡這裡就沒韋禕這號人,才不會給他送折子呢,發八百裡加急更是不可能。

打報告竟然得靠私人關係,韋禕兜兜轉轉又到了羅易麵前。

“勞駕貴鏢局,能否加急送信到京城?”

“當然可以,子雋不必客氣。”羅易似乎正要和鏢局的人議事,很多人都在,“褚鏢頭,你們隊正要加急去京城吧,順路了。”

褚鏢頭上前抱拳,“小姐。”

這位褚鏢頭很年輕,韋禕覺得,這人似乎和自己年紀差不多。但他唇上留了兩撇小胡子,下巴上也留了一把,表情又嚴肅,顯得老成。也姓褚,還有誰姓褚來著?

“子雋,我給你介紹,這位是我們鏢局的一把好手,褚先生的侄子,褚先生你昨夜見過的。”

韋禕拱手,“褚鏢頭好,在下韋禕。”

對方似乎想了想:“韋公子好,在下褚旭。”

公子?平時叫公子便罷了,來羅易這裡被叫公子,總覺得是被歸類了。

瞅著看眾人怎麼叫羅晏,發現沒什麼可看的,大家都管他叫少主。

羅易將他引到自己常坐的條案後麵,墨有磨好的,筆架上滿滿懸著各色的毛筆,紙有素箋,也有花箋,格子上有信封皮、紅的火漆,一應俱全。

讓韋禕自己坐下寫信,羅易也不避他,轉身走幾步在主位處站住,請羅晏坐在上首,羅晏拒絕,坐在了上首的客位。

他們直接在同一個空間裡麵開始開會議事了。

氣氛微妙。

剛才吃飯時,請來一起吃的都是羅易身邊的親隨,因此大家調侃起來很隨意。

現在,羅易在開會,大廳裡韋禕見過的有褚先生、朱愈兩個人,褚先生坐在下首第一位,朱愈坐得遠,在人群之外隻是旁聽。

再後麵是十二支分隊的鏢頭、副鏢頭,武術教頭、掌櫃、賬房、後勤、倉管等代表,皆穿了有統一標識的服裝,正色依次坐定,滿滿一大廳。

眾人都板著一副嚴肅臉悄悄打量與羅易穿同色衣裳、戴同式樣發簪,又是一副生麵孔的韋禕。

褚旭站出來,打開冊子點卯,向羅易、羅晏、褚先生報告後,又回去坐定。

羅易放下茶碗,正色道:“咱們羅氏的東海分局重開不到六載,今年竟然就重新拿回了東海第一鏢的名頭,這一是仰賴族長的扶持,二是全靠在座諸位替我出力。諸位清楚,近來朝廷施恩,拓寬了向西的通商,有些西部分局的同行,仗著自己奇貨可居,竟然做出壞了規矩的事情來。我們雖在這最東邊,也應當引以為戒,三省吾身,好給咱們本家各地的同行們打個樣子!”

“好!”“好!”在座眾人應聲。

一段話畢,羅易微笑向羅晏道:“少主,請。”

這是羅晏來這裡本要做的正事。

原想著東海郡這沒問題,再加上沒什麼時間,就不做了,羅易卻說現在正要開會,來照樣說一次比較好。

於是羅晏隻好照本宣科一番,講一個反例子,嚴明厲害,鼓勵發展。

接下來是褚先生,他站起來,說了一陣子,講得是最近的發展情況,哪裡好要發揚,哪裡不夠好要改進,未來會怎樣,當如何應對雲雲。

褚旭雖然受重用,卻不是鏢師們的大頭領,隻是六隊的鏢頭而已。褚先生坐下後,一隊的鏢頭站起,是一位壯實男子,約莫五十來歲,代表鏢師們表決心。

大意是,十年前東海的羅氏遭難,鏢局跟著閉門,他們這些人隨之潦倒了好幾年,多虧了小姐站出來力挽狂瀾,才又有了今天的成就,大家定然一如既往鞍前馬後追隨。

他說完了話,議事大會終於進入到了“議事”部分,想發言的人依次發言。

說什麼的都有,還有人纏著朱愈要他多訓練些信鷹使用,押送大車時采取前隊伍做探,大隊跟上的模式,若有信鷹就方便多了!

約莫有半個時辰過去,羅易做了個下壓的手勢,眾人又重新嚴肅坐定,看著她。

一群家丁走出來,捧出一個個盒子來,交給在座的諸位。

“東海郡的慣例,每三年奪一次東海第一鏢,彩頭是官府出,這次一共有一千一百一十一兩,前些天送到了我這裡。這數太零碎,不好算,我個人添做了一千六百兩,分作這些匣子裡,大家各自拿回隊伍裡分配。”

眾人一片叫好聲,隨後又是褚先生站出來,“諸位有咱們東海羅氏的老人,後生卻更多些。我這個老頭子自幼時就在東海,在羅氏鏢局裡,這次奪了第一鏢,小姐謙虛,隻說是重奪,諸位也許不知,上次奪得第一鏢是三十年前,唯有那一次而已!都是行內人,這次第一鏢的分量,大家心裡都該有些盤算。”

又是一番叫好。

“清楚說給諸位,現在,我們的生意有些做不過來了,哪有鏢局讓客人提前三個月預約的道理?翻過了今年,明年春天,會在瀝州的西部、北部開設兩處三級分局,兩位局長,將在諸位之中選出,東海郡的隊伍會擴充到十六支,新添四位鏢頭,我暫時沒有人選,諸位可以推薦。”

這好像比發錢更引人興奮,韋禕看著,下麵所有人,捧著錢,包括褚先生在內,眼睛閃閃發光!

開會這麼長時間,韋禕的信早就寫好了,檢查好,封起來放在一旁。

這麼嚴肅的環境,從門走出去實在不大合適,站起來說話就更不合適了,做什麼行動都不合適,韋禕隻好放下筆,雙手扶在膝上,正色乾坐著不動彈,旁聽。

模擬自己每月在兵部例會上坐牢的場景。

偶爾眼神和羅晏對上,羅晏那神色他再熟悉不過,小時候韋禕去圍觀羅晏被罰抄古文,他就是現在這大義凜然的表情。

看著這位少主端正氣派、不怒而威,實際上他對這情景實在受用不住。

強撐著聽,簡直是眼角要留下一行清淚了!

想想看,他要在接下來的好長一段時間裡,去各地重複這一流程。

好不容易散會了,眾人有捧著銀箱子趕快歸隊的,有留下來在門口說兩句話的,也有等著找羅易說些什麼的,又等了一炷香,才眾人散去。

褚旭沒忘了開會前的事情,留下來走到韋禕條案前。

褚先生也出去了,應該在門外等著侄子呢。朱愈沒往門外走,而是往後堂走,也許是去泡茶了。

羅晏和羅易過來圍觀。

“這個匣子,還有這封棕色皮的信,交給京城池家的次子,地址寫在上麵了,他是城防軍第四營營千總池勤。黑封皮的這信,交給尚書省工部、土木監、國土司、左少司正,江畔。”

三表姐夫的職位,是走之前臨時查了查才記住的。

隨即又想到三表姐夫不常在衙門枯坐著,又道,若是在國土司衙門找不見人,便去柳仆射府,交給當家姑娘柳鼒也可以。

褚旭點頭,問:“在下需要查驗匣子。”

“你要讓他看看。”羅易解釋道,“風險幾何,怎麼押送,要看過了才有打算。”

“是應該看,褚鏢頭請。”韋禕做了個手勢。

褚旭打開了匣子。“這?”皺眉沉吟道:“這確是不好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