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1 / 1)

折戟之路 茶茶摸魚 4999 字 3個月前

“兩位公子,可是要乘船出海?”新的煞風景元素出現了,一個穿亮橘色短褂,紮亮橘色頭巾,背著票匣子,敲著鑼的人與他們兩個並排站在了一起,一口旱煙熏出來的黃牙,長歎道:“這大海的風光啊!多少男兒心向往之!”念罷,敲一聲鑼,“鏘!!!”

兩人屏住呼吸,控製住揍人的念頭。這人嘴裡飄出來的味道,實在不太好。

“小哥,不知去往蓬村島的船何時發?”羅晏問。

“蓬村島啊,去那兒的船可少嘍!三個月有一趟,這不,上一趟剛走兩天!”不知為何,那短褂男人又敲了一下鑼。“您要是有急事想去,不如包一艘快船,乾淨寬敞,航行七八日和住在大宅子裡沒區彆!我看兩位這穿著打扮,不是大官,就是富商,若是想包船,隨時來碼頭吩咐小的!”

“您說話就說話,彆敲了。”韋禕屏息道。

羅晏又撐著嘮了兩句,好不容易把碼頭的攬客差人打發走了。

“這麼長時間了,你覺得小易怎麼樣?”

果然又要談這個。

“這麼長時間?我認識她有兩天沒有?”韋禕反問。

“我不用替你著急,我替小易著急,都二十三了,孤零零一個人支撐。”

“是——嗎?”韋禕嚴重質疑。

看羅易那架勢,不愁無美色欣賞,亦不愁無人照料。

羅晏很“真誠”地點點頭:“對啊,畢竟不同。”

“你給她說親,她樂意嗎?說不定暗地罵你攪擾她的大好時光。”

“樂意,”羅晏毫不心虛,“說親不耽誤大好時光。”

拋開羅易與朱公子、殷公子、雲攸紓等一乾人拉扯不清的關係,短短接觸這一段時間,這姑娘真是一位女中豪傑,聰慧有趣、處事果決,比男子厲害。

“你有什麼可介意的,你連兒子都有了,不準彆人有幾個,嗯,門客好友?”羅晏有理有據的勸他,“這男子若是有些餘錢,都要去教坊花樓玩耍作樂、家中嬌妻不夠要養美妾歌姬若乾,你想那男人家裡的歌姬美妾,個個都不工作不賺錢,隻是養來好看的。”

“對,所以呢?”前半段說的是對的,韋禕可以認同,但是他約莫著後半段羅晏要說出什麼歪理來了,所以持保守態度。

“小易不同啊,她所交好的那些個人物,就拿你見過的這幾位舉例子。殷公子在小易手下數得上名號,接人待物再穩妥不過,小易事多,眼到手不到的時候虧得有他時時刻刻幫襯。還有那朱公子,雖然看著脾氣不大好,卻是販藥材的世家出身,自小熏陶,最懂這藥材買賣裡麵的門道,再說平煥,怎麼說也是個郡王,沒有哪個是無用的。”羅晏滔滔不絕,“看這世上,有小易這般成就的男子也沒有多少嘛!她有幾個門客算什麼?”

“生意上有用的人,可以雇用,可以交為好友,何須曖昧不明?”

“你彆想當然了,姑娘家行走在世上,哪有那麼容易?”

“停!彆往下講了,再不出發城門要關了。”韋禕可不想聽彆人的不容易,看此時天色已晚,扯個理由便開溜。

韋禕緊急趕路兩天,帶著兩匹馬換乘,在騎馬快騎吐了的時候到達了早商議好的大軍駐紮地。

“中郎將回來了,正巧了,趕上好時候!”

雖然韋禕不在,但駐地的中軍大帳還是照常紮著,供眾人商議軍機之用。

錢氿正在大帳門口觀望,韋禕可不覺得他這是在等自己。

便站下和他說兩句話,互通各自近來的消息。

不一會兒果然有一個穿火頭軍褂子的小兵跑來匆匆對錢氿說,“氿哥!您那兩鍋火候差不多了!”說罷,匆匆又跑了。

“您進去坐著歇會兒洗個手,今天中午經過鎮甸,我買得好些鮮肉,咱們今天有肉包子吃。”錢氿說罷,便抬腿往後頭走了。

毫無防備地掀開簾子進門,本想著在床上倒一會兒呢,卻被麵前的景象嚇了一呆。

大桌周圍,肖豐坐在最前麵,這也還算正常,可是後麵排排坐了五個不認識的兵卒,個個人高馬大精神百倍的,看服色都是有戰功在身的校尉,見人進來,通通眼神炯炯地看著韋禕。

齊國以校尉稱呼軍中健者,算是對個人能力的肯定,有的校尉有官職,有的校尉也沒官職,這都不一定。

能被稱為校尉,就說明不是小雜兵了,韋禕也被人叫過校尉,金吾衛裡的兵,都被尊稱為校尉。

韋禕被看得發毛,隻見肖豐站起來,向他抱拳問好,沒等韋禕點頭示意,那五個校尉一齊站起來,抱拳吼道:“中郎將安好!”

