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後(1 / 1)

內室外。

周行之見祁侯出來吩咐了許多,又見綠櫻姑娘也從太子內室出來,這才稍稍放心。

綠櫻剛出來,便被迎上來的太子執事擋住了去路。

“綠櫻姑娘,在下已給您備好了上房,您可稍作休息。”薛斐臉上堆著笑意。

剛剛祁侯走得那般匆忙,除了囑咐眾醫官照顧太子病情,就是專門吩咐照顧好這位綠櫻姑娘。

有九轉丹在前,薛斐又怎敢怠慢這位姑娘。

“有勞了。”綠櫻依舊是微微點頭。

薛斐臉上堆著笑意,又是詢問綠櫻姑娘喜好如何,吃食如何……

周行之跟在兩人身後,默默走著,隻是時不時拿餘光撇向薛斐。

“都可。”無論薛斐問什麼,綠櫻隻回這兩個字。

薛斐臉上堆著的笑意更甚了。

待薛斐領著綠櫻姑娘到了客房,又是一番客套,這才離開。

“都可。”綠櫻姑娘依舊這兩個字,然後當著二人的麵關了房門。

薛斐見這位姑娘關了房門,也是長舒了一口氣。

“我住哪裡?”周行之一直跟著薛斐,見薛斐準備離開,忍不住開口。

他好像忘記自己了。

“哦哦哦!周大人您還未安置。”薛斐似乎才記起來周行之。

趕忙領著周行之去客房安置,這才離開。

周行之看著薛斐離開的背影,暗自歎氣。

他作為梅陽縣縣令,在這郢都如同草芥,就連太子府執事也未將自己放在心上。

若是綠櫻姑娘當真醫治好太子,他也有舉薦之功,那就真的能留在這郢都。

未來,或許自己在這郢都也能有一席之地。

周行之想了想,還是去了綠櫻所在的門前,徘徊了片刻,敲了敲門。

“進!”綠櫻本來在房間靜坐,聽到敲門聲,大概也知是誰,便沒有戴帷帽,直接站起來開門。

果然,門外是周行之……

“綠櫻姑娘,可否與您多說兩句?”周行之此刻對著綠櫻姑娘,也忍不住用敬詞。

在這太子府,他如履薄冰,但綠櫻姑娘卻麵色不改,確實是神仙人物。

而她帶著綠櫻姑娘從梅陽縣到郢都,每一步他都聽從綠櫻姑娘安排,也確實毫無差錯。

他心中敬佩之情也尤盛!

“周大人,想問在下什麼?”綠櫻見周行之進來,卻坐在桌前一句話都不說,便主動開口。

“老夫……老夫想問,未來在郢都際遇如何?”周行之憋了半天,終於說出話了。

綠櫻勾起唇角,臉上難得出現幾分笑意。

“周大人若是際遇不好,在下怎麼會尋到您。”綠櫻這話一出,坐在一旁的周行之,麵上喜色更甚。

綠櫻掃了一眼周行之。

三年前,她找到周行之,願意一而再再而三相助他,主要原因是這人多年來一直這般莽直。

莽直之人,才敢攜自己來這郢都賭一把!

莽直之人,也更好糊弄!

“綠櫻姑娘,您可知,楚將軍不日就要歸朝了?”周行之從綠櫻嘴中聽到自己想聽得,心中也更加暢快了,說話也更加隨意。

“本來是太子爺替陛下去城門口迎接楚將軍旗開得勝歸朝的,若是太子身子依舊不好,怕是得國師去迎接楚將軍了……”

“國師權傾朝野,卻不如楚將軍得民心……”周行之自顧自說著,言語間也是對楚將軍的推崇。

“周大人是想問,自己應該依附於誰?”綠櫻直截了當開口,不願與周行之周旋。

周行之話還未說完,就被綠櫻姑娘打斷,也是老臉一紅。

但聽到綠櫻姑娘的話,隻覺得心下清明,綠櫻姑娘果然對朝中之事也十分清楚。

如今朝堂之上勢力一分為三,太子黨為一派,國師為另外一派,再就是楚將軍了。

自己先是提到國師,再提到楚將軍,綠櫻姑娘就能問出自己想依附於誰的話……

一女子,若朝中無人,僅憑自身相術,上知曉天意,下窺得朝堂之事,這也太可怕了。

“是!”周行之忍不住開口詢問:“朝中大事,我等位卑言輕,不知未來如何,所以想請教綠櫻姑娘。”

“你我如今身在何處,周大人還不明白嗎?”綠櫻姑娘看著周行之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開口。

周行之隻覺得醍醐灌頂。

是了!

