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溫序看著她晶亮的眼睛,無意識地咽了下口水。
“你說…什麼?”
“我說,要不我們,成個親,逍遙淵不是隻允許新婚夫婦進入嗎,我們現在這樣,也進不去啊,眼下隻有這一個法子。”
蕭溫序垂眸,是這樣沒錯,可是,在這成親……
“但……”
“彆但是了。”
蕭溫序心中有些彆扭,“會不會太過倉促……”
仰知行瞥他一眼,“假成親而已。”
見他還一副躊躇不定的樣子,仰知行直接拍板,“就這麼定了,明日準備準備,後日成親。”
蕭溫序臉垮下來,“畢竟是成親!好歹看看日子!怎能如此草率決定!”
仰知行憋著笑看著他,“原來你是在猶豫這個啊。”
“具體時間再議,總之,不可隨意,你快回去休息會兒吧,今日有床睡了,不用再吵了。”
仰知行憋笑憋到肩膀抑製不住地抖,“好好好,我走。”
蕭溫序嘟囔一句,“你還是少跟淳安待在一塊兒了。”
快跟她一樣煩了。
仰知行往門外走,走到門檻外,雙手帶上門,蕭溫序始終沒聽見門闔上的聲音,便回頭看去,隻見仰知行將門露了條巴掌寬的縫,正在縫裡偷偷打量他,唇向上勾,滿臉笑意。
他問:“還有事?”
“蕭溫序,我看過了,後日是個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說完門就“啪”地關上了。
蕭溫序站在原地,半晌,溢出一抹無奈的笑。
晚膳後他去找了客棧掌櫃,仰知行說的沒錯,後日的確是個好日子。
他把想法告訴了掌櫃以後,掌櫃笑著揮揮手,叫他萬事不用愁,一切包在他身上,定安排妥當。
蕭溫序表麵應下,心裡卻還是有些緊張,又去找了寂參,吩咐了他些事兒,一顆心才定下來。
第二天一整天仰知行都沒見到寂參的人,直到入夜以後,房門被人叩響。
仰知行打開門,寂參站在門外,模樣風塵仆仆,“你出去了?”
寂參點點頭,“主子請你過去一趟。”
“何事?”
寂參撓撓頭,“你…去了就知道了。”
仰知行略帶著懷疑地看著他。
神神秘秘的,瞞什麼呢。
正欲走,又被寂參攔住。
“還有事?”
寂參拿出一條細帶,“主子說,得先蒙住你眼睛。”
仰知行一麵鄙夷,一麵又有些期待,她確實很吃這一套。
寂參引她走到蕭溫序房門口,敲完門就自覺退去了,仰知行站在門外,等人來開。
入秋以後,氣溫漸漸涼了起來,夜裡風吹過她後頸,涼瑟瑟的。
吱呀一聲,門從裡麵打開,她手被一隻溫暖的大掌牽住。
“蕭溫序?”
蕭溫序聲音溫柔繾綣,“我在。”
“你要給我看什麼?”
他不答,隻牽著她往前走,繞了個彎,定住。
仰知行感覺到他的手在解她腦後的帶子,她閉著眼,細帶從她鼻梁上滑落,墜在地上,眼睛一時還適應不了強光,皺了皺眉。
“睜眼。”
仰知行聽著他的話,漸漸睜開眼睛。
入眼是大片的紅,等視線漸漸清晰了,才看清模樣。
“這是……”
婚服。
大紅色的喜服在燭光襯托下偏暗色調,衣領上用金線繡著柿蒂紋,長長的裙擺上繡著鴛鴦石榴圖案。
仰知行回頭看向蕭溫序,眸子清亮,帶著水光。
“時間倉促,隻能找到這個了,日後…定給你最好的。”
仰知行吸了吸鼻子,伸手抱住他腰,腦袋埋在他肩上。
她原本隻當是假成親,走個形式罷了,並未想過婚服這些,沒想到,他竟然偷偷準備了。
蕭溫序低頭在她頭頂落下一吻,仰知行抬頭,吻上他的唇,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淌,流進兩人唇間,眼淚有些鹹。
吻了不知多久,兩人額頭相抵,蕭溫序啞著聲音對她說情話。
“我愛你。”
*
成親當天陽光明媚,無風無雲。
客棧到處都透著喜氣,紅綢花高高掛著,房簷廊角,處處是紅。
仰知行早早起了床,掌櫃的媳婦在替她梳妝,她有這方麵經驗,給不少新娘梳妝打扮過,一邊梳還一邊誇仰知行是她見過最美的人。
梳妝完畢,仰知行看著鏡中的人,一時有些怔愣。
今日的自己,確實美極了。
平日裡雖也會簡單打扮一番,但多是淡妝,新娘妝不必平常,要豔麗許多。
銅鏡裡的人嬌豔動人,正紅色的婚服襯的人明豔,像花園裡最美的那朵玫瑰,烏發紅唇更顯膚白如雪,眉眼像含著一汪春水,叫人難移開眼。
掌櫃的媳婦拍了拍她的肩,替她蓋上蓋頭。
這假成親畢竟與真正的婚嫁不同,三書六禮都省去了,也沒有接親這一說,畢竟兩人都在這客棧裡。
掌櫃說,按照以往慣例,新郎官須得背著新娘子在村裡走一圈,一方麵是傳遞喜氣,另一方麵是要讓淵主知道,村裡有人新婚。
仰知行走出屋子時,蕭溫序已經在院中等著了。
紅蓋頭掩著麵,他隻看得見仰知行皎白的雙手,手中執一個花球,裙擺搖曳,步步生蓮。
他心中忽然有些酸脹,看著朝他走來的人,眼眶一熱。
掌櫃的媳婦高喊一聲:“新郎官該接新娘嘍!”
