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 / 1)

“不用那麼生分,整天族姥族姥的叫,把我都喊老了,你娘是我小妹,真要論起來,你叫我一聲大姨得了。”

秦萬程的到來讓秦不棄有些意外,在她印象裡的秦萬程,該是個頭發花白,滿臉皺紋,任時間衝刷後逐漸蒼老,卻仍舊如年輕時一樣手段乾脆,雷厲風行的女人。

可當真見到了她,秦不棄才知曉自己錯的有多麼離譜。

秦萬程麵色紅潤,聲如洪鐘,雖也難免會有蒼老的痕跡,但遠比秦不棄想象中要少的多,她那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裡,寥寥無幾摻雜了幾根須白的發。

說到底,秦萬程如今也不過才剛知天命的年紀,她如今有兒孫滿堂,大事小事家裡人接手,用不著自己憂愁,加上整日有各種山珍海味的滋補,顯得比正常年歲小些也正常。

秦百寶的死,對秦千裹打擊太大,連帶著她整個人都像是被勾了魂,身上總透露著一種說不出的蒼老破敗之相。

那是心死。

正常的死亡在一瞬間誕生,而心死的過程卻漫長又痛苦,死亡像滲入五臟六腑的慢性毒藥,漸漸蔓延四肢百骸,在這段時間裡,人的軀體會逐漸失去感知,變得麻木僵硬,這種狀況會維持很久,直到最後徹底死去,才算是解脫。

秦萬程家庭幸福美滿,事業蒸蒸日上,這世間唯一能值得她煩惱的,恐怕隻有一個秦千裹。

“來,彆站在那裡,過來坐,讓我好好看看你。”

屏退了周圍的下人,秦萬程朝秦不棄招了招手,示意她往自己近前來,後者應聲上前,坐在秦萬程身邊。

秦萬程伸手攬過她,兩個人緊貼在一起坐著

秦萬程的身上似乎帶著某種說不清的魔力,隻要靠近她,就會平白讓人覺得安心許多,秦不棄不曾在秦千裹身上感受到,隻有許多年前,她第一次被秦百寶帶回家的時候才有的感覺。

於是她莫名覺得鼻頭泛起酸意,淚眼朦朧中,她局促的抬手想去擦,卻被秦萬程擋住。

“好孩子,一路走來辛苦了,想哭就哭,有什麼事情跟大姨說,大姨一定會幫你的。”

秦萬程的柔聲安慰,讓原本一直緊繃著的秦不棄徹底崩潰,她擠壓了許久的難過終於有了釋放的機會,所以她不停的哭,哭聲落在場幾人耳中,都不免對她多了幾分心疼。

秦萬程一邊安慰著崩潰的秦不棄,一邊跟坐在下首的秦夫人使眼色,後者識趣點頭,起身準備走。

秦赫跟在秦夫人身後,秦況卻待在原地不動,眼睛直直落在秦不棄身上挪不開,一時間竟看的入了神,還是被秦赫一聲提醒,他才恍然回過神來。

秦家接待外賓的會客廳在前院,後院這間小的會客廳,平日裡都用來接待一些自家人,秦夫人和秦赫秦況一走,空蕩蕩的會客廳就隻剩下了秦不棄的哭聲,秦萬程的安慰。

哭了許久,大抵是哭的累了,又或是已經不再覺得難受,秦不棄終於停了下來,剛哭過的眼眶通紅著,被淚洗過的眸子格外明亮,她

見到大公主給秦百寶帶來的震撼太大,以至於她久久不能回神,等反應過來後,天色已經到了下午,從昨天夜裡到現在,一口飯沒吃上,秦百寶覺得有些餓了。

秦百寶從前是來過這裡的,記得前方不遠處有處不大的村鎮,既然如此,那就等她找到老嫗的兒子後,再去那個鎮上買些吃食,找個落腳的地方,明天一早就回家去。

秦百寶在心裡把之後的事,全都仔仔細細的一番盤算,但她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她隻是好端端回程的路上,一沒惹事二沒鬨事,怎麼就遭了賊,還一路緊追不舍,像是非要置她於死地不可。

初秋的晚風裡,依舊帶著讓人舒服的溫熱,天邊晚霞燦爛如虹,美不勝收,隻是身在其中之人,再也無暇去欣賞這份美景。

急匆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在經過一片坐落在郊外的村落時,突然被一支飛來的冷箭射穿了脖子。

秦百寶最愛的一匹馬駒,是一匹棗紅色的馬,它性子溫順親人,活潑好動,跑起來一點也不慢吞,是秦百寶見過的所有馬駒裡,跑的最快的。

小馬駒很聰明,又通人性,秦百寶不在的時候,它總是鬱鬱寡歡,連最愛的乾草都吃不了多少。

她們兩個在一起,互相陪伴了彼此很多年,從它還是個小馬駒的時候,從秦百寶還是個沒它一半高的小孩子的時候,她們就已經在對方的眼中了。

眼睜睜看著自己最珍視的,死在自己眼前,這當真是種讓人生不如死的體驗。

小馬駒是死在秦百寶眼前的,它直到最後,都沒發出哪怕一聲的哭嚎。

邏輯縝密的分析,成功換來了兩人投向他的好奇目光。

秘密?秦不棄將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回頭去看李悠然,她們兩個身上最大的秘密,好像也隻有,秦家賬房的賬本,和李悠然心裡到底喜歡哪家的公子。

這也能算是驚天動地的大秘密嗎?