果真精神,震得慌,韋禕感到有些無法消受,強撐著點點頭,“大家好,都坐吧。”隨即將詢問的眼神看向肖豐,肖豐隻當看不見。

大家都坐在自己屋裡呢,此時不可能去床上躺了,隻好洗了手,去空著的主座處挺著腰杆正坐,身上穿著平日裡的便裝,數他最奇怪。

眾校尉仍炯炯地看著韋禕的臉,等著他說話呢,韋禕又不知說些什麼好,如坐針氈。

門口處又陸續進來四個健壯的校尉,依次向韋禕和肖豐問了好,各自落座。韋禕仍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肖豐亦不言語。

見兩個老大都不準備說話了,一共九個校尉都是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很快便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不多時便哥哥弟弟的叫成一團。

如此,韋禕便沒有那麼尷尬了。

“來了!”錢氿踢開門簾子,輕快地用後背擋住門簾落下的動勢,迅速跳進來。立刻有在末座的兩個校尉過去幫他接著手中的大蒸籠,放在了桌上,冒著白色的騰騰熱氣。

“燙手,當心些!”錢氿叮囑道。

“哇!肉包子這就好了!咱們嘗嘗氿哥的手藝!”一個校尉激動道。

“等著,另有一鍋我去端來,還有叫花雞呢!”錢氿自豪地拍拍手,“你們兩個,跟我一起去。”

趕在他出門之前,韋禕將詢問的眼神投向錢氿。

“您不知道吧,在座諸位都是您派肖豐找來的人,百裡挑一的軍中健兒!”

四下響起一片包含著高興與不好意思的自謙之言辭。

“原來是這樣啊!”韋禕假裝自己知曉了,“大家坐著說話,我跟你去取飯菜來。”

“那行吧,”錢氿打起簾子來,“您請。”

火頭軍那處的灶上架著另一隻有三四層的大蒸籠,下麵的爐子已經捅滅了火。餘下火頭軍都在忙乎著做大鍋飯,無人理會他們。

錢氿上前去,找了兩塊濕布包著手,端起大蒸籠。“往這邊走。”

韋禕跟他一同走到營地後的空地上,地上生著一堆快滅掉的篝火,附近地上插著一隻鏟土的鏟子。

“您來端著籠屜,我挖?”錢氿詢問道。

“不用,我挖吧。”韋禕抄起鏟子,很熟練地將篝火拍滅掉,推到一邊去。用鏟子挖開篝火下的土地,挖出三個乾乾的橢圓泥巴球。

用不著錢氿指點,韋禕將三個泥巴球都堆在鏟子上,用鏟子把滾燙的叫花雞端起來,“走吧。”

“您很懂嘛!”錢氿擠擠眼,顯然是沒想到簪纓之家的大少爺,竟然會鼓搗叫花雞。

“嗯,小時候常做。”韋禕道,“屋裡那群人是怎麼回事?”

“您不是說讓肖豐探一探這群人的身手嘛,這些人裡有咱們城防軍其他營的,有禁軍來的,有順天軍的,還過得去。”

“然後呢,他們是為什麼坐在我屋裡?”這才是韋禕真正疑惑的。

“不打不相識,然後他們就認了肖豐做大哥了!我們做東,好歹請吃頓飯。”錢氿道,“正好您今天回來,認識認識,等咱們回去了,一起拐走。”

雖然韋禕也想拐些人走,以防手下無人可用,後繼無力。但是一氣兒拐走這麼多,等著眾軍將領一同上奏章去兵部參自己吧!

兩人走回了中軍大帳,眾人熱烈歡迎。早有人拿來碗筷擺好,隻等開餐。

眾軍聚餐,當然是主將先動筷,韋禕隻好重新洗洗手,落座後掀開籠屜,夾起個包子,“大家用餐吧!”眾人才一哄而上,站起來拿包子的,拔出匕首敲開叫花雞的,不亦樂乎。

雖然現在每日隻走一半的路程,午休晚休時間加長,輕鬆很多了,但錢氿也忙得沒時間仔細去做小包子。

於是韋禕拿在碗中的這包子,發麵的,圓圓的包子幾乎有一個巴掌那麼大。張大了嘴咬一口,內餡肉多菜少,吸一口肉汁,又燙又鮮美。依照韋禕的飯量,吃下一個錢氿式超大包子足可以七分飽。

錢氿撕下隻大雞腿放至韋禕碗中,“來,多吃點。”

若是此地無外人,韋禕一定要吐槽,錢氿果真婆婆媽媽的。

門口傳來怒氣衝衝的腳步聲,幾乎都被屋內的喧鬨聲蓋過了,在座隻有韋禕能聽見一二。

“你們在這吃好的,竟然不帶我!”

