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禕朝羅晏努努嘴,換衣裳吧!
於是二人歎著氣皺著眉,扒下那兩件泛著餿氣的黑色勁裝換上,這倒地的二位身量高大,衣服尚可合身。
“二位仁兄啊,若是你們矮小些,我就不用穿你們這臭烘烘的衣裳了!”羅晏對著地上二人不滿道。
“你趕了這大半天的路,身上沒好聞到哪裡去。”韋禕此時也正用手指頭尖去撥動那堆衣裳,遲疑著。
抱著一點點僥幸心理,探頭出去望一望,“他們人可不少!原來我們進來那個大水洞連著這裡的水洞。”
這邊,也有一個連著海的大洞口,洞口裡停著一艘有帆有輪槳的快船。一眼望去,能看到三十人往上,在往船上搬箱子。
箱中何物?
正巧,倒地這二人原本也在搬箱子,地上還放著兩隻木箱。
掀開,一隻裡麵放著個瓷瓶,用稻草紮了個嚴實。另一隻裡麵東西雜亂,約莫有三五塊馬蹄金餅,一鬥左右的大個珍珠,幾串金珠子,幾個小的玉把件,都是舊的,上麵積了一層堅固的灰塵。
“看來,這裡從前真的是海盜的老巢。”羅晏翻一翻,這兩個箱子裡可沒有什麼能讓人提起興趣來的東西。“這瓶子還成,古漢代的。”
“這麼糙,古漢代窮人家裡用的吧?”韋禕也扒開稻草看了一眼,這瓶子上的花紋畫得像鬨著玩似的。
“能賣個幾百兩呢。”羅晏想了想,齊國這幾十年發展得都不錯,於是古董生意整體有了起色。
歹人在此停船,不僅擄了人走,更是想把這洞窟裡海盜攢下的家底兒一塊打包帶走,真是一遭劃算買賣。
“快些搬!要開船了!”外麵有人一疊聲的喊著,幸好沒進到這個小洞窟來,隻是在門口喊一聲便走。
戴上鬥笠,低著頭,搬起箱子來,一直等到所有人都上了船,船上最後喊人時,才急匆匆跑上去。
“你們兩個死哪裡去了!”一個管事的大胡子罵道。
“竄稀了,去方便!”羅晏答。
“莫不是拉到洞子裡去了吧,這洞子我們可是要回來的!”大胡子怒道。
“沒有沒有,我們哪兒敢,拉完都扔到海裡去了!”
“醃臢貨!”大胡子又罵一聲,“滾去把東西放下!”
“是是是!”打發了看守入口的大胡子管事,二人一路鬼鬼祟祟往船艙裡行去。
船就是普通的民間快船,甲板上有兩間船長艙室,甲板下第一層有幾間不錯的大客房,還有用來提供餐食酒品的大廳。第二層是下等客房和倉庫,第三層是通鋪的船工房,看來被打暈的這兩位地位還成,不是最下等的船工,可以被安排住在第二層。
倉庫裡是一名清瘦的男子負責清點數量。
最後上船的韋禕和羅晏遠遠綴著搬運的人群,跟去了倉庫,“辛苦了,瓷器放在左邊,金銀放在右邊。”
這位清瘦的男子溫和多了,見此間的工作了事,竟然攀談起來。
“這次我們大獲全勝,等交了差,馬上就能回國和家人團聚了。”
回國?果然不是大齊人。
“是啊,沒想到這次這麼順利。”韋禕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我也沒想到,這齊國的護衛將領如此疏忽無能……等等,你們是哪一隊的?叫什麼名字!”這人終於察覺出不對來,揚起手掀了韋禕的鬥笠,一見,果然是個生麵孔,於是換了語言發問。
“原來你們是燕國人啊,齊國話說得不錯嘛!”站在清瘦男子後麵羅晏笑道,“不用辛苦我們問你了。”
韋禕蹲下來撿來鬥笠,戴在頭上。
那清瘦男子已經拔出了腰間的匕首,向羅晏刺去,羅晏一手抓住那人拿匕首的手,閃身騰挪,用另一隻手掐住他的脖子,叫他喊不出聲來。小聲道:“你看見了我們的臉,所以,對不住了,有沒有人替你算命說,你要客死異鄉?”
握著那人的手,把他的匕首紮進他自己的心臟中去。
戴好了鬥笠,韋禕看了一眼道:“嘖,你很熟練啊。”
“那是當然!”羅晏得意。
“死透了沒?”