綠櫻姑娘跟隨自己來郢都,又醫治太子,自己怎麼還不清楚!

“綠櫻姑娘,是在下叨擾了。”周行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趕忙站起來往外走。

他真是來郢都,被這些大人物嚇得,腦子都不好使了。

太子是陛下長子,亦是嫡出,就算太師權勢滔天,一心扶持晉王,也是徒勞。

待周行之離開,綠櫻獨自一人在房間內,這才舒展了下身子。

這些日子隨周行之趕路來到郢都,又在太子府折騰了許久,真的累極了。

太子府客房床榻極好,身下鋪著厚厚的褥子,屋內香爐焚著香,格外舒坦。

綠櫻長舒了一口氣,隻覺得周身舒快。

與這些人周旋,真累啊!

一連七日。

綠櫻都在太子府,除了每日定時看望太子一眼,彆的什麼都沒有。

偶爾有醫官詢問綠櫻如何如何開藥與太子,綠櫻都回‘無妨’二字。

一來二去,太子府內所有醫官都知道綠櫻姑娘惜字如金。

就連太子也略有耳聞。

“綠櫻姑娘,若是今日祁侯回不來郢都,本王可有生機?”今日已是七日之期的最後一日,太子忍不住問了一句。

“吉人自有天相。”綠櫻模棱兩可的回了一句。

“綠櫻姑娘,你師承何處?”太子今日覺得,自己精神頭十足,便願意說話。

“家師雲遊四海。”綠櫻回了一句。

“本王聽說,你救了梅陽縣兩次?”太子繼續追問。

“是。”綠櫻站在那裡,一副有問必答的模樣。

太子突然問再多也是無趣,便不再開口了。

而門外,薛斐急色匆匆上前稟告:“祁侯……祁侯回來了!”

薛斐說完,太子抬眼看了下綠櫻,綠櫻臉上毫無神色波動。

薛斐的話音剛落,祁侯便風塵仆仆的進了內室。

“老臣幸不辱命,將仙人草帶回。”祁侯捧著一個小盒跪拜太子,頭發灰撲撲的雜亂飛著,臉上儘是擦傷,身上的黑衣也割破了數道口子,血痂、布料和寒冬的風雪凝成一塊。

顯然,祁侯一路風塵仆仆地趕路,根本來不及處理傷口,現在稍一動彈,就能扯動衣服下的傷口處,又往出滲出血跡來,看著狼狽極了。

這與七日前錦衣尊貴的祁侯判若兩人!