進來的是鄭予,掀開簾子便對著錢氿怒道,他是不敢跟韋禕發脾氣,更不敢跟肖豐怒,其他人也不熟,就跟錢氿撒嬌了。

“來,坐,沒說不讓你來吃。”錢氿把他讓到身邊的位置上坐下,幫他加了副碗筷,夾了個大包子。有好吃的,鄭予乖乖坐下捧著吃。

在座這些人屬他年紀最小,很快就和眾人笑鬨成一片。

飯畢,韋禕道:“正好,肖豐,你找幾個合用的人收拾行裝,明天一早跟我出發。”

“得令!”

“你們都要走?”錢氿問,“周衝也沒跟你回來,看來是事情有些麻煩?”

“是了,那孩子身體太弱,騎不得馬,趕不了路,不能接到軍中一同行進,隻好找些人去伺候他慢慢走。”

肖豐滿臉抗拒,“以為您要我帶人去打架,結果隻是看孩子!”

“我要是讓你去打架,會這麼慢悠悠的坐下吃頓飯才說?”韋禕擺擺手,“你們兩個也出去吧,我可算能歇一夜了。”

第二天一早,肖豐帶著七個校尉,有昨天曾一同共用晚餐的,也有從前在城防軍相熟的,加上肖豐一共八個人,與韋禕一同離開大營,往東奔去。

而大軍在韋禕的要求下,停留駐紮地休整操練。

順順利利辦大事,韋禕沒這個運氣。

回東海郡的行程不用再擔心要趕時間去追大軍隊伍,眾人白天趕路,夜間休息。比晝伏夜出多用了小半天,第三日的午後,眾人趕到東海郡城門下。

為了方便行動,在路上遇到了鎮甸,進去買了成衣換上。

藏好兵器,牽著馬進城。

進城這一路上打聽了何處能買馬車。

隻可惜,官驛門口等著韋禕一行人的並不是已經養好身體的雲攸紓,而是一身白衣勝雪的殷濯。

“韋將軍,您可算到了。”殷濯少有的表現出了一些焦急,“您先聽我說,大事不好。昨天夜裡平老板被歹人擄走,周將軍去追了,我家小姐得了消息也帶人去幫忙,派我在此等著您!”

“什麼?”

“來不及細說了,他們都往北去,我知道的不多,我們快出發吧!”殷濯沒理由擔心雲攸紓,他更擔憂羅易。

“肖豐,上樓看看!”韋禕撇開殷濯拉著他的手,三步並作兩步衝進官驛。肖豐揮手讓眾人守住官驛的進出口,隨即跟上。

“你們是什麼人?!竟然擅闖官驛!”管官驛的小吏正坐在櫃台後打盹兒,見有人衝進來,迷迷糊糊的便起身喝止。

肖豐一偏頭,看著他,銅鈴大眼裡寒光閃爍。管驛站的小吏渾身一激靈,褲子濕了一片,滴滴答答往下淌,後背頂著板壁跌坐下去。

這方法當真輕鬆快捷,連官憑都不必查驗。

昨天夜裡,說來慌亂。

為了方便就近保護,雲攸紓與周衝住進了一間上房之中。雲攸紓睡在內室的床鋪上,周衝睡在客廳中的榻上。

這幾天雲攸紓睡多了,夜裡反而睡不著。

周衝這人不僅和他聊不到一處去,還哪哪兒的跟著,不勝其煩。這周衝實在無聊了,就會把新交的朋友殷濯、朱愈找來,拉著雲攸紓湊做四人一同打牌。

這裡頭,要屬周衝的腦子最差了。殷濯何等人物,記牌不在話下,朱愈也很聰慧,與雲攸紓差不多。一旦殷濯和朱愈聯手,就能讓雲攸紓變成雲攸輸,反而是便宜周衝贏了好幾局,大呼好運到。

白天輸牌輸了一肚子悶氣,晚間本就睡不著,客廳裡周衝還打鼾,雲攸紓瞪著眼在憋壞水,忽然聽到廳中畢畢剝剝的輕微聲響,坐起來一看,廳中竟然起火一大片,已經從地上燒到了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