“都沒氣了!”羅晏不滿韋禕的質疑。
“那成,”韋禕道,“準備了。”
“不好了!首領發急病了!快來人幫忙啊!”兩人一邊用燕國話喊著,一邊跑了出去。
聽到的人自然往倉庫擁過去,二人趁亂,一扇扇門推看查看。
就在剛才,匕首捅進去有一會兒了,韋禕才問,“他叫啥?”
“不知道啊。”羅晏道。
“你為什麼不問一問他,再殺?”
“你怎麼不早提醒我?”
因為也不知道叫什麼,隻好說是“首領”發瘋自儘了。
剛才船就已經駛離了水洞,此時還在靠著海岸線緩緩移動。
第二層都看完一遍了,計算一下,其實人也沒有很多,一共才五十來人。
靠兩個人殺出去,難是不難,隻是麻煩。
“先下踩槳房裡看看,好歹讓船靠著海岸走。”在二樓時,下等房是四人一間,此時眾人剛回到船上,紛紛回到房間換衣裳擦洗。
有的人換得快,已經換好出去了,有一小部分人還在磨蹭著,韋禕和羅晏推開艙門,看見幾個赤條條的男人,雙方都大叫了一聲,隻好給殺了。
十間房裡,有一間房裡有四個人,有兩間房裡剩兩個人,韋禕和羅晏一路查看過來,已經都變成了屍體。
隻是殺了這八個,沾了一身的血跡。
“什麼嘛,弄了這一身,有沒有什麼衣裳可換?”羅晏去翻包裹。
“你好大的雅興,換衣服什麼時候不能換,先去底倉讓他們停船。”韋禕扯著他便走,此時船上已經發現了死人,黑色勁裝的眾人跑上跑下,忙做一團。
羅晏正在樓梯上,底倉裡迎麵爬上了那個大胡子:“你們!亂跑什麼,還不快去二層裡參加布防?”此時,遇到了急事這夥歹人也不裝了,都用燕國話交流。
可不湊巧,燕國話,韋禕和羅晏還是會說的。
韋寅就是翻譯出身,通曉各國語言,家裡的書本都是用外語寫成的,小時候韋禕翻來看,韋寅便教他說幾句,在師門也是學了不少各國語言,後來進了金吾衛,又學了一些。韋禕覺得外國語言學起來還挺簡單的,也許是天賦的原因,偶爾去禮夷院幫老爹做事,與外國人溝通完全沒有問題。
羅晏就慘了些,他的老爹討厭北燕國,覺得那邊太冷了,不願意去。於是發配兒子去燕國做事,羅晏在那邊斷斷續續待著跑腿兒,該說的話都會說了。
所謂容易學的部分,就是臟話。
於是韋禕聽羅晏說了一句自己都不知道的燕國話,正疑惑呢,那大胡子勃然大怒,用燕國話大聲說了些什麼,韋禕能聽懂的部分大概就是這個大胡子揚言要殺了羅晏,其他部分便聽不懂了。
想來韋寅教小韋禕學外語的時候,不會教兒子說燕國臟話的,在禮夷院裡見到的外國富商和官員,也不會當麵說,於是便出現了知識盲區。
如今現場學,果然這臟話好記學得快。
這大胡子和其他小嘍囉不同,身手好多了!腰間拔出一柄流星錘來,襲向羅晏胸膛。羅晏轉身躲開,和他你來我往的打了起來。
已經跳到了樓下的韋禕仰頭看看,“我幫你?”
“不用!我來攔著他,你去底倉。”羅晏道。
“那好吧。”韋禕轉身要走。
哎哎哎先彆走!短劍扔給我!”羅晏又在上麵叫道。
“你沒帶武器?”
“是啊!”
真乃奇人也!沒帶就算了,剛才殺了那麼多人,就不能順手拿走一把刀?韋禕呆滯了一瞬,拔出後腰的十三寸碧血短劍,向上投去。
“謝啦!”羅晏一把推開大胡子的手,兩個手指頭捏住了十三寸碧血短劍的劍刃,甩出一個劍花來,握住劍柄,將大胡子逼退一步。
一邊走著,一邊拿出小弩機,上弦、搭上短箭,持在手中。
推開工作船艙的門,見標準的十二人一組快船隊正在踩船槳,用弩指著為首的人,用燕國話命令他靠著海岸懸崖停船。
船工們惶惶然表示聽不懂。
於是用齊國話交流,才發現船工是本地人,被擄掠至此,一直被關在底層船艙裡。
這就方便了,讓他們靠懸崖停了船,韋禕又抽身往甲板走。路過剛才的樓梯,羅晏和大胡子竟然還在打。
“彆玩了,有正事要做。”韋禕無奈道。
大胡子頓感受辱,“你們這些南方病秧子竟敢自大,爺爺我還沒拿出真本事來!”
