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有忙(1 / 1)

折戟之路 茶茶摸魚 5110 字 18天前

喊了領旨謝恩準備爬起來,抬頭隻見牛總管又掏出另一卷明黃色的布帛。

“竟然還有?”韋禕心裡默歎,隻好又趴下去。

“這是聖上親筆寫的密旨,韋將軍需在無人時閱讀。”牛總管顯然對這麼快就結束心有不滿,把兩卷聖旨交給了韋禕,立刻就走了,反正這韋家是不會給他紅包的。

有密旨就是有麻煩事,第一份明旨的內容都是韋禕昨晚就知道了的,回到房間,將密旨打開,這趟為期半年多的苦差事立刻擴容。

密旨上說,在瀝州東部沿海的東平郡是皇十三子平郡王的封地,要韋禕在出使西域的路上秘密去東平郡接平郡王一同出使,需一路隱蔽身份,未出齊國前不可讓任何人知曉平郡王一同出使西域之事。

“怎麼又是王爺,一出征就和王爺扯上關係。”出征稞國的後遺症,韋禕認為自己除了對茨菇類過敏,也對王爺過敏,碰上王爺絕對沒好事。

這隊伍是向西走的,東平郡卻在東部的海邊,怎樣都不順路啊!怎麼秘密得起來?

今天沒時間給他惆悵,再過一個時辰,蔣氏的案子又要升堂,小林已經站在房間門口徘徊著等他了,按照日程安排,今天審的是一件侵占地產的案子,證人又多,事情又雜,天氣又熱,大概又會在椅子上久坐。

那公堂的紅木大椅上沒有坐墊,每每久坐到褲子被汗濕!站起來之後從背麵看就像是尿了褲子一般!要不要帶上一套替換的衣褲呢?

蔣氏不僅要完蛋,而且要丟命,看一眼那裝了一大箱子的卷宗,蔣頌官兄弟以及近親子侄還有一眾惡仆一定會沒命,已經報了刑獄司,由柳卞帶著吳簽去麵聖了一次,韋禕的監審報告也送上去了,隻等著看皇帝要讓他們怎麼個死法。

韋禕希望,最好是直接賜個毒酒賜個白綾什麼的,再差一點就砍頭了事,千萬彆判處淩遲、車裂之類的。

真不是因為他慈悲,這段時間聽這群人得無恥申辯也聽得煩躁,按說蔣氏的罪行,淩遲個十次八次都足夠了。

他這樣想,隻是因為一般情況下就由主審官和監審官直接去做行刑官和監刑官,他可絕對絕對不想觀看淩遲。

其實還有個希望,期待著這蔣頌官兄弟能在獄中畏罪自裁,那可就最省事兒啦!

這是不可能的。

落難後的蔣氏一族慫得不行,沒那個自裁的骨氣。

一直畏畏縮縮半瘋半顛的活到了皇帝批複判刑的那天。

吳簽看過了朱批,把奏章遞給韋禕,韋禕眯著眼睛打開了朱批奏章,膽戰心驚的偷眼望去,生怕看到什麼全族淩遲之類的判詞。

看清了上麵的字韋禕暗罵一聲,吳簽好重的口味,他報給皇帝說要判處蔣氏主犯車裂之刑,判處戴罪子侄腰斬,其餘輕罪者發配為苦役,一眾十三歲以下無罪男女貶為罪籍,充入教坊。

幸好皇帝沒聽了他的餿主意,朱批禦筆寫得很密實,主要是因為空白處實在不多。韋禕記著皇帝的習慣,他奏章批著批著就想摔筆。

懶得在批複上粘貼加頁紙,皇帝在禦桌上放一罐膠水裁剪小紙片做粘貼的手工活兒像話嗎?

因此字多都在擠著寫,細筆的蠅頭小楷練得極好,實在不耐煩時,會在奏章封皮上大大的寫上“廢話連篇”四個大字。

常常上呈奏章的大臣們都清楚皇帝有這個習慣,會在奏章的最後留一兩頁空白,以防皇帝批得生氣。

吳簽官小,不知道。

禦筆朱批道:按《刑律》,判處蔣氏犯人命罪者斬首,侵占地產、錢財者由爾核對,沒收蔣氏產業原數返還失主,並付倍數賠款。搶奪平民為奴婢者犯《廢奴律》,按律處罰杖責與賠款。蔣氏無罪者不株連。其餘罪責皆按律法處理,凡有重複者由輕至重執行。吳卿、韋卿監斬。