比起這個…

“阿典,你遇到危險怎麼不告訴我?有沒有受傷啊,怎麼樣了,嚴不嚴重?”

李悠然在聽到秦不棄遇到危險的時候,什麼其他的,重不重要的問題,全都在同一時間被她從腦子裡拋了個乾淨。

這可是秦百寶給她留下的小人,她得好好護著才行。

“我沒事,多謝李小姐關心,倒是李小姐你,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一人一句的互相關心,將華應飛徹底給拋在了腦後。

“沒有,我沒事的你放心好了,是阿輔公子舍身救我,可他自己卻受了傷,我本想送他去醫館,可他死活不肯去,我就隻能先把他帶到這裡來。”

“他救了我的命,我總得還了這份恩情。”

李悠然一邊說著,一邊情緒上頭,開始淚眼朦朧的哭起來,秦不棄早習慣了她這幅樣子,熟練的從衣服裡掏出一塊乾乾淨淨的四方帕子,遞給李悠然。

華應飛在一旁看的好奇,秦不棄自己衣服渾身弄得臟兮兮,這帕子倒讓她給保護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說起來,李小姐你有沒有問過阿輔公子,明明傷的那麼重,他為何不願去醫館,莫不是有什麼忌諱?”

李悠然咬著帕子的一角,窸窸窣窣的哭,秦不棄一邊安撫性拍拍她的後背,一邊不忘去想,這奇怪的事出反常。

她不願意把人往壞了去想,尤其是阿輔為救李悠然受了如此重傷,她更加不願去想,阿輔到底揣著什麼樣的目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隻說他要去找他家主子,死活不肯跟我去醫館治傷,他說把我安全送回來就走,可他傷的太重,根本就走不了。”

李悠然抽抽噎噎的說,淚珠子一刻不停的流,秦不棄歎息一聲,她又不是第一次認識李悠然了,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既然阿輔是奉命來保護李悠然的,下命令的人也是他主子,那,阿輔的這位又是怎麼知道,她和李悠然會遇到危險,又能恰好在關鍵時刻出現。

阿輔的主子,那不就是...

被二人遺忘在角落的華應飛,終於找回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沒錯,他華應飛就是那個,傳說中料事如神的,阿輔的主子!

“說來說去,原來是公子在跟蹤我和李小姐,我和公子素不相識,公子為何要這樣做?”

事情到這裡,雖還不算明了,但也已經有了幾分頭緒,華應飛跟蹤她們,還能提前知曉可能會遇到危險,派阿輔去保護李悠然,這是否也間接證明了,華應飛和那些追殺她們的人之間,有著某種聯係。

華應飛被她問住了,他總不能老老實實的說實話,說自己懷疑秦不棄和李悠然意圖謀反,但苦於沒有證據,所以就和阿輔兵分兩路去跟蹤。

結果遇到了此刻,阿輔雖然武藝高超,但寡不敵眾,還帶著李悠然這個拖油瓶,所以才會受了傷。

這話就讓他自己在心裡想想也就算了,讓他怎麼說出口,那他的身份,他的目的,不就全都暴露了。

“本公子那是見阿典姑娘下手乾脆利落,以為阿典姑娘是把習武的好手,這才想著要和姑娘結交,說跟蹤,未免太難聽了些。”

華應飛編謊話還是有一套的,神態自然,合情合理,先把人架在高處誇,然後再說一個不大不小的借口,這一套他從來就沒失手過,可惜,秦不棄是一個字都不相信。

畢竟,她比華應飛更會編。

“公子就算是騙人,也麻煩編個像樣些的理由來,不必如此敷衍了事。”

華應飛也沒想到自己這趟會如此順利,他甚至已經開始幻想,之後等他找到了那個意圖謀反的人,就可以提前收工,回去向父皇交差,說不定父皇一個心情好,就答應了他的請求。

到時候,他就可以不用整天背著那麼大的壓力,不用讀那些讓人頭疼的國策論斷,能逍遙自在,想去哪玩去哪玩,想乾什麼乾什麼。

努力吧華應飛,最向往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