趁著大胡子大怒,羅晏欺身向前,短劍伸進了大胡子的大腿根上,從前至後的一拉。
“你惡不惡心!”大胡子還未叫出來,韋禕先叫了一聲,怎麼說這也是自己的劍,往哪裡捅不好?捅到了那個地方去,日後還怎麼用!
抽出短劍來,羅晏不再和大胡子周旋,“這人得留著,回頭好交代。”一指頭點住大胡子的穴道,找來一旁的漁網,捆嚴實,扔到了樓梯下麵。
反應再慢,也該反應過來了,船上的眾歹人都往韋禕、羅晏二人處圍攻,二人邊打邊退,一直退到了甲板上。
“紅的是什麼,黃的是什麼來著?”羅晏一邊躲著眾人的圍攻,從腰間摸出兩個信號煙花,問韋禕。
“你家的煙花,你問我?”韋禕著急地想了想,“黃的!”
“你確定?”
“不確定!”
“要是他們不下來可都怪你。”羅晏先甩了鍋,隨即拉開黃煙花,向空中放出去,忐忑地等了半盞茶的時間。
半盞茶後,隻聽空中有人大喝一聲,隨即一個惡鬼似的魁梧身影重重落下,震得船都一晃。地上有人擋了他落地了,在空中便拔出腰刀,砍下兩個人頭來。
“哎!”韋禕腹誹,“真是太殘忍了。”
肖豐隻是打了頭陣,等他落地,其他幾個校尉紛紛從海崖上墜著繩子跳上船,興奮地拔刀拚殺起來。韋禕隨即問肖豐:“怎麼這麼快?”
“這船桅杆上亮了燈,從懸崖上就能看見這裡駛出一條船來,當然趕快過來。”肖豐答。
“這裡且交給你們。”韋禕喊道,招呼羅晏再進屋找人去。
剛才探查了一遭,除了那大胡子之外,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高手,這才放心交給肖豐等人。
甲板下的第一層已經沒有人了,眾人都擠在甲板上打架呢。
這一層剛才沒有查驗過,此時無人,方便他們兩個一間一間推開門去看。
不過也要時刻緊張著,要說剛才那大胡子的武功,對比起來,可能比周衝強一點,比肖豐要差。無論是看路數,還是看能力,都比不上那天夜裡探查韋禕房間的黑影子。
那樣的高手密探,不知道正隱於何處呢。
“救命啊!”雲攸紓的聲音由遠及近,抬頭看時,這熊孩子一邊跑一邊喊著,後頭追著那位下麵挨了一刀的大胡子。
“這麼強!”羅晏驚歎道,“這還能跑呢!”
雲攸紓閉著眼猛衝,察覺前麵有人才睜開眼來,一睜眼,就猛然看見兩麵濕淋淋全是血跡的胸膛,還有四隻黏糊糊的血手握著武器。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救命!”不敢抬頭看臉了,直接拐了彎繼續跑。後麵是大胡子,前麵是看都不敢看的兩個恐怖人物,雲攸紓越發亂撞。
“平煥,你看一眼,是我們啊!”羅晏叫道。
雲攸紓躲進角落裡,用兩隻手捂著臉,露出一個縫隙來,做著心理鬥爭向這邊看。
韋禕歎氣,弩機對準大胡子的腳麵,扣下扳機,小箭把大胡子的左腳釘在了地上。
懶得重新上弦上箭,而是摸出一根甩手刺,把他的右腳也釘上。
處理了大胡子,二人收了武器,向角落的雲攸紓走去。
雲攸紓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看清了這兩人真是來救他的,歡欣地撲了過去,抓住了韋禕的衣領子,正想說些什麼呢,發覺手中黏糊糊的,伸開自己的手一看,血紅一片。
這是韋禕身上沾的血,剛才在艙室裡查探時,情急之下被一個赤條條的男子撞進懷中,隻好就近托著他的下巴給他抹了脖子,動脈裡大半的血液都流到韋禕身上,搞得身上的衣服都變沉了。
“啊血!”雲攸紓驚呼了最後一聲,身子歪倒,暈了過去。
韋禕接住,搖晃兩下也沒搖醒,隻得把他扛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