朱批的小字寫到這裡實在是沒有空白可以寫字的地方了。

韋禕合上奏章,封皮上沒有字,於是翻過來看封底。

隻見封底的奏章皮上麵兩個紅色的大字:“按律”外加一個著重的大方框。

吳簽就站在旁邊,誰能想到要看看奏章的封底?等到韋禕去看封底的時候他也才剛剛看到封底有字。

兩人對視一眼,韋禕尷尬地笑,吳簽也尷尬地笑。

抄沒蔣氏家產隻花了一天半,不擇手段攢下偌大家業,一眨眼都付之東流。

回去後,京兆尹府要細細錄成冊,返還給失主,還有剩餘,則估值後返還一小部分給無罪的親屬,其他的充公。

算賬的這些事就不歸韋禕管了,他的任務就到行刑為止。

中間沒有什麼間隔,行刑的日期就定下來了,挺靠前,立秋第一天就斬。

在等待問斬的時間裡,調令到達了城防軍,池勤正式升職成為從五品城防軍第四營營千總。韋禕獲封正四品安軍中郎將兼訪西域正使,順天軍中營偏將龐仁獲封訪西域右使,龍捷軍殿前騎兵副點檢曲喆獲封訪西域左使。

龍捷軍就是禁軍,這名字改得太勤快,大家都不樂意記,反正叫禁軍就對了。

新的官服和盔甲在調令到達的那一天發放給了韋禕,韋禕此時正穿著新的官服坐在城東大集市的刑場上。

不對,坐在刑場上豈不是糟了,準確的說,他正坐在刑場前方的監刑台上。

他這次一升官,官位比吳簽要高,但他是副監刑,座位的擺放確實不好辦,這件事吳簽的師爺盤算了一早上,直到韋禕到場,他非常堅決地要求坐在吳簽的後麵,搞得吳簽特彆滿意。

“能坐多遠坐多遠,可千萬彆噴我一身血,這衣服特難洗。”韋禕摸了摸身上衣裳的料子,心想,好家夥,升了官換成了上等絲綢做官服,棗紅色的圓領絲袍,又不禁臟,又難洗淨,洗了之後要攤平了晾乾,晾乾後要用衣架子撐著,不然全是褶子。

事情都是吳簽做,韋禕隻要在那看著就成,一邊等著一邊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坐在監刑台上的感受與法場周圍的圍觀百姓不同,強烈地感覺人像是自己殺的,並開始懷疑自己在核對案卷的時候有沒有出過錯誤。

囚車到。

二十六個人,有男有女,依次被押上來,為首的當然就是蔣頌官,韜樂的老爹。這才半個月,這人的身子像跑了氣的皮球一樣乾癟下來,今日樣子還不錯,竟然梳理了頭發。

蔣韜樂也在其中,他手裡不止薑雨這一條人命,多方核查證明他從十四歲起就沉迷美色,喜歡玩些花樣,這十年的時間裡,在他的“花樣”裡麵沒了命的,不算薑雨也有五位,甚至有逼人吸食大量禁藥致死等罪名。

有哭鬨的,有木呆呆任人擺弄的。

蔣韜樂從藏嬌樓裡被抓出來開始精神狀態就不大好,也許與服用禁藥有關,到現在已經算是瘋瘋傻傻,跪在刑場上笑嘻嘻啃手指頭呢。

他爹 、他娘、他大哥都跟他一起在行刑台上等著,一家人嘛,整整齊齊。

血濺三尺的時候韋禕在愁,今天是池勤大喜的日子,這廂完事之後要不要去喜宴呢?去了怕人忌諱,不去也不大好。

“唔吇!”隻聽吳簽小聲的驚呼,抬頭看去,果然是血噴到他了,二十多個人頭要砍,總會有噴到的。

一臉鮮紅色還在往下滴答,正慌忙的找手帕擦臉。檢查一下自己身上沒噴到,韋禕抽空竊喜。

圍觀的人群裡麵有一人很惹眼,坐在一匹高大的馬上,比他人要高許多,這人正在愉快地向韋禕揮手,察覺到韋禕看到他之後還比了個大拇指。

“他回來的時間可巧。”韋禕心想,此時自己也不好做什麼動作,有損監刑官的威嚴,隻往那邊投過去一個眼神示意問候。

騎在馬上的,被擠在人群裡的羅晏拍拍胸脯,對著韋禕擺口型:“我等你!”

他不等也不行,從東門進城正趕上觀看行刑的人群在往刑場上聚集,他和馬被擠在這裡動彈不得。

“這才像樣!”羅晏大力拍打著韋禕的後背。“這紅袍子很適合你嘛,早就該穿上這一身啦!”

“你再這麼拍我可揍你了。”

“韋將軍發威好可怕哦,嚇得我立刻就不拍了!”羅晏欠欠兒的勁頭上來了,韋禕伸出劍指作勢要點他的穴道。羅晏迅速伸手防禦,於是韋禕改變策略,點在了羅晏手肘的麻穴上。

“哎呦痛痛痛痛!”