蕭溫序朝前走兩步,伸手牽住她,人轉一個身,將她背到背上。
仰知行的胳膊抱住他脖頸,花球墜在他胸前。
“新人出門嘍!”
仰知行趴到他耳邊,小聲說:“其實我有一點緊張。”
“緊張什麼?”
“第一次成親。”
蕭溫序輕笑一聲,“我也第一次。”
兩人走出客棧,仰知行聽到村民的笑聲與恭喜,不知發生了什麼,人群發生騷動,叫好聲此起彼伏。
仰知行蓋著紅蓋頭,看不見周圍情形,隻能問蕭溫序:“發生什麼了?”
“寂參在散禮。”
“什麼禮?”
“喜禮。”
她疑惑一聲:“你準備了什麼喜禮?”
“碎銀。”
仰知行身子一軟,險些從他背上滑下去。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璟王果然…財大氣粗啊……”
“璟王妃也不賴。”
走了一截路,蕭溫序開口:“想不想看看?”
仰知行當然想,這蓋頭蓋著,什麼都看不見,憋死她了。
手正準備掀起蓋頭,就被後方的掌櫃媳婦兒製止住。
“哎哎哎!不吉利啊姑娘!”
蕭溫序則對她說:“無妨。”
他二人並不在乎這些,真心相愛的人,哪會因為提前掀了蓋頭就走散。
仰知行掀起一半蓋頭,看見前方的景象。
路旁的屋舍和數上都掛著紅色綢帶,帶子往下垂,紅豔豔的,正當她感歎之時,空中突然灑下花瓣,粉的,紅的,從她頭頂落下,幾片落在蕭溫序肩上,她撿起一片捏在指尖,側頭去看花瓣的來源,看見她的三名手下一人拿著一個竹籃,籃子裡滿是新鮮花瓣。
她聲音有些哽咽,“這些…都是你弄的?”
蕭溫序微微偏頭,溫聲問:“喜歡嗎?”
仰知行點點頭,“…特彆喜歡。”
接近午時,蕭溫序已背著她繞著村子走過了大半圈,太陽曬著,饒是被背著的她都有些熱,更彆提蕭溫序了。
他額上滲出些汗,耳垂發紅。
“蕭溫序,你累不累?”
“還沒到累的時候。”
仰知行沒理解他這句話,把這句話的意思歸結於走完全程才算累。
村子不算大,但繞著走一圈距離也不短。
最後一程路仰知行重新蓋上了蓋頭,不再張望,怕給蕭溫序增加重量。
突然出現爆竹炸裂聲響,仰知行被嚇得在他背上抖了抖,蕭溫序因她的反應輕笑出聲。
“英勇神武的仰知行將軍居然會被爆竹聲嚇到。”
仰知行被他氣到,突然想到什麼,一口咬上他後頸,使了些勁,蕭溫序感覺到牙尖刺破皮肉的痛感。
“沒良心的。”
仰知行餘光看見地麵的變化。
回到客棧了。
但儀式還沒完。
身側有聲音高喊:“新人舉步跨火盆,同心攜手共一生!”
蕭溫序將人往上背了背,大步跨過燃燒著的火盆。
下一步,該是行拜禮,但因二人都未有高堂在此,便改了些形式。
蕭溫序將她放下,兩人並肩而立,站在院中。
“一拜天!”
“二拜地!”
“夫妻對拜!”
至此,禮成。
仰知行為保留一些驚喜感,並未與他們一起參加宴席,而是禮成後回了婚房,掌櫃媳婦單獨送了吃食給她。
宴席結束已是傍晚,新郎官少不了被灌酒。
蕭溫序回婚房時帶著酒氣,但並未醉。
無關人等悉數散去,寂參和幾名手下也極為識相的換了房間。
今夜,一樓院中,僅他二人。
喧囂褪去,屋中寂靜無聲。
紅燭搖曳,繡花的暗紅被褥上鋪著紅棗、花生、桂圓、蓮子,仰知行端坐在床沿,雙手放在膝上,嫁衣如火,紅蓋頭一角的流蘇在空中晃悠著,像是在引人前去挑開它。
蕭溫序走到她身前,兩人都極為默契的沒說一句話。
他輕輕抓住蓋頭兩角,慢慢掀起,終於如願看見她的臉。
仰知行麵若桃花,腮上粉紅,紅唇欲滴,雙眸瀲灩,整個人像極了雪中紅梅。
蕭溫序直勾勾地看著她,眼中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認真看了許久,然後牽起仰知行的手來到桌邊,共飲合巹酒。
“現在,你是我的王妃了。”
仰知行看著他微紅的眼尾,微笑道:“現在,你是我的駙馬了。”
一絲涼風吹過來,引得兩人側頭看去,一扇窗戶忘了關。
蕭溫序起身走去窗邊,仰知行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正事。
婚禮已辦,想必淵主也已經知道了,那明日,是不是就能入逍遙淵了?
她問:“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計劃?”
蕭溫序合上窗後緩步朝她走來。
越走越近。
每一步都像走在仰知行心尖上,她的心莫名其妙地七上八下。
蕭溫序貼近她,他站著,她坐著,膝蓋相抵。
他的手伸向她腦後,大掌扣住她脖頸,逼著她站起來,沉聲道:“下一步自然是,二位新人,入洞房。”