可想而知,這株仙人草極難獲得。

“綠櫻姑娘,這是你要的仙人草嗎?”太子看向綠櫻。

綠櫻隨即上前接過祁侯手中的盒子,盒內是一株清翠綠滴的鋸齒葉子,在室內散發著幽幽光芒。

“是仙人草!”聽綠櫻說完,祁侯這才吐出一口濁氣。

“那太子病情?”祁侯試探地問了一句。

“待我拿仙人草製成藥丸,太子服下,自然病愈。”綠櫻說的話,聽在眾人耳中,自是極為悅耳。

“在下需要回房間製藥,不得旁人打擾。”綠櫻看向薛斐,薛斐立馬會意。

“綠櫻姑娘隻管製藥,在下絕不會讓旁人打擾您!”薛斐說完,綠櫻便回了房間。

薛斐守在綠櫻房間外。

房間內。

綠櫻拿著那株仙人草看了許久,卻遲遲沒有製藥。

其實,這株仙人草對於太子體內的毒藥來說可有可無。

太子的解毒丸藥,自己其實早早就做好了。

早在梅林縣出發前夕……

綠櫻從身側扯出一個香囊,香囊內異香撲鼻,裡麵躺著一枚烏黑丸藥。

那枚九轉丹可助太子咳出毒血,太子才得以蘇醒。

而九轉丹服下,必得七日休養之後,才可再次服下解毒丸藥。

“眾人皆以為仙人草才是太子解毒關鍵,殊不知解毒丸藥其實是這枚小小的烏黑藥丸。”綠櫻捏著這枚丸藥,眼中多了幾分嘲弄。

那株仙人草,其實是自己想要。

祁侯出動兵力找尋這株仙人草,可比自己親自去取這株仙人草,要容易多了。

綠櫻在房間內待了許久,待香爐中的香灰焚燒殆儘,這才起身。

房間門剛打開,薛斐就迎了上來。

“姑娘,您……”薛斐緊張得要命,就怕綠櫻姑娘的藥出了差錯,但是看綠櫻姑娘那般氣定神閒,自然是沒錯的。

薛斐領著綠櫻姑娘來到太子內室。

太子如今都能靠著枕頭坐起來了,此時也看向前來獻藥的女子。

這女子,從頭到尾都沒有畏懼過他太子身份。

“太子,請服下這枚丸藥。”綠櫻拿出解毒藥丸,不同於上次周行之獻藥時的赤色丸藥,而是一枚小小烏黑丸藥。

此刻,一眾醫官鴉雀無聲,無一句反駁之言論。

以蘇藥官為首的諸位藥官,隻眼巴巴盯著綠櫻手中的那枚烏黑藥丸。

而太子並未遲疑,直接拿取麵前女子奉上的烏黑藥丸,仰頭吞下。

太子等了許久……

祁侯與諸位醫官也等了許久,不見太子有任何反應。

終於,那位綠櫻姑娘開口了。

“太子吃了這枚解毒丸,隻需靜養一些時日,便可痊愈。”

不咳血了?這枚解毒丸沒有後遺症?

眾醫官覺得安心不少,他們一行人也不必看太子咳血受驚嚇了。

他們不知為何,格外相信這位姑娘的解毒丸。

太早如今服下藥丸,他們也心安不少。

倒是祁侯,專門去綠櫻姑娘麵前問了一句:“太子不需再服彆的丸藥了嗎?”

今日隻需吃這枚丸藥,太子也沒咳血,就好了?

祁侯心裡直打鼓。

總覺得太子今日隻單單吃解毒丸藥,絲毫沒有旁的症狀,有些奇怪。

“若是祁侯不安心,可讓蘇醫官日日前來請平安脈。”綠櫻說了這話,祁侯便心安了許多。

太子若未完全大好,定然不會放綠櫻姑娘出太子府的……

綠櫻姑娘竟然這般胸有成竹,那便是太子無事了。

主要是,這株仙人草太難尋了。

光是尋仙人草就花了兩日。

而仙人草身側還有猛獸相護,他帶著手下與那猛獸周旋了好幾日。

用了戰場上的車輪戰對付那猛獸,又損失兩員大將取來的仙人草,實在是難得啊!

或許是太子服下仙人草所製的丸藥並無任何反應,他略微有些不甘?

祁侯把胡思亂想的想法摒除,眼下還是太子病情最為重要。

或許是仙人草不同於旁的解毒丸藥……

太子服下沒有任何反應也是常事。

祁侯不再追問綠櫻姑娘關於太子服下仙人草製作的解毒丸藥之後,會有何症狀,而是每日盯著蘇醫官給太子把平安脈。

“太子的脈象一日勝一日沉穩。”蘇醫官這幾日也心情格外舒暢,太子體內奇毒解了,他也不用日日憂心了。

太子昏迷的那些日子,他們這些人可是將腦袋彆在褲腰帶上,日日醫治太子。

可是太子體內奇毒過於詭異,他們絲毫辦法都沒有。

幸好……幸好天無絕人之路。

梅陽縣縣令周行之,不知道從哪裡找到綠櫻姑娘這樣的奇人,真將太子體內奇毒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