“耽擱了這麼多天?”韋禕問,這幾天變動太多,如果羅晏在身邊幫忙應酬會輕鬆不少,還可以抓他幫忙整理案卷,池勤那麼忙,可不好意思再給他增加負擔。

“想要好好了解了解你嶽丈嘛!”

“你了解嶽丈大人乾嘛?那是我嶽丈又不是你嶽丈。”

“不是要把我家小易介紹給你?當然得替她了解了解你的嶽丈,如果不好相處可糟了!”

“嗬。”韋禕冷笑,“我都沒同意呢,你這個動作未免早了些?”

“你的意見不重要。走吧,今天不是池百戶大喜的日子?我昨天夜裡才想起來,半夜爬上馬跑回來,現在趕過去還能喝上一口喜酒呢!”

“第一,你怎麼知道池勤今天成親?第二,他現在可是池千總了。”

“果然,你看看,你升官了他也升官,你就該早升官才對!我都替池將軍叫屈。”羅晏掀開鞍袋子給韋禕看,裡頭塞著個精致的大木頭盒子。

“你是把這禮品從京城帶去了國公府,又把它給帶回來了嗎?”韋禕想,難道這本是羅晏準備送給魏國公的,結果魏國公不收,所以轉而送給池勤?這太不走心了!

“這麼不走心的隻有你自己,我這可是早早訂做好的,京城東門口就有我家的鋪子,我剛取來。”

“我說,現在去不太好,剛剛監斬就去彆人家的喜宴,就算池勤不在乎,家裡的其他親戚也會不滿意的。”

“說的也是,那我們先去吃飯,等晚上再悄悄地去給池將軍賀喜。”羅晏一手抓著韋禕,一手抓著馬韁繩迅速向前走,“今天的早飯我都沒吃就被擠在那裡看砍頭,胃病都要犯了。”

“吃了早飯才會有問題吧,我現在好反胃。”

“來兩杯好酒就能治好反胃!信我的,喝不成喜酒正好跟我喝一杯,我出門一趟你就偷偷升了官,酒是不能省的!”

這人是在哪兒聽說的喝酒能治療惡心?韋禕與羅晏在一家酒館的雅座裡從中午喝到了西邊出現夕陽。韋禕並沒有喝多少,但是他覺得自己除了更反胃了之外頭也開始暈了。

想運功發散出去,羅晏又在一旁不停的打斷,說什麼好不容易喝醉了,再運功排出去,就白喝了!

“你就要出征,我沒辦法揮淚送你出征了,明天回去收拾一下我就要啟程。”

“就算你留下也不用揮淚送我,不過你什麼事情這麼急著出發?”

“唉,你想聽嗎?”羅晏放下酒杯,長歎一口氣,做好了滔滔不絕的準備。

“不,我不想。”

“聽聽嘛,我跟你說啊,都怪我那個不靠譜的老爹,通商令變了,我家各類生意的平衡要重新找,最近有不少掌櫃的十分不滿嘛,你看這進貨量變大了,鏢行和駝幫的壓力暴增,珠寶鋪子絲綢鋪子又一時不肯加成本,正鬨著彆扭呢,我老爹聽說了之後直接派人加急傳信把這個得罪人的差事派給我,要從京城南邊開始,東西南北的跑上十幾個郡,能趕在過年之前跑完就算我幸運。”

“雖然不想聽,但是你這麼忙,我怎麼覺得高興一點了?”

“稍微有一點同情心如何?”

韋禕和羅晏從酒館出來,各自去茅廁吐了一場。

回到韋宅喝杯釅茶,衝個澡換了衣服,天已經徹底黑了,一人夾一個大禮盒,向城南池家走去。

池家門前掛著紅布的大花,門上貼著雙喜字,地上滿是紅豔豔的爆竹紙。

門口還拴著好幾匹馬,“相熟的親朋應該還沒散,這麼走進去不大好。”

茶館也關門了,沒處待著,這個時候還開著門的可能就隻有尋歡作樂的場所了。

“走這邊。”羅晏和韋禕繞著池家院子轉了半圈,找到一處牆麵與房屋相連的地方,後退幾步助跑,輕身翻上房頂。

韋禕回自己家翻牆習慣了,沒多想直接跟上。

二人貓著腰在池家宅子的房頂上溜達,半炷香的時間過去了,韋禕才想起來,“這樣是不是不太好,被抓到可要待在京兆尹的牢房裡過夜。”

“那彆被抓到啊韋將軍,我這有汗巾,要不你把臉蒙上?”羅晏一邊說一邊從袖子裡掏出一條布料來遞給身後的韋禕。

韋禕接過來,拎在手裡看了看正麵又看了看反麵。“這不是汗巾,這就是蒙麵巾。”空出手來把這東西打了個結砸向前麵的羅晏,“哪種汗巾是這麼黑的?還有係在頭上的帶子!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隨身攜帶這玩意嗎?江洋大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